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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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种什么因,结什么果

1994年初。

岑开之坐在办公室门口的凳子上抽着烟,见廖天勇出来,站起身来。他从兜里掏出个钱包,扔给廖天勇。

廖天勇打开钱包一惊,“这……”廖天勇看向岑开之,小声问道:“小陈和陈江海,他们是……”

“进来说。”岑开之踩灭了烟头,推门进入了办公室。

廖天勇合上钱包,也紧随其后。

廖天勇把钱包放在岑开之的桌子上,岑开之将钱包摊开,陈莉和陈江海的照片,正好被窗外射进来的阳光照得刺眼。

廖天勇上前,双手拄在办公桌上,整个身子将光挡个严实。

“这钱包哪来的?小陈掉的?”廖天勇看着那张照片,陈莉甜蜜地挽着陈江海的胳膊,照片上两个人笑得越开心,他的心里就越发毛。

“这不是重点吧?”岑开之用手指点着照片,平静的继续说道:“钱包是我一个亲戚捡到的,去我岳母家,听说小陈在厂里工作,就把钱包留下了。”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她应该知道不少关于咱们的秘密。她还跟二笨走得很近,之前她想从二笨那套话,还被我逮个正着。”

岑开之头也不抬地说道:“现在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二笨也处理掉吧,留下来总是个祸患。”

廖天勇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如果没提二笨就好了。可是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了,就还是得硬着头皮挽回一下。

廖天勇乞求着说道:“算我求您,您也知道我跟他的关系……我,我做不来。”

岑开之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盯着廖天勇的眼睛,说道:“那你就不要亲自动手,玩一手借刀杀人。六子不跟他们有仇吗?给点钱,他肯定什么都干。”

廖天勇还想给二笨求情,“能……不能放过二笨?他毕竟是我弟弟,他傻了,还是被我害的。”

可岑开之立马黑了脸,直接将钱包甩在廖天勇的脸上。

“你是要那个存在一天,就证明你们家污点一天的傻弟弟,还是要活命?”

岑开之站起身来,走到廖天勇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他死了,就没人再在背后对你们家说三道四了。这对你来说,是个洗清你们家背景的好机会。而且,马上就新一轮村长选举了,你必须选上。”

岑开之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支烟,走到窗边,将烟点燃,“况且,小陈的背景不一般,我们不能让别人知道,她的死跟陈江海的事有联系。”岑开之抽了口烟,望向窗外的远山,“我们正好需要一个替罪羊,二笨就是最好的人选。”

廖天勇犹豫了片刻,一闭眼,一狠心,“那我去安排,什么时候动手?”

岑开之转头看向廖天勇,“越快越好,以免夜长梦多。”

廖天勇刚要走,“诶,你等等。”岑开之叫住了他。

岑开之从柜子里拿出了两个鞋盒,“这鞋是我去A国带回来的,你跟海柱一人一双。”岑开之说着,打开了一个鞋盒,是一双看起来很不错的手工皮鞋。

“另外,新来的小田你好好观察一下。”岑开之盖上了鞋盒,将两双鞋递到廖天勇手上。

“怎么?这个小田也有问题?”

“不是,我想让他接陈莉的班。他刚毕业,可塑性很强,有什么事你就让他做,做不对的就多指导他。”

“好,我知道了。”廖天勇抱着两个鞋盒出了岑开之的办公室,正好撞见保洁大姐在偷听。

保洁大姐吓得结结巴巴地说道:“您,您这是……厂长给你们买的礼物哈。”

廖天勇斜眼看了一眼保洁大姐,保洁大姐吓得赶忙低下了头。

廖天勇凑近保洁大姐的耳边,压低声音说:“不该听的别听,不该说的别说。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老公的病还想不想治了?”

“想,想。”保洁大姐立马提上拖布和水桶,慌张地跑了。

几天后,陈莉和同事在食堂打饭。

“好久没看到保洁大姐了。”陈莉四下张望着,把打好的饭放在桌子上。

“她啊,不干了。”同事边吃饭边说到。

“这么突然?”陈莉的内心有些失落,因为很多事情都是从保洁大姐那打听到的,这意味着,今后少了一个获取信息的渠道。

“跟她老公一样,得绝症了,上不了班了。”同事眼皮都不抬一下,平静的说到。

“那我们下班去看看她吧。”陈莉吃了口饭,望向两个同事。

另一个同事回道:“看啥啊?我们都暮夕村的,前天连夜就搬走了,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

陈莉不死心的继续追问:“搬走了?那她能去哪儿啊?”

