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怪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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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插曲

后门外小河狭小不易船只转向或掉头,因而后门紧锁石渡荒弃,缓坡一直连到东面的空地,也是杂草丛生。这灶披间是在宅子的东北角,北面和东面都有大窗户对着河道,窗下的角落里堆着些南瓜豆角,莫珦玟终于明白了姚伯的不确定。东窗外河岸旁更有一棵大树,树冠上的嫩枝,几乎要与对岸大树的枝丫缠在一起了。

“这棵树,可不怎么安全。”萧南卿说道。

“放心,想从上面爬过来,应该也不能实现。那细小的树杈子,不足以承受一个人。”莫珦玟轻描淡写的否定了这种可能,却问苏忆安,“对岸大树下那屋子,可有人住?”

“这两棵树种在原有的那座木桥的位置,是为了提醒船只不要太靠河岸,以免撞上底下的石桥墩子。那是一间废屋子,荒弃多年。先前有几个外乡流浪过来的人住着,可过了冬,似乎都不再见了。”苏忆安打了个呵欠,冬天总是冷得难挨些。

“那我们先休息一会,避过这大太阳,再作打算。”莫珦玟看见木窗框上似有抓痕,可也推断不出是什么东西划的,只得识趣的说道。

“也好,我带你们去!”苏忆安答道。

“这里还有一口水井,取水可见的方便。”莫珦玟从灶披间出来,看见对面墙根处的老井,不由说道。

“这个水井的位置,据说是这地的中心。原先那主人打算在西侧造个花厅的,后来也不知什么原因搁置了,就潦草的打了院墙算数。”

“苏兄这么说,倒是解开了我心里的疑惑,以这个宅子的布局来看,这水井的位置,的确有些不合理。”莫珦玟笑道,却突然发现廊柱上也有清晰而新鲜的抓痕,和灶披间窗棱子上的是一样的,难道真有鬼魅?莫珦玟觉得更象是什么东西爬上去过,难道是有物件藏在这地方,可廊檐拐折的地方形成的小夹角,也藏不了什么东西,只有层层叠叠的灰尘。

楼上房间是东间,南北通透,一进门,正对着书桌,虽然上面并未放置文房四宝,但也想象得到,原来的主人必是常此以往的读书写字。南窗下放了一张罗汉床,此时床上的小茶桌自是撤去,放了枕头被褥;壁板边又见缝插针的叠放着两个箱笼;北窗下是一张大床,古旧的床架背板把光线都遮挡住了;床尾又摆了一个大柜子,显得角落都逼仄拥挤。风从窗缝里透进来,吹得哪里的风钩几介作响。

“很好,咱也不用挤一张床。”莫珦玟松出一口气。

“放心,若只有一张床,我睡地板又有何妨。”萧南卿能屈能伸。

“然而并不用!”莫珦玟笑道,却听萧南卿叹出一口长气。

“怎么?与你想的不一样?”莫珦玟问他。

“是啊,在船上,我就认定是这侄儿和老仆串通一气整出的妖蛾子,不过是为了阻止老宅被卖。可来了,听姚伯那么绘声绘色的讲,一点都不象说谎;苏忆安也不过是一介书生,不是奸诈算计之人。所以阻止这场交易达成是另有其人。”

“苏忆安是个有抱负有志向的青年,或许你我都比不上。那姚伯或许眼花腿脚失力,但绝对忠心耿耿。”

“英难所见略同!”萧南卿歪坐在罗汉床上,叹息,“你说今晚会有异动吗?”

“我想应该不会,不管怎样,我们也一样要查清楚这来龙去脉。”莫珦玟想,苏忆安或许真的是被这座宅子困住了。若没有了它,他是不是就会有完全不一样的路可以走。

“那么大毛呢?”萧南卿出其不意的问。

“没见到人,我可拿不准。”莫珦玟摇头。

“我记得以前听我爷爷说过,这种宅子下面,必然放些物事镇宅。又或者宅子下面藏着什么财宝?胡老爷觊觎的不是宅子,而是财物?”

