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无解
“让两位见笑了！”苏忆安苦笑着接过萧南卿手里的木盒子，有些落寞的说道，“有些事情再担心也没用，总是要发生。”
婚配应是人生大事，可三言两语，就了却前缘。莫珦玟也不知如何宽慰苏忆安，心里却又想，原来苏家先前并没有到无路可走，如今却终究还是落到要卖宅子的境地。
“莫兄一定会想，我们也并没有到非卖宅子不可吧？”苏忆安似乎读透了莫珦玟的内心，落寞的说，“我岳父并不是富贵人家，就算拼拼凑凑的，也不过是个零头。他想得容易，开了书塾，钱就边挣边有。可事实是这房子毕竟是我大伯为主，又真的急需要钱替我堂弟操办婚事。这样也好，不困顿自己也不拖累别人。”
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几人刚在桌前坐定，门外却又来了一个年青人，拎着一个食盒。
“秋明，你这是？”苏忆安见了，不由问道。
“苏少爷，我家老爷说莫少爷和萧警官今晚在此，怕姚伯来不及准备，故而让厨房做了几样小菜差我送来。”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替我谢谢胡老爷！”苏忆安连忙伸手接了食盒放在桌上，苦笑着看姚伯摆在桌上的菜，的确不是待客之道。
“这些提篮碗碟我明儿个再来取。”秋明知趣的欲退将出去。
“多谢费心。你这手是怎么了，唷，脖子里还有！是谁抓得吗？”苏忆安眼尖，看见秋明的手臂上和脖颈里的几道还未褪尽的抓痕。
“哎唷，别提了！偏院三少爷养了不少东西，我那日近前，就被抓挠了几下。”秋明抱怨，又很快意识到似有不妥，不由说，“那我先走了。慢用！”
莫珦玟的思绪高速运转，却听得萧南卿不确定的问，“那晚来的会不会是个动物？”
“南卿，长进了！”莫珦玟夸道，“那树承不住人，但动物，比如猴子，完全不成问题。”
“可姚伯看见的是巨高的影子，应该不只是光影形成的错觉。”
“如果有个人，识水性，这小河流，便拦不住他！”莫珦玟大胆推测，“乌漆麻黑时，自然看不清某个动物与人叠在一起，被这超出认知的高度吓到，也是极有可能。”
“真的这样的话，是胡老爷他们……”萧南卿见苏忆安来了，就只得讪笑接茬道，“胡老爷他们太客气了。”
莫珦玟心里有诸多疑问，可食不言寝不语，只得把这饭吃了，沏上茶来，才问，“这胡老爷，有几位少爷小姐？”
“胡老爷啊，大太太生了三个，全是少爷；二太太倒生的小姐，还小；新来的小妾，才娶没多久，未曾生育。”苏忆安老老实实的答道。
“三个少爷想来都不小了，干的什么营生？”莫珦玟又问。
“胡老爷虽说与我大伯同年，可结婚早，那几位少爷，最小的都比我大一岁，反正有钱也不愁吃穿，都在家搁着呢。大少爷敷衍的收收账管管事，二少爷只喜吃喝玩乐，三少爷生性乖张，平日里不多见，只知道还未娶亲，倒是养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可否知道是些什么？”莫珦玟迫切的问道。
“那偏院我未进去过，想来不是鸡鸭兔狗家常之类，但也不是大个的。”
“胡老爷家的宅子，虽说不小，可比杨家那大花园，还是差了些。几房房太太少爷的，若还是要养这些七七八八的，或许真不够住。”萧南卿嘿嘿的笑了两声，道，“这怕是其一，说不定更是看想这房子里传说中的宝贝？”
“一半一半！”苏忆安叹息着，也不否认。
“关于这宝贝，可有怎样的传言？”莫珦玟好奇。