“爱去哪去哪,平时就爱嚼舌根,报应到自己头上了吧?”

陈莉有点无法理解,本来跟保洁大姐关系不错的两个同事,怎么突然就变了态度。

下个月初就过年了,放假前厂里发了不少东西,米面油,还有一箱苹果。这些可都是有分量的东西,厂里其他的职工都让家人来帮忙拿,只有陈莉犯了难。

陈莉想先将东西扛回宿舍,再从长计议。她一路上三步一歇脚,还没走多远,就遇到了廖天勇。陈莉把东西放在地上,捂着左下腹喘不过气来。

廖天勇见陈莉累得说不出话来,问道:“你家在千叶是吧?我正好要去千叶办点事,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陈莉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坐车就能直达,小客车能放这些东西。”

廖天勇依然热情地要送陈莉回家,不由分说地拎起地上的东西就往自己的车上搬。

陈莉怕露了馅,说自己可能阑尾炎犯了,想先回宿舍休息。可廖天勇怎么都不肯先走,大有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架势。

陈莉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最终还是上了廖天勇的车。一路上,廖天勇显得格外亲切,提起了自己小时候有当警察的梦想。陈莉也只是笑笑,心不在焉地搭着话。因为她在想,怎么样才能让廖天勇不去自己的家。

突然,廖天勇说道:“我很佩服九零年在化工厂里死了的那个警察,要是我,肯定没那个胆量。”

陈莉紧张的攥着拳头,手心里全是汗。她故作镇定地说道:“啊,我听说过,当时不还死了个工人?说是那个工人放得火。”“那工人都死透了,怎么放火?”廖天勇挑起一边的嘴角,轻蔑的一笑。

陈莉的额头上也渗出了汗,傻子也听得出,廖天勇这是摊牌了,就差直接说,人是他们杀的了。

很快,车子就到了陈莉家楼下,正当陈莉不知所措时,王姨敲了敲车窗。“小陈回来啦?我大老远就看到你喽。”

“王姨。”陈莉推开车门,一下就跳下了车。

王姨还不住地向车内张望,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这位是?”

“这是我们厂长。”陈莉尴尬地向王姨介绍着,显然王姨有点误会了。

“哦哦,小伙子不错,年轻有为啊。”

廖天勇冲着王姨点点头,“王姨好。”随即就要下车。

“厂长,您别麻烦了,我自己能抬上去。”陈莉赶忙跑到后备箱,把米面油拎了下来。

陈莉冲王姨使了个眼色,王姨立马心领神会地说道:“哦哦,我们帮小陈搬就行了。”

王姨冲着在楼道口坐着的,裹得严严实实的两个老头喊道:“老牛,老白,你们别下象棋了,那么冷的天,帮小陈搬点东西,运动运动,暖和暖和。”

两个老头应声就站起身来,快步走了过来。别看是两个老头,身材却很健硕,都是派出所退下来的老同志了。

王姨笑着看了看陈莉,又看了看廖天勇,“时间也不早了,你来这儿也挺远的,回去还挺耗费时间的,我们也就不留你了。下次,下次来,阿姨给你包饺子吃。”

廖天勇看了看这几个人,知道不好动手,只得悻悻而去。看着廖天勇的车越来越远,王姨搂了搂陈莉的肩膀,“闺女,怎么不让他送上楼啊?小伙子不挺好的嘛!你也该找了。”

旁边的两个老头边附和着,“是啊,是啊”,边搬起了苹果和大米。

“我就知道您误会了。人家有家庭,就是顺路。”陈莉微笑着抱起地上的那袋面。

王姨看了看陈莉,“啊,有家庭啊,那不行。”

陈莉边走边说:“再说了,他也不像您想得那么好。您要是再见到他,可得离他远点,千万别让他靠近陈尧。”

三个老人一下就警觉了起来,牛大爷说道:“我就看这小子不像个好东西,长得邪性。”白大爷立马接了短,“你个马后炮,刚才你还跟着老王说那小子挺好呢。”

“你放屁,你个臭棋篓子,还有脸说我?”

眼见着两个大爷就要吵起来了,陈尧和王姨的孙子推开门,露出了两个小脑瓜,“爷爷奶奶,你们说什么呢?”

