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分不清啊……
地球上的经典书籍浩如烟海，其中关于梦境的文章，志异小说也有很多。
但其中最出名的，陆文记得的有两则。
一个是源自庄子著述的《齐物论》中的“庄周梦蝶”。
这篇文章中说庄子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在梦里极其舒适惬意，完全不知道自己还是庄周，突然间醒起来，惊惶不定之间方知原来他是庄周，于是延伸出“不知是庄周梦中变成蝴蝶呢，还是蝴蝶梦见自己变成庄周呢”的思辨。
陆文想到《齐物论》的时候，并没有着急把《庄子》的名篇默写下来并诵读。
因为仔细思索后，陆文就意识到，《庄子》作为道家代表性的人物，其思想之深邃奇伟，必然也能在这方世界化作真功。
但通观《庄子》就能发现，他的理念跟陆文目前所修炼的法门是不兼容的。
最起码以陆文目前的水平是没办法用浩然真气兼容《庄子》的。
哪怕是想截取《齐物论》中的一段用来锻炼心力，也对不上。
因为说到底，“庄周梦蝶”讲的仍旧是庄子“超脱物我，逍遥天外”的思想。
所以陆文决定还是等将来境界变高了，再把道家经典誊抄下来研读。
除去《齐物论》中的“庄周梦蝶”，另外一则关于梦境的名篇就是《枕中记》的“黄粱一梦”了。
《枕中记》描述了不得志的士子卢生在道士吕翁的帮助下做了一个美梦，梦中曾一度享尽荣华富贵，飞黄腾达，而梦醒之时连一顿黄粱饭尚未煮熟。
文章本意是借此讽刺官场的黑暗凶险，也讽刺了那些热衷功名、利禄熏心的文士。
这篇文章的作者名叫沈既济。
生卒年不详。
在历史长河中几乎没有过多的记载。
唯一能让其被世人铭记的，就只有这篇《枕中记》了。
由此可见《枕中记》水准之高。
沈既济几乎是靠着一幅孤篇把自己牢牢钉在了历史长河中。
而且《枕中记》须臾一梦，人生沧桑的变化……也更符合陆文锻炼心力的需求。
想到这里，陆文当即拿出笔墨纸砚，谨慎的开始在纸上誊抄起《枕中记》。
“开元七年，道士有吕翁者，得神仙术，行邯郸道中……”
嗯，书写的很顺畅。
也没有压力。
看来这方世界对《枕中记》没什么忌惮。
也可能是因为这方世界有很多类似《枕中记》的功法。
很快，陆文就把《枕中记》全文誊抄下来，然后陆文就在大帐中诵读起来。
半天后，陆文耳边响起职业面板的提示：
【今日读书百遍，经验+120】
【你已学会《大梦轮回功》】
随着职业面板给出提示，一段段关于《大梦轮回功》的行炁法门和入梦心法流水般汩汩而来。
等彻底消化完这篇功法的信息，陆文长出一口气：“好一个《大梦轮回功》！”
这篇功能可以想修炼者心中所想入梦轮回，历经沧桑。
身在梦中而不知。
直到于梦中身死才会从梦中醒来。
听起来玄乎的很嘛。
而这门功法最牛逼的地方在于……随着这门功法的修炼境界想不断提升，它不仅可以对自己施展，还能如同幻术一般对别人施展。
甚至修炼者还能用此功法潜入他人梦境！
在梦境中悄无声息的篡改他人意志。
这算啥？
玄幻版“别天神”？
跟《金刚功》一样，《大梦轮回功》也有独属于自己的境界划分，分别是：入梦、春眠、造梦、心主、织命、太虚。
其中“入梦”是入梦修炼的法门。
最关键的是他能根据修炼者自身所想编造出近乎真实的梦境。
修炼者只有吃透这些梦境，才能更好的让他人入梦。
而心力的增长只不过是该境界附带的。
就像《金刚功》的动静之境可以熬炼气血。
之后的“春眠”可以让修炼者释放心力，于悄然无息间使他人进入睡梦，正是所谓的“春眠不觉晓”。
造梦可以编制近乎真实的梦境。
心主则可以让入梦者渐渐沦为《大梦轮回功》修炼者的奴隶。
织命甚至可以通过潜意识的梦境影响一群人的命运，太虚之境更是达到了“幻极而真，虚实皆梦”的可怖境界。
到了那一重境界，那便是真正的“真作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
