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相遇
造反大军带来的不仅仅是对旧秩序无情的清算，还有满腹怨恨之下的极尽毁灭。
整个凤阳城尽是混乱，一切秩序都荡然无存。这里已经成了地狱，无数原本良善的小老百姓，被多年的压迫与践踏的怨恨中，彻底的撕掉身上的人性枷锁，化身为毫无人性的恶魔，疯狂的宣泄着自己积压已久的怨恨和扭曲的快感。
李天易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没有从之前的记忆中得到前身那，在天灾人祸之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痛苦记忆，所以这种泯灭人性，对弱者发泄的行径他是看不惯的。
不过也仅仅只是看不惯罢了，他很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定位，做为一个乱世之中的小人物，能够苟全性命已经实属不易，正义感爆棚的话，一百个他都不够死的。
包括他手下的兄弟在内，出去找乐子，他也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就不会去干涉什么。
但今晚碰到的事情，就偏偏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在一处巷子中，刚刚带着一众小弟浩劫了一处富贵人家府邸的李天易，却是看到了让他不得不出手的事情。
一个满脸横肉，长的极为粗壮的汉子，正在撕扯着一个估摸着只有十岁上下，瘦骨嶙峋的小女孩的衣服。
两人的体形差距极大，不断尖叫着的小女孩与那人相比，就如同一头大黑熊按住了一只小白兔。
旁边还站着七八人，看起来是这个粗壮汉子的小弟，小女孩的惨叫声，根本引不起这些人的丝毫同情，反而在一边不断的哄笑着。
根本没有丝毫犹豫，李天易陡然一个加速，直接一脚将那毫无防备的汉子踹飞了出去。
在一连串拨刀与喝骂声中，从容的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这小姑娘身上，这才转过身来看向那人。
这一脚只在救人，用的力道并不重，那人显然也是战场老手，借势多翻滚一段距离，这才在小弟们的掩护下一跃而起，人刚刚站直，朴刀便已经握于手中。
“他娘的，是谁偷袭老子？咦？姓李的，你这是甚意思？！老子寻乐子，干你什么事！老子跟你说，这事没完！”
那人骂了一句，同时也看清楚了李天易，更加愤怒的骂道。
“原来是你贺老九，怪不得看这几个腌攒货这般面熟。今天这一脚只是给你个警醒，祸害这么一个小丫头，还当不当人了？”
李天易冷冷的扫了那人一眼，略带愠怒的回应道。
这种事情对于这群有今天没明天的流寇来说，委实是一件稀松平常之事，每日间都不知道会发生多少起。
若非今天正巧遇到，就算李天易的灵魂来自于后世，他也不会多事，因此只是一脚踢翻对方，没有直接解决了他。
“老子就好这口！王大柜都没说啥，你算老几，轮的到你来教训老子？！别以为王大柜今日让你统领老子，你就是个人物了！你无故殴打弟兄，不给个说法，今日这事没完！”
也许是看李天易并没有继续动手的打算，贺老九惊惧之心一去，面子上羞耻感顿时上涌，怒指着李天易喝道。
“你想要什么说法？！要不咱俩单来一场，生死不论。谁活着，谁就是说法？！”
听到对方竟然想不依不饶，李天易原本要迈开的步子顿时收了回来，手摸到了腰刀之上，双目更是爆射精光，眼神也开始变得危险起来。
这并不是李天易受不得激，而是在这种贼窝里，有人挑衅于你，若是毫无回应回去，只会被人瞧的低了，再难以服众。
“你……”
贺老九顿时有些坐腊了，他可是刚刚才见识过李天易战阵之时的勇悍，面对着李天易这生死挑战之时，顿时有些踌躇起来。
“易哥哥，是你么？”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一个小女孩弱弱的声音却是传了出来。
声音听起来极为熟悉，李天易的杀气也被冲淡了几分，目光转向小女孩，越看越是熟悉，却是一时间难以想起来。
突然之间，一个有些久远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之中，李天易顿时脱口而出，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你是溪娘？”
“真是易哥哥！”
小女孩身体一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直接扑入李天易怀抱之中，死死的抱着，小脑袋埋在李天易怀中，只有呜呜咽咽哭泣声断断续续的传出。
小女孩叫胡溪娘，还真的是李天易的故交。
李天易出身并不低，是耕读世家，虽然到了他爹这一代有些没落了，但还是有一个秀才的功名在。
这并不是李父没有能力继续向上一步，做为二十五六便即是秀才的人，在地方上绝对是潜力股。只是当时陕西已经是处处乱象，一切秩序都在崩坏着，李父没有再继续赶考。
而胡溪娘家却是更加的显赫一些，其父是正经进士出身，更是李天易家乡的父母官，而李家距离衙门比较近，又都是读书人圈子里的人，因此两家交往亦比较频繁。
不过胡溪娘却并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反而更象是一个杂役丫环，因为其母是妾，而这小姑娘性格不讨喜，因而不受其父待见，除了基本的饮食，从小便是没有什么关怀，甚至小小年幼就开始洗衣做饭，打扫庭院。
在李天易年幼之时，当时天下还算安定，李天易的父亲是希望他继续耕读传家的，因此他的童年就是在各种枯燥的书籍之中度过的，对于这个机灵又粘人的小妹妹，倒是十分的投缘，做过几年的玩伴，因其处境不好，还多次帮衬一二，勉强算的上是青梅竹马。
后来陕西动乱日益，胡知县便即动用了关系，从陕西平调去了南方，从此两人便即没了联系，委实没有想到，今日居然又于此地相遇。
看着轻轻拍打着小丫头后背轻声安慰的李天易，贺老九却是跟吃了一把死苍蝇一般的难受，这小丫头竟然与李天易关系如此密切，那眼下之事已经不是他要说法了，而是他现在不给个说法，估计今晚都难以善了了。
“李头领莫怪，咱也不知道你们的关系。这样，这里有三十两银子，是兄弟这几月的积蓄，今日这事就此了了如何？”
眼见无法再拖下去，贺老九有些肉痛的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包袱，讪笑着递了过来。
“好说。不知者不罪，只不过我不想再有下次了！”
李天易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寒芒，心底却是明白今晚是无法出手了。
毕竟对方都已经这般低头了，若是再不依不饶，那他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毕竟他如今还只是一个小头目，在从来不将普通人当人看的流寇营中，不相识死的必然极快。
不过这贺老九他是不打算放过的，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