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见荼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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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前尘(八)

“既是道长所托,姑娘便到我陪嫁的庄子上暂避一二吧,等风头过去再做打算。”

常相爷听完陈姑娘的话心中虽有犹豫,但常夫人既已答允,他倒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朱雀门城楼,速来。”

桐则的传讯向来少有这般简洁严肃,想来定是有什么急事才会如此。

陈姑娘的事即已办妥,我也就不便在常府久留。

“既如此,便多谢夫人了。”

常夫人扶起我作揖的手:“举手之劳,道长何须挂怀。现已夜深,道长且在府上歇下。”

“夫人盛情原不该辞,只是贫道早与师兄约定,今夜观灯后在朱雀门相见,故此不便在府上久留,还请夫人见谅。”

我的话说完,常夫人便也就不再挽留。

“既如此,我与文渊送道长出府。”

常夫人话都尚未说完便拉起常山的手想要送我出门。

“如今夜深露重,夫人便请留步,让府上的嬷嬷引我出去便好。”

常夫人点了点头,拍了拍常山那只被她牵住的手,脸上的神情似有落寞。

我心里虽记着云栖说过的话,但离开的脚步到底还是停住了。

我心下叹了口气,从袖子中拿出了日前所做的引魂铃,又从常山灵台处分了丝魂魄进去。

“今日承蒙夫人相助,贫道无以为报。公子的病症非人力所能及,这引魂铃便赠与公子,公子携带的时日长了,对他的病症有所帮助也未可知。”

常夫人手里捧着引魂铃,眼中泪水淋漓。

人于绝境中呆的时日久了,看见一丝希望都会把它当成救命的稻草。

引魂铃虽有集魂之用却不能集生魂,常山的仅有得几丝魂魄弱得连大风都能吹散,想要找回缺失的补齐,绝非一日之功。

我于洗化大泽中化生,生来便无父母。我来凡间的次数多了,所见为人父母者皆有不同。灾年之时易子而食的父母有之,为了几两银钱卖儿卖女的亦有之。常山虽命里有缺,却得了一对好父母,这又何尝不是件极大的福分。

我行走于朱雀大街,原来热闹的街道此刻已行人寥寥,街边的商贩正忙着收拾东西,野狗在路边的馄饨铺子边上吃着馄饨铺的泔水。白日里熙攘的街道此刻倒是显得有几分寂寥。

“冼华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和云栖便要寻你去了。”

“遇到了点麻烦,让师兄们久等了。”

“什么麻烦?”

我瞧着云栖问话时微拧的眉头,只好硬着头皮小声答道:“小事。”

瞧着云栖板着的脸,此刻的我越发心虚,谁知道这个如今脾气秉性越来越像大师兄的人想要如何训我。

“行了行了,再不回去,我们偷溜出来的事恐怕便要被师傅发现了。”

桐则既发了话,云栖也就不再多说,瞪了我一眼便先我们一步走了。当真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摸了摸鼻子,朝着桐则尴尬地笑笑。

桐则叹了口气:“你啊。”

回合虚的路上,我看着桐则的背影,想着他刚才那话的语气。桐则应当不是在嫌弃我总是惹事,毕竟他闯的祸也不少。那是为什么?难道是觉着我又把云栖惹生气了?可云栖被我惹生气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应当也不是为着这个。

等到我的双脚落在合虚的山门外,想了一路的事也没想明白。

“六师兄?”

桐则回身看了看我,并未答言。

“你为何也生气?”

“你刚才是去做什么了?为何不叫上我?”

要说合虚的这一众师兄们,桐则与我倒是最为臭味相投,我闯的祸里十件倒有九件是和他一起做下的。我还当他今日是突然间幡然悔悟,觉着我太过能惹事了,不曾想竟是生气我出去闯祸的时候没带着他一起?

真是够义气。

“师兄别气,我以后出去闯祸都带上你。”

我这话说完,桐则摸了摸我头顶的兔子灯化的发簪,总算是给我露了个笑脸。

“回去的时候可把你的兔子灯藏好些,别让大师兄瞧见了,否则他又得对你好一通啰嗦。大师兄近来可是对佛理有极高的兴趣,你若是被大师兄抓住了什么小辫子,说不准他下回就要带你一同去听西天的佛法,再让你写几篇感悟交上来。”

桐则的话音刚落,施了法便遁得没了踪影,独留我一人在山门外独自面对从云头落下的大师兄。

“冼华从何处回来?”

我闻言头皮一紧,忙胡诌道:“我趁着今日天气不错,去洗化大泽转了转,顺便给师傅集了些海藻花上凝的花露回来泡茶。”

大师兄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去洗化大泽走山门岂不是绕了远路?”

我忙挠了挠头,嗫嚅着说道:“我采了花露又去了一趟狐妖聚集之地。想看看有没有琉璃的行踪。”

“胡闹!”

“如今天界虽与妖族修好,可近来妖族屡屡在人界滋事,妖尊不臣之心日渐昭彰,天界众仙对此颇有微词,天界与妖族早晚会有一战。若真到那一日,合虚上下便是首当其冲。你如今若是频繁出入妖界,必然要同妖族中人有所牵扯,真到了两族战乱之时你要如何自处?若是妖族领兵之人是你昔日好友,你杀是不杀?若是他屠戮你的同门,你又该如何?”

“大师兄教训得是,十六记下了。”

许是我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大师兄狠狠瞪了我一眼便也就不再同我啰嗦。

“自去广合殿点灯洒扫七日。”

好在只是点灯洒扫,不是去听什么佛理。

等我好不容易挨过那七日的洒扫去向大师兄复命,挨过了大师兄的一场教训去找桐则时,桐则却是刚好要出门。

“师兄要去哪儿?”

桐则理了理衣摆:“我又没什么要紧的差事要做,自然是想去哪便能去哪了。”

桐则这欠揍的模样一定是在讥讽我。若是在平日里,我指不定便要与他打一场。可如今我想着有事要求他,便也就只好先忍着。

“六师兄,看在我被罚了七日的份上,你去哪便带上我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