“镇宅的物事,扒了房子都不一定能找得见。若说别的财宝,你看这苏家,上上下下连件像样的摆设都没有。这些家俱若是新的许还值几个钱,可偏缺角脱漆;别的,也就剩这空壳的房屋了。若要真有,这都到了要卖宅子的境地了,还不挖些出来救急?”

“也是。”萧南卿嘿嘿的笑着说。

“这倒是个思路,又或者是没找到?”莫珦玟枕着手睡倒在床上,“看来我们得从捉鬼转为寻宝了。”

“那哙,你可有买宅子的钱?借给我,我买下来,我们慢慢找,找到了分你一半。”萧南卿口没遮拦的说。

“我若有这些钱,为何不自个儿买下来?”莫珦玟白他一眼。

“我怕你没那个胆,若你真这样,表舅可能会跟你断绝关系的。”萧南卿冷哼。

“还好,我并没有钱!”莫珦玟笑,“也就死了心!”

许是喝了酒,又或是真的困,两人各自在床上昏昏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笃笃的敲门声,和苏忆安的隔着门的声音,“莫兄萧兄,姚伯凉了绿豆汤,记得下来喝。”

阳光已不那么烈了,斜斜的从墙上漏进来,夹杂着温燥的热烫;绿豆汤清凉微甜,正好去这暑气。

“我想先去看看对面这破房子,然后可方便去大毛家?”莫珦玟问苏忆安。

“顺路的。那咱就走吧,转一圈回来吃晚饭。”苏忆安又进厨房跟姚伯交待了,这才与二人出门。

从这往破房子,得先过桥走完胡宅的长墙到大路,往东,再往南,看着近,绕着也费些时候。那房子前面的墙看着完整,可两个侧墙都已残破,后墙就整个散成一地的砖,也看不出原来有什么。好在屋顶虽然漏着天光倒还在,能遮风挡雨,地上散乱的稻草碎了一地,也看不出是不是还有人住着。

“这房子很多年没人住了,破得不成样了,也就给过路的人歇个夜。”苏忆安解释道,“最近有没有人住,倒是可以问大毛。这孩子没事,就到处跑着玩。”

大毛这孩子不仅爱玩,还能吃。远远的,就听见一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在打骂一个半大的孩子,“中午那么大一锅南瓜,你一个人全吃了,你让你弟弟,让我们晚上饿肚子啊!你成天什么都干不好,就知道吃,你一定是来讨债的吧?老天爷啊,你当年怎么不让他生病死掉呢?”

“大毛?”萧南卿低声问苏忆安。

“是啊,哎,我去劝劝!”苏忆安硬着头皮上前,才叫了一声“毛婶!”,就见那妇人把那孩子拎过来推给苏忆安,叫道,“苏少爷,你来得正好,这孩子我不要了,你领走吧,打骂随意,饿死都与我无关了!”

“毛婶?”苏忆安又叫了声,可不知怎么往下劝说。

“苏少爷,你说你这学堂开了才几天,怎么就关了。这两孩子吃了你家的饭,食量大了,还嫌三嫌四的,你让我们怎么办?趁早把这学堂开起来,不要让大家都恨上你!”毛婶辟头辟脑的说了苏忆安一通。

“毛婶?”苏忆安正想说点什么,只听那毛婶又说,“要不大毛就给你家做长工吧,工钱可以不要,管他吃就行。”

“少爷!”大毛看来也是被打骂习惯了,也不哭不闹的,只是骨鲁着大眼睛,看着苏忆安。

“大毛今天是多吃了个南瓜?”萧南卿看不下去了,上前问。

“你是谁?”毛婶上下打量着。

“我是城里的警官!”萧南卿说了,吓得毛婶一哆嗦。

“毛婶,我家还有南瓜,你让大毛一会跟我回去拿,劳烦你再煮一下。”苏忆安终于说上话了。

“苏少爷,我说你就好人当到底吧,让大毛去你家做工吧!哎,这孩子,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毛婶抹起眼泪来。