自己施展的任何虚假的手段都可以化作真实。
来自敌人的任何真实的手段都如梦幻泡影……
了解完这篇功法的内容，陆文有点被惊到了。
区区一篇《枕中记》，竟然蕴藏着如此可怖精深的功法？
不愧是孤篇留名的存在！
如此功法在手，陆文有点迫不及待想试试了。
于是陆文当即来到蒲团上盘膝而坐，心底默默运转《大梦轮回功》的心法：
“调和真炁朝心会，心炁相依念如月……”
大梦轮回功心法催动下，陆文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平稳，整个人很快进入睡梦状态。
……
朦朦胧胧中，陆文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声声呼喊：“蚊子，蚊子？！”
陆文懵懂醒过来了，看到一张有点凹的大饼脸怼在自己跟前：“啊？咋啦？”
“走啊，去上网不？我刚学了一手钩索百裂！今个儿哥带你飞！”
陆文拍了拍发懵的脑袋，脱口而出道：“算了吧，这都毕业个把月了工作还没着落呢，我今天约了面试的。”
“嘁！卷吧！活爹！谁卷得过你啊？反正我是打算过完年回老家就不出来了，我他妈回家养鸡去！”
“这糟逼城市谁爱待谁待！”
说完大饼脸就拿着外套出门去了。
陆文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客厅里还有一个人坐沙发上跟对象煲电话粥。
这两人都是自己大学的舍友，毕业后一起在外面合租了三室一厅。
前面出门上网那位叫陈涛，客厅煲电话粥这位叫高文亮。
高文亮煲完电话粥后看向陆文：“咋了啊？没精打采的。”
陆文笑了笑说道：“害，刚做了个梦，梦见我穿越了，还有了个系统，读书就能变强……”
高文亮翻了个白眼：“最近小说看猛了吧你！”
确实看猛了。
他最近只要闲下来就会抱着手机看小说。
什么番茄起点七猫来者不拒，只要是热门榜单上的小说都看。
差点就给自己看吐了。
陆文也挠头笑道：“现在就业环境这么差，我就想学学那些网络小说，琢磨着靠写个小说赚点烟钱嘛。”
高文亮摇头：“虽然网络小说看起来无脑爽，但真想混出头，没那么容易的喔。”
“是啊……”
陆文也很感慨：“我还是老老实实找个班上吧。”
说完他就起身去卫生间，把自己收拾的清爽利落后在镜子前臭美了两下：“帅！”
收拾完陆文出门：“亮哥我出门了啊。”
“面试顺利~”
走出小区，来到最近的地铁站，陆文心底有点怅然。
之前做的那个穿越梦已经有很多地方想不起来了，甚至现在回想起来，很多人和事都变得格外模糊，但他依稀还记得篝火，黄皮子，美女蛇精……记得快意山林，纵马呼啸。
“呼——”
人为什么喜欢看那些神神怪怪的小说呢？
大概就是因为现实太无聊了吧。
陆文笑了笑。
很快，他到了面试的公司。
这次的面试结果很不错，陆文当天就拿到了公司的入职通知。
之后一段时间陆文变得很忙碌，因为他想好好表现，早点转正。
随着工作渐渐步入正轨，陆文的情感生活也出现了变化。
他在地铁上被一位女生撞到，女生手里的奶茶全都撒到陆文身上了，正好陆文那天还有个挺重要的客户要见，最后一来二去直接把客户给得罪了。
不过陆文也没特别怪罪那姑娘。
后面只能提着礼物登门道歉，但好巧不巧的是，这位客户的女儿竟然就是撞到陆文的那位女生。
在这位女生的撮合下，陆文成功搞定了这位客户。
也跟那位女生发展出了情愫。
这位女生叫刘希希。
陆文跟刘希希的感情迅速升温，在准岳父的提携下，陆文的业绩也越来越好。陆文很快坐到了区域主管的位置上。
可好景不长，陆文那位准岳丈因为贪腐问题被调查。
本来已经快要再次晋升的陆文被卡住，原本属于他的大区经理的位置听说要被空降顶走。
就在陆文焦头烂额的时候，区域总裁忽然约见了他……并给出了潜规则的暗示。
在前途和对爱人的忠诚之间，陆文犹豫几番后选择了前途。
