第4章 村里的金龟婿

成渝高速公路修到球溪镇的时候，丹凤大概读初二了。川交筑路队的工人一下子来了几百人，主要是男人（女人很少），成群结队的年轻人在村子里找女朋友或结婚。跟丹凤很好的闺蜜红英刚读高一，给川交的工人刘小平迷得不要不要的。刘小平弹得吉他跳得来交谊舞，还喜欢文学。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跑到红英的楼下呼喊红英的名字，在雨里站了一个晚上。红英就辍学去跟他结婚了。这件事立马传到了十里八村。于是媒婆们都纷纷出动了。

丹凤十七岁那年，正准备初三的大考。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个川交的老工人。他说有一个侄儿在重庆兵工厂工作，福利好可以带家属，只要丹凤同意婚事就可以马上迁户口。继父王瑞就撺掇黄秀英赶紧答应。于是，那个老工人就把侄儿带到丹凤家里来了。那个男的有二十多岁，矮个儿，看见丹凤就很开心。说了各种各样的好话，王瑞说干脆圆房算了。丹凤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儿摔了出去，把门反锁了。这个时候，丹凤已经有一间独立的砖房了。第二天丹凤上学经过筑路队的时候，看见那个男的站在坡上挥手，好像还说了什么。丹凤快步跑了。没有听见也不想听见。那个男的回去后每周都给丹凤寄来一封信。妈妈拿信给丹凤笑着问她想不想去重庆，丹凤一把把信撕得粉碎，连掉出来的黄角兰也一并撕掉，这样收到好几封信，丹凤就威胁妈妈说如果再寄信来，就去筑路队找领导。这样才终止了来信。

川交公司筑路队为了丰富工人们的业余生活，修了两个大厅，一个放电视，一个是舞厅。村子里能够买电视的人还不多，于是大家吃了饭就去筑路队看电视。记得有个电视剧里面有个俊小伙花无缺小鱼儿。筑路队也有一个小伙子叫俞德胜，也很英俊，大家都喊他“小鱼儿”。他经常穿一套纯白体恤，很引人注目，一下子就成了姑娘们的心仪对象。前村的廖五妹迷恋小鱼儿很久了。她央求丹凤陪她去看小鱼儿练功。所谓的练功就是筑路队的几个年轻人各自拿一个木棍之类的玩意，在粮站的空地上对练。八十年代末很多年轻人受到武打片的影响，自发的娱乐活动。廖五妹找了一个看台，丹凤拿了一本书，两个人就这样偷偷地陪练了好多天。终于被人发现了。

一天，小鱼儿出现在丹凤家里。他说练功的时候看见丹凤了。问丹凤是不是想跟他耍朋友。丹凤很尴尬，她没有说是五妹喜欢他，只说自己要准备大考了不能够分心。然后小鱼儿说了些鼓励的话就走了。但是丹凤在多年后也有承认当时心跳得厉害。也许对于小鱼儿，她其实是有几分喜欢的。而她那时候是不应该喜欢任何人的。因为她无数次发誓要靠自己离开这个继父的家。

因为各种原因，丹凤和继父的关系已经是干戈相向水火不容的情况了。初中大部分时间，丹凤都住在学校，除了拿东西绝不回家。她极其专注认真地搞学习，经常都是前几名。黄秀英也因此很欣慰。

不久就听说二叔周万贯（周万全的哥哥）的女儿周君秀跟筑路队的张家彬结婚了。还有村子里的几个小姑娘碧玉、佳群都跟筑路队的人结婚了。还有一个漂亮的王妹儿跟河对面街上的一个二婚男人结婚了。总之，除了丹凤还在读书，村子里大大小小的姑娘一下子就结婚了。

每当月亮高悬的时候，村子里就无比安静。以前藏猫猫丢沙包的小伙伴都散了，就好像多年后听到朴树的歌《那些花儿》里面唱的“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她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初三大考过后，丹凤考上了隆昌幼儿师范学校。学费少，每个月有补助，毕业就分配工作。继父王瑞突然就无比亲和起来。他主动为丹凤拿行李，亲自送丹凤到隆昌。从此，丹凤和他江湖一笑泯恩仇。只要他对黄秀英好，她也就啥都不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