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客去客又至
扶摇山为什么会被天下人称之为刑罚罪地，纵观古史也找不出个缘由，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里是被苍天所遗弃的罪恶之地，绝非修行之人的善地。
修行人，和此地的关系，就像是水与火一般，互不相容。
秦清婉悚然一惊，脸色发白。
为了防止秦清婉日后再冲动行事，秦书羽继续敲打道：“这个神憎鬼厌的地方，修为愈高，压制愈强，连带着自身兵器也是如此，品阶愈高，威力愈弱，我等在此地处处受制，所以我才会弃剑不用，选择在此地买一柄剑防身。这段时日，你万万不可刁蛮任性，不要忘了父亲嘱托我们的事，小心行事，像铁匠铺的那两个刁民，犯不着为了出一时之气让自己背负因果，影响日后大道。”
许是兄长的语气过于严厉了，秦清婉登时脸色变了，咬着下唇轻轻点头。
见状，秦书羽心中暗暗叹气，这个妹妹从小娇生惯养，家里人宠着，外边也有一大群青年才俊众星捧月，养成了如今这幅刁蛮性子，受不了半点委屈。
虽说不忍责备，但他此刻也没有安慰妹妹的想法。
扶摇山自古神秘，天底下，很多强者高人都知道这里隐藏着许多大秘密，但却不敢深究其中的惊天大秘，因为此界的特殊，他们很怕会沾染到了一些超出他们本身所能承受的因果。
所以，一直以来，这座大禹南域的扶摇山被人们所遗忘。
但如今，不同了。
由于某种特殊缘由，大禹各方势力为了各自目的进入扶摇，甚至大禹境外的某些赫赫有名的仙家教派也有某些异样的传闻，鱼龙混杂，一趟浑水。
再加上昨日九重天阙的仙家大能突然现身封山，意图已然明了，天上人要插手人间事，情况变得更加复杂，此界恐怕再无宁日。
开山在即，他携家族重任而来，事情未成之前，他绝不允许出现丝毫差池，哪怕是自己向来疼爱的亲妹妹。
秦书羽移目西南，凝视着远方那座远望如擎天柱一般的扶摇天谴峰，喃喃道：“太阴蔽日，扶摇开山，为什么要等到太阴蔽日之时才能开山呢？”
——
自从秦书羽两兄妹离开之后，铁匠铺就再也没有客人上门了。
姜尘不禁暗自感叹，这段时间店铺的生意太冷清了，可能张老三今天抽旱烟抽得这么猛，也是在为这个发愁吧。
直到接近傍晚的时候，坐在角落凳子上的张老三突然喊了一句，“姜尘，这个点了婷婷还没回来，我不太放心，你去学堂看看，把婷婷接回来。”
婷婷是张老三唯一的女儿，今年八岁了。婷婷从小没了娘，她娘在她出生那年就过世了，张老三又当爹又当娘拉扯着闺女，也是不容易，好在凭着一门好手艺，日子过得也还好。
去学堂接婷婷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婷婷爱玩，学堂下课后经常不按时回家，有时张老三到点了忙不开，就让姜尘代他去学堂把婷婷找回来。
姜尘放下手上的活，应声离去。
看到姜尘的身影逐渐消失眼帘之中，张老三收回了目光，坐在凳子上继续吞云吐雾，把自己隐藏在烟雾之中。店铺里只剩一个人，安静得过分，只有张老三的呼吸声，时长时短，节奏清晰地在这方小小空间里回荡。
就在姜尘走远了之后，有位客人突然登门。
来人穿着一身黑袍，头上顶着一个斗篷，将自己的面容身形完全隐藏起来。
“张老三，别来无恙啊。”
他是个中年男人，从说话中透露出来的沧桑可以听得出他岁数不小了。
或许还是个身居高位的大人物，因为他说话的语气显得略微低沉，总含着一种迫人的威严，是常人无法拥有的。
张老三放下烟杆，两人的目光在掺杂着烟雾的空中交汇，“你来作甚？”
戴斗篷的中年男人爽朗一笑，不用主人家招呼便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正对着张老三。透过斗篷的黑纱，他在用一双眼睛仔细地观察张老三。
两人沉默以对，气氛显得压抑，片刻后，中年男人突然道：“算起来，你我也有多年没有见过面了，昔日东海廊桥一别，你就失踪了，没想到你躲进了这个地方，如今你我难得重逢，怎么？不欢迎老朋友吗？”
黝黑汉子猛抽了口旱烟，淡淡道：“我和你从来都不是朋友，这点你应该清楚。”
“哈哈——”
中年男人哑然失笑，感慨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幅德行，性子直来直去，遇事从不懂得妥协，或许这也是当初她为什么会看上你的原因。”
张老三闷声道：“你没有资格提她。”
此话一出，中年男人沉默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张老三，而张老三则是眼皮子都没抬起过，只顾一个劲儿端着那根老烟杆吞云吐雾，堂上的气氛变得更加诡谲。
自从这个神秘老客登门之后，张老三端起烟杆的次数明显变多了，抽得比早上那会儿还要猛。
“也罢，不提也罢，”中年男人似乎妥协了，移开了目光，“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吧？”
“为什么？”张老三不答反问。
“太阴蔽日，扶摇解封开山，我所谋之事困难重重，需要你的帮忙。”
张老三冷哼一声，讥讽道：“你家大业大，还用得着我帮忙？”
中年男人不为所动，笑道：“我早已离开了那里。”
闻言，张老三端着烟杆的手突然抖了一下，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中年男人淡淡道：“那群老古董思想腐朽，愚不可及，多少年了，一直恪守一个莫须有的古老传言，我已然看透，我与他们，不是一路人。”
接着，不待张老三说话，他先自顾自说起，“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关注扶摇山的动向，本来已经死心了，谁曾想，事情又有了转机，说起来，还多亏了那个人，与天博弈，手谈一局‘道演局’，如今居然还胜了半子，得亏他本领通天，否则此界封印也不会松动至此。”
“自古以来，扶摇山界，被誉为‘刑罚罪地’，外乡人，尤其是修行之人无人敢踏入半步，生怕惹了因果，连天上神仙都只能躲远远地监视扶摇，更别说那山域深处隐藏的大恐怖。”
“二十六年前，三教大能突然颁下法旨，允许那人以棋论道，以刑罚罪地作为赌注，与天博弈，当年可谓轰动一时，虽然不明白一向自傲的三教神仙，怎么会允许那人如此挑衅九重天阙的威严，但却让我看到了一丝曙光，果然，那人没让我失望。”
“过分的欲望只会吞噬人心。”张老三突然说了一句。
对于故友话中的讽刺之意，中年男人选择一笑置之，“那件圣物，该是出世的时候了，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一个机会，这一次，我势在必得。”
说完，他站起身来，对张老三说了一句，“我知道你如今有了女儿，一心想着清净过日，不愿卷入这趟浑水，但你也别忘了曾经我是如何帮你，还有她的，距离太阴蔽日应该还有一段时日，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考虑。”
神秘来客走了，张老三在堂里静静呆了会，随后放下烟杆回到后院打铁房。
他自个把火炉起火，待火势已旺，他一手抓着未成形的铁具，一手握住打铁锤子，挥舞手臂，锤子一下一下敲在烧得通红的铁具上，火星四溅，哐当哐当的声音响彻整个打铁房。
这一下又一下，黝黑汉子仿佛不知疲倦一般，一丝不苟，沉稳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