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月蚀前夕
天星阁禁地深处，青铜大殿巍然矗立。七根百丈高的青铜巨柱环列八方，柱身雕刻的古老符文在幽暗中泛着微光，仿佛沉睡巨兽的呼吸。穹顶之上，浩瀚的星辰图缓缓流转，每一颗星子都是千年寒玉雕琢而成，镶嵌在玄铁浇筑的星轨中。陆沉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惊醒了蛰伏在阴影中的荧光苔藓，青蓝色的光晕沿着墙壁蔓延，照亮了地面纵横交错的剑痕。
这些剑痕深浅不一，最深处足有三寸。陆沉蹲下身，指尖抚过一道斜劈的痕迹，突然感到神魂刺痛——残留的剑气跨越千年，依然锋锐如新。
“别碰！”尚清月疾步上前，袖中甩出一道星纱缠住他的手腕，“这些是初代阁主留下的「斩妄剑意」，心志不坚者触之即疯。”
陆沉抬头望去，七根巨柱的基座上，各有一具白玉骷髅盘坐。骷髅手中握着断裂的剑柄，即便血肉早已腐朽，仍保持着镇压的姿势。最中央的骷髅尤为特殊，天灵盖被一柄青铜古剑贯穿，剑柄处依稀可见“天枢”二字。
“他们就是当年封印天戮剑的七剑尊。”尚清月的声音有些发颤，“以身为鞘，以魂为锁，至今仍在镇压剑魄凶气。”
陆沉丹田处的金剑突然震颤，剑格处的幽蓝宝石迸发血光。七具骷髅同时抬头，空洞的眼窝燃起金色魂火。地面剑痕如同苏醒的蛟龙，道道剑气冲天而起，在大殿穹顶交织成星网。
“快退！”古尘在识海中厉喝。
陆沉拽着尚清月暴退十丈。原先站立的地面被剑气绞成齑粉，七道虚影从骷髅中站起，手中残剑发出清越长吟。他们的面容模糊不清，但剑气中蕴含的悲壮之意，竟让天戮剑发出哀鸣。
“前辈恕罪！”尚清月突然咬破舌尖，喷出精血画出一道星符。血液在空中凝成北斗阵图，与穹顶星辰呼应。七道虚影停顿片刻，渐渐消散。
陆沉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方才那一瞬，他真切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那是连天戮剑魄都为之战栗的威压。
石台裂缝中渗出猩红雾气，陆沉盘膝而坐，天戮剑横置膝前。剑身的裂纹如同活物般蠕动，每呼吸一次，裂纹就向剑柄处蔓延半寸。尚清月站在「天璇」柱前，手中星陨剑划出玄奥轨迹，引动柱身符文形成结界。
“月蚀还有十二个时辰。”她望向穹顶裂隙外的血月，声音发紧，“巫族的「九幽唤灵阵」已经覆盖三千里，青岚城外...尽是行尸。”
陆沉闭目内视。丹田处的金剑被七道星光锁链缠绕，那是尚清月以天星秘术施加的封印。但剑魄每挣扎一次，锁链就崩断一根。方才强行动用剑气击退七剑尊残念，更是让封印岌岌可危。
“你的心跳声不对。”古尘突然道，“剑魄在吞噬心脉精血。”
陆沉低头看去，胸口的皮肤下凸起蛛网般的金纹，随着心跳明灭闪烁。每一次搏动，都有细小的剑气从毛孔溢出，将衣袍割出道道裂口。最可怕的是右手——掌心剑印已经变成暗红色，如同被烙铁灼烧过。
尚清月突然贴近，冰凉的手指按在他颈侧：“剑气入心脉，你...还剩三刻钟。”
她的星眸中倒映着陆沉逐渐妖异的面容：眼角剑痕延伸至鬓角，瞳孔化作竖立的金线，连牙齿都变得尖锐如匕。这是剑魄反噬的征兆——当金纹爬满全身时，陆沉将彻底沦为天戮剑的傀儡。
“可有解法？”她指尖星芒流转，试图封住几处要穴。
陆沉抓住她的手腕，触感冰凉：“除非找到缺失的封魔符。”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石台裂缝中喷出血色光柱，青铜巨柱接连亮起。尚清月腰间玉佩炸成粉末，那是天星阁历代阁主的命魂玉。