“也不是一定有，只是大家的猜测。那原先的主人，懂些风水之类的，所以估摸着会在这宅子的某个地方，垫了镇宅的物件。”苏忆安其实也并不是有多了解。
“可当时，他怎么又把宅子卖给了你祖父？”莫珦玟好奇。
“这地，本是我家的，他来看中了，就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他。他造房子办书塾，又请了我爷爷来教。后来突然要走，我爷爷奶奶就凑了些首饰抵换，算是把书塾盘了下来。”苏忆安只知道个大致。
“这宅子造得气派，他突然有事，去了回来再住也不打紧，可非要把宅子卖了，也是匪夷所思。”莫珦玟有点想不明白。
“这人来路不明，他走之后，村里就有说他犯了事躲了来的，得了消息官府要来缉拿他因而仓皇而逃；也有说他有朋友邀他去做生意，发了大财，自然不必再回这小破村子；还有说他家中高堂突得急病，他赶回去继承家业。每种说法都很离奇却似乎都有些道理。”苏忆安笑道，“反正后来清政府倒了台，他也没再回来。”
“果然乱世出英雄，也出怪诞之事。”莫珦玟只觉得一阵风来，原来天已暗下来了，就算点了灯，大宅子里也到处是幽暗阴森的角落。
姚伯正打算出去起桥关大门，却见村南的洪老爷正兴步走来，仆人提着灯笼亦步亦趋。见了他们，笑着说，“还好还好，不曾吊了桥，不然喊破喉咙怕也是听不见的。”
“洪爷爷，你怎么来了？真是稀客，快进来坐。姚伯，给洪爷爷沏茶。洪爷爷，你身体可大好了？”苏忆安急忙上前，扶他进来。
“不用泡茶了，我刚吃了饭，出来散个步。听说立成今儿个回来了，所以过来看看！”洪老爷面容清矍精神健硕，并没有六七十岁的萎靡之态，见着莫珦玟他们，不由笑道，“还有客人啊？”
“我大伯下午已经回镇子上去了，这是我的朋友莫少爷和萧警官。”苏忆安含混的答道。
“喔，这样？”洪老爷似乎有些失望。
“洪爷爷找我大伯，不知何事？”苏忆安也不敢唐突，问得谨慎。
“不妨事，我这几日去镇上找他也一样。关于这宅子的，想来你也作不得主。”
萧南卿朝莫珦玟挤了挤眼，看来这宅子，也不是只有胡老爷这独家生意。
“洪爷爷也想买这宅子？”苏忆安一听是宅子的事，反而开门见山的问。
“你奶奶刚过世时，我也是提过的，当时你大伯不愿意，我呢又大病一场无心其他。现下，我看着他一心要过手，所以想再问问他看。这宅子书香浸润，若真是落到庸俗之人的手里，岂不是可惜了。”洪老爷笑道。
“洪爷爷，那你可得找我大伯了。”苏忆安答道。
“天快黑尽了，我还是先回了。我看，我明天还是进城一趟较为妥当。”
因为要起桥，苏忆安和姚伯把洪老爷送到了对岸，这才回转。
“这洪老爷的岁数，怕是和你爷爷相仿。”莫珦玟忍不住问。
“正是，他，我爷爷，还有那宅子的原主人，听说当日里交情非浅。要不是这地界原是我家的，怕这宅子他先得了。”
“人老了自是念旧。这宅子住过他的两位朋友，想来对于他来说，也有些意义在吧！”莫珦玟漫不经心的说。
“当时好多人赶来送行，所以只留得几句不清不楚的话。”苏忆安苦笑道，“也正是这几句话，让我们一家老小，三番五次的，倒腾翻找。大致在很多人的心里，也是认定了这里藏了什么。”
“几句什么话？”终于切入主题，萧南卿抢着问道。
“好象关照我爷爷要学会烧火做饭，自已照顾自已。”苏忆安皱着眉头说。
“好奇怪的临别赠言。”莫珦玟也是听得云里雾里。
“不怕两位笑话，他走之后，我爷爷他们就把灶台都砸了重新砌，可是里面并没有什么。”
“从这话上听，的确是这个意思。”莫珦玟也赞同这个思路。
