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继父和妹妹

那是1980年的某天，全中国进行着轰轰烈烈的土地承包到户的大变革。一天，丹凤发现家里多了一个男人，他穿爸爸的衣服，拿爸爸的茶饼泡茶。妈妈说他是继父，以后就要喊他王爸爸了。八岁的丹凤一下子就冒火了，指着那个男人说：“我才不喊他呢，我就只有一个爸爸”。并且对他说：“你不要在我家，你不要穿我爸爸的衣服……”

妈妈哭诉着说，土地承包了，她一个人带两个娃，土里田里的农活实在是没有办法弄。丹凤想起没有搬家的时候，有大舅和二舅帮衬，妈妈其实不怎么精通农活。就生生地把反对母亲再嫁的想法吞进肚子里去了。

但是她却毅然决然地离家出走了。她凭着记忆，跑到了六角庙的大姨家。黄秀莲也立即把丹凤领到一个非常简陋的学校，暂时安顿下来。

大概半个月的光景，丹凤渐渐习惯了六角庙的生活。结果一天妈妈带着自己的班主任黄老师来到大姨家，说老师和同学们都很想念她，就专程来接她回去。老师说着就哭了，丹凤也哭了。这是爸爸死了以后她第一次伤伤心心地哭。哭完了就跟着董老师回到了球溪镇。一路上，董老师背着自己汗水打湿了衣服，之后感冒了几天才好。丹凤不得不再面对这个村里人口中的继父。

继父是本村的前村长，叫王瑞。听说读了点书。家里有十个兄弟，死了两个，穷得很，一个都没有讨老婆。他是老大，没有婚礼，没有酒席，直接入赘。既省钱又方便。

丹凤家住村子中间，王瑞的父母住村子东边。开始农忙的时候，全部都在东边去吃饭。王瑞的父母都是极老实本分的人。开饭的时候，一大锅红薯里面有几粒米。丹凤看见王瑞那几个兄弟狼吞虎咽，眼泪啪嗒啪嗒流下来，不动筷子。村里人都知道丹凤爸爸是工人，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后来，王瑞的母亲在煮饭的时候，放一个小碗在锅里，米粒跳进去好歹有半碗米饭。

不久，丹凤就让妈妈自己煮饭，不再去东边吃饭了。但只要丹凤家吃肉的时候，都会端一些给东边的爷爷和奶奶。因为两个老人对丹凤极好的缘故，丹凤就跟着弟弟喊爷爷奶奶了。也从来不介意给他们送点吃的。

但接下来村子里的人对待丹凤就大不同了。先前看见丹凤都热情的人都变得冷眉冷眼的了。还有一些拨弄是非的女人就成天说妈妈的坏话，丹凤在外面挨白眼了回去就给妈妈发火。再加上发生的几件事让丹凤彻底对新家失望了。

一是王瑞突然要给丹凤改名字，改成王红，给弟弟改名字叫王贵。丹凤不同意，就给锁起来不让上学。丹凤就逃了出来上学。另一个就是洪水冲垮了原来村子里的泥巴墙房子，其他人都借钱或贷款修建了砖瓦房，只有丹凤家重新修了两间土墙房子。丹凤就只能够把床搭在堂屋里。

洪水后的几个月，土墙还没有修好，妹妹出生了。这个女娃子实实在在是王瑞的翻版。

增加了一张嘴吃饭，家里就更困难了。妈妈去给饭馆干活，顺带一些“菜”回来，但丹凤宁可吃白饭也不会碰那些“菜”。王瑞给粮站扛包挣钱实在是不容易得很。其实还有一件事一直梗在他心里不得发作又无可奈何。

当初爸爸死的时候，单位给了三千元抚恤金。那个周万全的大姐（丹凤的大姑）让母亲答应只给丹凤读书用，还让母亲签字画押了的。王瑞跟黄秀英结婚后，多次想用钱，奈何钱存放在大姑爷的手里，等丹凤读初中后，每个月寄给丹凤做生活费。所以当其他小朋友还在挨饿的时候，丹凤就可以吃到豆浆油条。母亲为了补偿丹凤，也会暗地里给丹凤钱，还有往学校送吃的。王瑞其实也不傻，他早就想发火了。明火发不了就阴阳怪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