“第六道封印...破了！”她咳出黑血，星陨剑插入地面稳住身形。
裂缝中伸出无数血手，攀附着石台边缘。腐烂的尸臭扑面而来，伴随着骨骼摩擦的咯咯声。最先爬出的是具无头尸体，脖颈处蠕动着毒蛇般的血管，手中握着半截青铜剑——正是白日战死的天星阁长老！
“尸傀术！”尚清月挥剑斩断血手，“他们要用长老尸身污染封印！”
陆沉握紧天戮剑，剑身传来饥渴的震颤。斩杀同源剑气者的诱惑，让剑魄几近失控。他咬破舌尖，血腥味暂时唤回神智：“带我去封印缺口。”
穿过崩塌的甬道，眼前景象令二人窒息。
原本镇压「天权」柱的地宫，此刻化作血肉熔炉。数百具尸体倒悬在穹顶，鲜血顺着铁索汇入中央血池。池中漂浮着七颗跳动的心脏，排列成北斗之形。每颗心脏都连着血管般的红绳，另一端系在青铜柱的裂口处。
“以七星连心血祭...”尚清月剑尖颤抖，“他们在用阁主嫡系血脉污染封印！”
血池突然沸腾，一具青铜棺椁缓缓升起。棺盖滑开的瞬间，滔天怨气席卷地宫。陆沉的天戮剑自主出鞘，与棺中探出的骨爪撞出万千火星。
“三百年了...”沙哑的声音从棺中传来，“天星阁的小丫头，可还记得老夫？”
干尸缓缓坐起，紫金道袍上绣着日月星辰。尚清月如遭雷击：“玄微师祖？您不是三百年前就...”
“羽化了？”干尸咧嘴一笑，露出漆黑的牙齿，“多亏你们镇压天戮剑的封印，让老夫得以借阴脉修成尸仙。”
陆沉瞳孔骤缩。这具古尸身上的星纹道袍，与尚清月的服饰同出一源。更可怕的是他手中的「天机盘」，此刻正吸收着血池精华，将污血转化为破封之力。
“师祖为何背叛天星阁？！”尚清月嘶声质问。
古尸抬手虚握，尚清月脖颈浮现紫黑手印：“背叛？当年老夫为封剑自斩修为时，你们这些后辈还未出生呢！”他指向血池中的心脏，“这些嫡系血脉的心脏，不正是你们送来的吗？”
陆沉突然暴起，天戮剑直刺古尸眉心。剑锋却在三寸前凝滞——七根血绳从池中射出，将他缠成血茧。
“好精纯的剑魄。”古尸深深吸气，“吞了你，老夫便能真正超脱生死！”
血茧收缩，陆沉的皮肤寸寸开裂。生死关头，他反而勾起嘴角：“老东西，你算错一步。”
剑鸣惊天！天戮剑上的裂纹尽数崩开，磅礴剑气将血茧炸成血雾。陆沉浑身浴血，但双眸金芒如日——他主动解开了最后一道封印。
“你疯了？！”古尘的惊呼被剑啸淹没。
陆沉化作金色流星，与古尸撞在一起。剑气与尸气对轰的余波震塌地宫，尚清月被气浪掀飞，星陨剑脱手插入石壁。
烟尘中，两道身影交错。古尸的右臂齐肩而断，陆沉的左腹被洞穿。但两人都在笑——一个笑得癫狂，一个笑得决绝。
“小子，你可知完全解封的代价？”古尸伤口处肉芽蠕动，“天戮剑出，必饮剑主之血！”
陆沉咳出内脏碎片，剑锋却更疾：“那便看看，是谁的血先流尽！”
当陆沉的剑刺穿古尸眉心时，血池轰然炸裂。尚清月挣扎着爬起，看到终生难忘的一幕：
天戮剑贯穿古尸头颅，剑身裂纹尽数愈合，散发出妖异的血光。陆沉跪在血泊中，皮肤下的金纹已蔓延至脖颈，心脏位置空空如也——他以剜心饲剑，强行催动了最后一击。
“为什么...”她扶住陆沉逐渐冰冷的身体。
陆沉抬手触碰她眼角的泪，鲜血在指尖凝结成星芒：“因为你说过...天星阁的星光...永不熄灭...”
地宫穹顶突然崩塌，血月之光倾泻而入。十二道血色光柱在城外升起，构成狰狞的骷髅图腾。九阴烛龙的咆哮震动天地，月蚀...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