陈尧突然看见老人身后的陈莉,差点哭了出来,“妈妈。”陈尧激动地冲出门来,高兴地跳着,喊着,“妈妈回来喽,妈妈回来喽。”

王姨用胳膊肘碰了碰陈莉,“看把孩子高兴的。你说你,厂子那么近,就天天回家来呗,怎么还住在厂子了?”

“嗐,我这不刚提干,一线岗位工作多。等尧尧上了小学,我再想办法调到闲一点的岗位。”

陈莉和两个大爷把东西搬进王姨家,两个大爷见王姨要开始说教,放下东西就赶紧回了家。

“等等,给你们拿些苹果!”陈莉边喊着,边把苹果箱子撕开,跑进厨房拿了几个袋子,装起了苹果。

陈莉边装苹果,边笑着说道:“等换了岗位,我就能天天接送尧尧上下学,还能辅导辅导功课什么的。”

陈莉说着,将满满一袋子苹果递给王姨。“就是辛苦您了,您还得再帮我看两年。下个月开始,我再多给您二百,这样两个孩子的水果和零食都有了。”

王姨提起地上的苹果,“我先给那俩老东西送去,我不是跟你说钱的事,我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我天天在家看他俩,花不了几个钱,我的养老金养他俩都绰绰有余。我是怕你亏待了自己,女人的花期就那么短,你一直活在过去,不往前走,怎么行?”

陈莉默默地点了点头,“快了,很快就有结果了。”

“唉。”王姨叹了口气就出了门,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陈莉正掀开锅盖使劲儿闻,两个孩子围在陈莉的身边,一步也不离开。

王姨洗了洗手,把两个小家伙拉出去看电视,系好了围裙,准备炒菜。

“我知道你今天要回来,肉早都给炖上了。”

陈莉笑着靠在王姨的肩膀上,“您最好了。”

王姨笑着瞥了眼陈莉,“我说的话你别不爱听。你叔走的早,我一直没再找,一个女人带个孩子的辛酸,没人比我更了解。现在啊,我还能帮你带带,以后怎么办?我儿子催我去他那住,都好几回了,我寻思肯定要帮你两年的,等这俩孩子上小学就好了。”

王姨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到时候你一个人,遇到困难也没个人说说知心话,你和孩子再有个头疼脑热的,别提多难了。”

“您怎么还哭上了?”陈莉往周围看看,撕了块卫生纸。

王姨破涕为笑,“我这是被洋葱呛的。”

陈莉搂了搂王姨,两个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廖天勇回去跟岑开之商量,决定再打探打探,等过了年再说。

新年假期结束的前一天,廖天勇在陈莉家楼下等了一天一夜,他知道陈莉肯定会准时准点的去上班。他打算等陈莉走后,就去陈莉家找一找陈莉搜集的证据。

果不其然,一大早,陈莉就匆匆忙忙地背着包,赶回暮夕去上班了。陈莉到了厂里,发现很多工人都没来,有的车间还上着锁。

陈莉打算直接去暮夕村看看,因为年前村里就有人家已经自己打井了,陈莉知道这份工作可能真干不长了,所以就先去村里听听口风。

六子在村口等候了多时,提前把等着陈莉的二笨连哄带踹地吓回了家。自己则躲起来,一路跟着陈莉到了原化分厂后面的河。

陈莉套上白大褂,拍了照,就被埋伏在一旁的六子用大石头拍晕了。

六子将陈莉的相机,还有包里的东西拿走,简单布置了一下现场,就继续躲在旧厂房里。六子知道陈莉去找过打井的,他就提前找了个小孩,跑去跟打井的人说,陈莉有事要跟他商量。打井的人以为要来活了,就去河边赴了约。谁成想,却目睹了陈莉被害。他怕别人怀疑他,只能对陈莉约他的事只字不提。

二笨在家里坐立难安,跑到院子里转了几圈,还是不放心,他不顾他娘的阻拦,最终还是奔向河边寻找陈莉去了。

等二笨赶到时,陈莉已经倒在河边了,身上还压着一块全是血的石头。二笨连忙拿起石头,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二笨的嘴里发出“咿呀,啊呀”的呜咽声,不住地用另一只手抚摸着陈莉的脸。陈莉的眼睛缓缓睁开,二笨又喜又惊,手足无措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没一会儿,陈莉还是咽了气。打井人正好过来,被二笨举着的大石头着实吓了一跳。他没敢靠近,毕竟村里人一直传二笨是个傻子,傻子杀人又不用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