“这些咱先不说,先解决今天吧。大毛,走!”苏忆安叹息着,领了大毛往回走。

“大毛,是吗?”莫珦玟终于从完全插不上嘴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也感同身受了苏忆安的落寞以及担忧。

“少爷!”大毛千篇一律的叫,身上的褂子裤子,都是经经吊吊的。

“我问你,前一阵子,河边的破房子里可有人住?”莫珦玟觉得大毛一定知道。

“我要南瓜!”大毛答非所问。

“算了,这孩子就这样。”苏忆安看着大毛脏兮兮的脸,叹息,旋即哄他道,“走走,去拿大南瓜!”

走了一路,大毛一会跑跳一会哼唱,前前后后的窜得让人头晕。莫珦玟也终于认命,想从大毛的嘴里问出有用的东西,几乎是不可能,只能看着大毛欢天喜地的挑了个南瓜,吃了苏忆安给的馍,高高兴兴的出门去。

“莫兄,你是不是有了什么线索?”苏忆安见莫珦玟低头不语,不由问。

莫珦玟曾一瞬间觉得有,可细想却似乎并没有,现下也无从去考证这样的推理,只说,“苏兄,我冒昧的问一句,你家是否藏了什么东西?”

“喔?”苏忆安听闻不由一愣,略有些迟疑的答,“村里一直有个传说,说原来的主人,当时造花厅的钱,并没有被带走。但具体这是以什么形态存下来,又众说纷纭,有说是金子,有说是珠宝,也有说是铜钱。”

“真有啊!”萧南卿听得瞪大了眼睛。

“有没有,你看我们家现在的境遇就知道了。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又不是没找过,都差掘地三尺了。”苏忆安苦笑着,爷爷在时就折腾过一遍,爷爷过世后,听说大伯他们两兄弟又干过一次,今儿个过年又大翻大找。”

“看来传说终究只是乱传瞎说。”萧南卿叹息。

“晚上咱再细说。两位且坐坐,我去帮姚伯做饭。”苏忆安是个务实的人。

两人正无所事事,却见外头走进来一个人,四五十岁,正拿眼疑惑的瞧他俩,又问,“苏立成不在吗?”

“岳父大人,您怎么来了?”苏忆安听了,赶着出来,不由急忙行礼。

“忆安,你大伯呢?我可听人说他今儿个回来了!这两位是?”

“大伯下午回镇上去了。容我介绍,这是我的朋友莫兄和萧兄。您先请前厅喝茶。”苏忆安吩咐姚伯泡茶。

“我就不坐了,茶也不必沏,就说几句话。”老人口气并不亲和,“忆安,我今天来,本想和你大伯,说下你的婚事。”

苏忆安听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你大伯不在,可好歹还有两位你的朋友,可以作个见证。我只想说,你和春桃的婚事,就此作罢吧!”

莫珦玟正漫不经心的喝茶,听闻极为惊讶,看苏忆安的脸上,似乎有了然于胸的羞愧和无奈,只听得萧南卿站起来说,“伯父有话好说,我们不听就是。”

“忆安,我不怕外人在场。你和春桃的亲事,是你爷爷为你定下的,你奶奶过世时有交待,不必守孝,尽早完婚。那时,她还是留了些钱财首饰给你的吧!如果你有心,完全可以先娶了春桃过门,再办私塾,我也可以拿出钱银帮衬着。可现下,我悟出来,你并无此意。所以,我就算担了背信弃义的名,也要解了这婚约。我只一个女儿,我不想她和如此薄情寡义的人,过这一辈子。”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子,“这是当年你爷爷给的,还了,我们就算两清了。”

苏忆安迟疑着,不肯接下这木盒子,嗫嚅着说,“岳父大人,这?”

“我已打算与前村陆家结亲,你不必再有记挂。”老者把这木盒子往站得近的萧南卿手里一送,不等众人反应,早已决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