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见荼蘼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9章 前尘(七)

唤我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熟悉。

我会过身看眼前越驶越近的马车,黑暗之中也辨不清掀开帘子叫我的究竟是哪个。

车子在我身边停下,掀开帘子的手上带着的银镯倒是让手显得更加纤细。

丫鬟纤细的腰身从车里探了出来我才总算知道来人是谁。

“常夫人。”

常夫人扶着丫鬟的手踩着脚凳从车上款款而下。

“道长行到此处,可愿到府上吃杯茶?”

若不是我时常闯祸,惯会悄悄地看大师兄的脸色,我定然发觉不了常夫人打量陈姑娘的目光。

陈姑娘的事到底不合适在这大街上当着常府一众人的面说。

“也好,那就叨扰夫人了。”

我的一句话倒是让常夫人面上添了丝喜色。

“红儿,去同文渊支会一声,道长今日与我们一道回府,让他好生照应着。”

“烦请道长屈尊与文渊同乘一辆马车。这位姑娘便受些委屈与我一道吧。”

我看了一眼陈姑娘见她面色并无犹豫便点了点头跟着红儿往后边常山停车的位置走。

清风拂面,月色溶溶。凡间折子戏里的才子佳人独处那是何等美事。只是我与常山都不是能对得起这等好夜色的人。

常山这样呆的人大抵是不会招待人的,自我上车的那一刻起,他同我说过的话总共两句,一句是和我打招呼,另一句便是叫我喝茶。

的确是够憋屈。

到常府这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实在让我倍感煎熬。好不容易熬到下车,常山才与我说第三句话。

“道长请。”

真是头疼。

我掀起车上的帷幔,离开了这处憋闷的空间。

马车停在了常府的正门,正门大开,仆妇们从府中鱼贯而出。

在凡间,这样大的阵仗我还是第一次见。

“夫人,前厅已备好茶点,老爷从宫中回来听闻有贵客至,已在前厅等候夫人了。”

贵客?这个贵客难不成指的竟是我不成?

我虽心下疑惑,但好在这些年来我跟着师傅倒是练成了一项泰山崩而色不改的本事,常家的一众下人并未瞧出我此刻的疑惑与惊讶。

“道长请。”

我冲着常夫人笑着颔首,领着陈姑娘跟着常夫人穿过挂着宫灯的回廊一路行至前厅。

前厅宽敞,一应装饰摆设瞧着不算贵重却也十分雅致。

“相爷回来了。”

常夫人问候间,常相爷早从厅里迎了出来。

“夫人今日出门,朱雀大街可去了?”

“自是去了的,这不恰巧就遇见了前次出手相帮的道长。”

常相爷略打量了我两眼便收回了目光。

到底是宦海沉浮了多年的人,心中即便疑虑再深,除了初见我时微微拧起的眉毛可窥见一分情绪,往后举止竟是滴水不漏。

“未及请教道长尊号?”

“小道玄清,见过相爷。”

我与常相爷宾主见面,自然免不了一番客套。

常相爷对我的出现颇有疑虑,以至于他竟顶着常夫人眼神中露出的警告都要将我师门何处,拜谁为师,俗家何处都要一一问个明白。

好在我扯谎的本事早在桐则那里修炼得炉火纯青,半真半假地应付一二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好了,相爷今日劳累,明日再同道长深聊不迟。”

常相爷闻言,面上的无奈中透着一丝难掩的疲惫。

“太后今日千秋,言官以陛下成年为由谏言太后还政。只怕朝堂日后不平静啊。”

常相爷说完这句话便止住了话头,饶是我再想继续听听这皇宫中的一应八卦也没了门路。

“道长乃是世外高人,在下一介凡夫俗子,有一事请教。”

郑重的语气,倒是让我不好说出婉拒的话来。

“相爷但说无妨。”

“古语有言,社稷为重,君次之。可若君不立,社稷何寄?”

我饶是在不通世情也知道这样的话不该随意谈论。我若是一个答得不好,传出去只怕就被冠上‘妖道’的名头。可若是不答,让常相爷认准了我是个上门招摇撞骗的神棍,又如何让常家代为照看陈姑娘?

“小道在师门时,师傅也常让我等论道。每回论道之时总是三师兄设坛讲道法,大师兄从旁协助。大师兄虽为我师门大弟子,名望地位在我等之上却能甘居三师兄之下。无它,只因三师兄更擅此道。由他讲道法自然能使我等进益。可若是有一日,小道的大师兄能在道法一途上超过三师兄,想来由他开坛论道,三师兄从旁协助也是可以的。”

我说完瞧了瞧常相爷的神色,端起几子上的茶水,抿了一口不再多言。

茶水,还是师傅泡的香。

“道长高论,常某受教。”

我忙把手中的茶水放下,起身扶起朝我行礼的常相爷。

苍天可鉴,我不过就是想混过去,如何敢受如此大礼。

“今日听道长所言如醍醐灌顶,这一拜道长自然受得。”

常相爷顿了顿有接着说到:“道长今日既到寒舍,且请小住几日。”

我和师兄们从合虚上溜出来闲逛原就是瞒着师傅的,此时自然不敢多留。

“相爷盛情原不该辞,只是小道和师兄一起云游,明日便会离开京都。此次登门也是有件事想求夫人。”

“道长但说无妨。”

“这位姑娘乃是小道从苏家下人手中所救,今日冒昧登门还请夫人给她庇护一二。”

“苏家?可是苏右相家?”

就在我想着该如何回话之间,陈姑娘早跪在了地上:“草民被苏家欺辱,幸得道长所救。苏家权势滔天,我等小民命如蝼蚁,如何相抗?草民求大人怜悯,庇佑草民一家老小。草民甘愿为奴为婢以报此恩。”

我看着地上匍匐的身影,记忆中琉璃当初也是如此求我庇佑的,只是后来她被山下的狐妖勾引,留了书信便同他私奔去了。可见誓言这玩意儿守得住与否不过都只在人心罢了。发誓的人若是做不到不免有些无耻,可听了誓言的人若是把它当了真说不得伤心的日子就长了。

我当时年纪尚小,合虚上除了我也没别的女子,师傅便让琉璃到我的洞府打理一应事务。我和琉璃虽名为主仆,但相处的时间长了,我便把她当成了姐姐,她舍了我和狐妖私奔倒是让我伤心了好些时日。自那以后,我见了男狐妖都要疑心这是不是勾引了琉璃的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