“后来我爷爷病重，大伙儿又翻找了前厅后楼各个有可能的地方，还是什么都没有。”那时苏忆安还小，“我爷爷病好后没多久，我父母得了病过了，我大伯也搬去镇上，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若是有，怕也是早找到了。”萧南卿叹息。
“再后来，爷爷过世后我就去外地读书了。再回来，奶奶就不大好，我大伯又与我们几个，里里外外的再盘一遍，甚至放了镜子下去探了井壁，还是一无所获。”
“火的反义便是水。但若在井里，怕连他也不好自取。”莫珦玟不由走到井边看，除了井边有几块砖有些不平，也着实看不出因为所以。
“我听奶奶说，这井是这块地的中心，所以这井基周围，原先是按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镶了瑞兽的。可能过于磕碰，她搬来时就见外面的几个已经拆去。我小时候，似乎还见过靠墙那西的方位有一个，后来就不知道去哪了。”
莫珦玟心念一动，却又觉得荒谬可笑，不由摇了摇头轻声叹息。几人吃了会茶，就各自安歇。
莫珦玟并不择床，可此时，却毫无睡意，窗外悉索叽啾的虫鸣，田间此起彼伏的蛙声，以及萧南卿烙饼似的翻转扑塌。
“这蚊子，一直在我耳边哼哼。”萧南卿烦燥的声音，突然响起，“莫三，你睡着了吗？”
“不曾！”莫珦玟老实的答道。
“你说，今晚会有奇怪的事发生吗？”萧南卿翻过来仰躺着，拿手臂枕着头，才似乎舒服了点。
“自然不会。我们这么大阵仗。”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苏秀才把我们叫来，醉翁之意不在酒？”连萧南卿都觉出来了。
“唔！”莫珦玟不置可否。
“可是宝藏到底藏在哪呢？”原来萧南卿还是死磕在这宝贝身上。
“快睡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说不定在梦里，你就找到了！”莫珦玟笑道。
“哎，睡了睡了。”萧南卿打了个呵欠，翻了个身，嘴里不知在嘟囔些什么，一会才渐渐的止了声，只有均匀的呼吸。
莫珦玟轻轻的叹了口气，捉鬼倒不如说是儆猴？寻宝更象是坐实这宅子的潜在价值。莫三莫三，你也有今天？不是一向自诩有些眼力，怎么无意间就成了别人棋局中一颗重要的子。莫珦玟不知怎么的想起步可烟来，明明小时候，她是她爹的掌上明珠，是个刁蛮凶悍的可以砸破他头的小囝；可最终却摆脱不了她那势利母亲的拿捏；她的婚姻，更象是为她那不成器的哥换取体面前程的筹码。也不知杨家这事过后，她又会有怎么样的姻缘？若是个比杨志瀚还不如的人，那自已这罪过可大了去了。不知她是否想过反抗，又或者是有离不开的缘由。这个社会，对女子是如此的苛刻和不公。莫珦玟思前想后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朦胧睡去。
因要赶船，苏忆安早早的来叩门。莫珦玟潦草的洗漱了，胡乱的喝了几口稀粥配花生米。苏忆安早已安排停当，道，“莫兄，我今日与你一起进城，那事儿，总要向我大伯交待一声。”
“喔！”莫珦玟这才想起，昨日苏忆安被退婚之事，不由一心想与他散散心，邀道，“那不如苏兄在城里玩两日，我家有住的地方。”
“不必了，莫兄太客气了。”苏忆安心里有些活络，可还是婉拒了。
“苏兄不必拘泥于俗理。那房子就我一人住着，连带一对帮工的老人家。我与苏兄一见如故，不日我就要回家，再见也不知何时。”莫珦玟真心的说道。
“既是如此，我便不好再作推辞。容我再带身换洗衣裳。”苏忆安感念莫珦玟的真诚，不由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