陆文成为区域经理，升职加薪。
他以为自己的生活会继续这么美好下去。
但他跟区域总裁的事情还是被他的爱人知道了，为了自己的前途，也为了弥补刘希希，陆文把自己这些年的积蓄全都给了刘希希，只求刘希希对外保密。
但刘希希没要。
陆文忘不了那天刘希希的眼神，凄婉的仿佛碎掉的汝窑瓷器：“陆文，我跟你在一起从来没图过任何东西，我只想我们好好的。”
那一瞬间，陆文觉得自己心也跟着碎了。
胸腔里陡然出现的巨大空洞仿佛无底深渊，吞噬了他的一切。
让他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刘希希走了。
两年后，陆文听说刘希希结婚了。
刘希希的婚礼没有邀请陆文，陆文自己偷偷过去看了。
宴会大厅的角落里，陆文看着聚光灯下的刘希希是那么璀璨，美丽，仿佛遗落世间的圣洁精灵，看着她脸上洋溢的笑容，陆文明白，她确实走出来了，而且找到了属于她的标准答案。
那晚陆文在酒吧里喝的酩酊大醉。
之后几年，陆文也做到了区域总裁的位置上。
赚了很多钱，也拥有过很多女人。
但他始终忘不了婚宴大厅舞台上那张灿烂欢喜的笑脸……
四十三岁时，陆文因为集团的斗争下台。
竞业条款下他无法入职其他公司，心灰意冷下回到老家，然后遇到了曾经的大学舍友陈涛。
陈涛现在已经是知名的乡镇企业家了，人称禽兽大王。
陈涛拉着陆文一起搞养殖业，生意在几番波折后竟然也成功了。
四十七岁，陆文一直未婚。
五十三岁，陆文被查出黑色素癌，绝症。
五十五岁，已经瘦到脱相的陆文在疗养院中孤独等死。
陆文的身体一天差过一天，每一次呼吸他都能感受到死亡离自己更进一步。
可即便死亡就站在自己面前了，陆文脑海里浮现的却仍旧不是死亡带来的恐惧，反而仍旧是那年婚宴大厅中见到的那张笑脸。
“都这么久啦……”
“还忘不掉呢。”
疗养院里，陆文对着夕阳发呆。
很多人很多事他都忘了，记不清了，可唯独记得刘希希婚礼上的笑容……他后来也从各个渠道打听过刘希希的生活，就像一个藏在阴影里肮脏的老鼠窥视她的生活。
刘希希的老公只是个安分守己，知足常乐的交警。
没关系没背景。
进入体制十几年了都还只是档案科的科长。
生活虽然也算富足但乏善可陈。
“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好无趣啊。”
“但……”
回想起刘希希那张宜喜宜嗔，纯真可爱的脸庞，已经瘦脱相的陆文忽然扯开脸皮笑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如果是她，也很好的。”
带着一生都不曾平复的遗憾，陆文在疗养院因病去世。
而那巨大的遗憾，却不曾随着他的去世而消散。
山坪上，大帐内。
入定修炼的陆文缓缓睁开眼睛，他感觉自己脸上凉凉的，抬手一抹才发现自己竟然流泪了。
梦中一切仍旧清晰的倒映在他脑海中。
舍友，野心，事业……
等等一切都在陆文从梦中苏醒后迅速化作泡影，唯有梦中的爱人，那张婚宴大厅中的脸庞仍旧那么清晰深刻。
“呼——”
梦醒之后，那股深入骨髓的怅然失落让陆文情绪格外低落。
这一刻他竟然真的跟庄子梦见自己变成蝴蝶一样，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一边才是现实？
如果自己穿越是真实的，那是不是意味着如果自己不穿越，人生也真的会如梦境所显示的一样？毕竟做梦也是需要素材的，而梦境中的刘希希和事业上遇到的所有人，所有事都是陆文前世不曾经历过的。
那这些素材从何而来？
难道《大梦轮回功》中的轮回二字，指的当真是“命运轮回”？
“我分不清啊……”
陆文仰头，穿越至今第一次生出迷茫且迷惘的情绪。
这种情绪笼罩下，他心底突然涌起想要继续入梦，从而一探究竟的强烈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