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末日的奔赴
“瑾儿,瑾儿醒醒。”琳琳叫醒了上官瑾。
上官瑾像在家里一样,在床上打了个滚儿,“妈妈,我想吃……”,瑾儿揉了揉眼睛,赶忙坐了起来,“阿……阿姨,我忘了……我没在家里。”
琳琳笑着说:“没关系,那你想吃什么?跟阿姨说。”
“没什么,没什么想吃的。”瑾儿低下头,两只手握住小脚丫,边晃身子边说:“我想问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呀?”
琳琳揪出了瑾儿的一只脚,一边给瑾儿套上了袜子,一边说道:“你是个乖孩子,你爸爸妈妈现在有工作要忙,你先住在阿姨家,等他们不忙了,就来接你,好吗?”
瑾儿撅起了小嘴,有些不情愿地说着,“好吧。”
琳琳将瑾儿抱到梳妆台前,把瑾儿头上快要掉下来的皮筋摘了下来,边给瑾儿梳头边说:“阿姨买了肠粉和叉烧包,你起来刷牙洗脸,然后我们就和小弟弟一起吃早饭,好不好?”
瑾儿点点头,可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琳琳给瑾儿梳了两个漂亮的麻花辫,还用自己结婚前最喜欢的一对丝带,给琳琳扎了两个蝴蝶结。琳琳拿着镜子在瑾儿的后面照给瑾儿看,瑾儿瞬间就高兴得合不拢嘴。
“真漂亮啊。”瑾儿用小手摸了摸辫子,生怕把蝴蝶结弄散。
“漂亮吧!”琳琳看着镜中自己的杰作,也满意的不得了。
瑾儿奶声奶气地说:“嗯,漂亮,比我妈妈给我扎的小辫子还漂亮。”
“是嘛!”琳琳被瑾儿夸得心花怒放,捧住瑾儿的小脸就亲了一口。
“真香。”瑾儿说到。
此时,暮夕村里毫无过去除夕的喜庆氛围。家家户户关着门,连挂灯笼贴对子的都少有。
“大过年的,跑我们家来要饭啊!”村民见是陈玉,“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陈玉已经找了瑾儿一天两夜了,可丝毫没有瑾儿的消息。陈玉一到家,就看见上官清蒙着被子躺在地上,气不打一出来,上去就掀开了上官清的被子。
“女儿你都不找了?”陈玉见上官清无动于衷,继续说道:“你们厂那么大的事,我不是村里的人,我也不是厂里的人,我管不着。但是咱女儿丢了这么长时间,你都不去找找?”说,着陈玉就哽咽了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上官清眯着眼睛看了看陈玉,身子一动不动,只是脑袋使劲抬了起来,又想找被子盖上。陈玉用袄袖一把抹去了脸上的泪水,狠狠地踹了上官清一脚,便又寻瑾儿去了。
上官清打昨天从钉子家回来,就一直躺着没出过门。陈玉在村里挨家挨户地敲遍了门,可一点消息都没有。
陈玉找到唐思和唐念家的时候,门一推就开了,里面空空荡荡的。陈玉一转头,吓了一跳,一个老太太正站在门口看着她。
“这家搬走了。”老太太语气低沉的说到。
“哦。”陈玉没多想,就打算离开。
陈玉走到老太太面前的时候,老太太突然一把拉住陈玉,说道:“我看你找孩子找两天了,人和人可真不一样啊。这家生了对儿龙凤胎,多好的事,愣是给卖了。你这孩子丢了,还满世界找,真是不一样。”老太太咂了咂嘴。
“他们把孩子卖了?”陈玉一脸震惊地望着老太太。
老太太语重心长地说:“那可不,你说说,他们多狠的心。孩子虽说检查出来有毛病,好歹也是自己的种,管他好的孬的,哪能卖啊?”
陈玉小声问道:“孩子有啥毛病?”
“那能有啥毛病?八成是对儿傻子呗。”老太太突然提高了嗓门,“村支书给拉的线,卖给做啥研究的,咱也不懂。”说完老太太转身就要往家走。
陈玉心里一咯噔,不会瑾儿也被拉去做研究了吧?还是他们家看自己家的孩子傻,她的瑾儿聪明伶俐的,就给拐了去。
陈玉赶忙叫住老太太,“大娘,他们什么时候搬走的?”
老太太回过头来,说道:“那搬走得有半个月了。”
陈玉长舒了口气,起码能确定应该不是这家把瑾儿带走的。
陈玉想,那瑾儿多半还是被张斌带走的。可张斌一个大男人,出逃非要带个女娃,这多不方便啊,别是真用瑾儿去做什么研究了吧。可上官清不去找,陈玉也丝毫没有办法。
另一边,陈莉把陈江海包的饺子从窗外拿了进来。
“你真不回家过年了?”陈莉问正在切着菜的周曼。
周曼笑笑,“大过年的,想回也没有车啊。”
陈莉把饺子放在桌上,“我知道你是好心陪我,你爸妈也需要你陪啊。”
周曼将切好的菜划拉进了锅里,边炒边说:“我都给他们打电话了,他们非常赞成我在你家过年。我在家还影响他们俩二人世界呢。”
不一会儿菜就全齐了,陈莉摆上了三副碗筷,周曼倒上了三杯酒。
二人坐定后,周曼举起酒杯,“来,陈江海,我敬你。”说着,周曼就一口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陈莉也举起酒杯,“那我也干了。”说着就把酒一口灌进了嘴里。陈莉辣得眼泪都出来了,边用手扇着眼睛,边夹了口菜。
陈莉仰着头,用筷子指着面前的菜,“这菜炒得不错,有进步啊。”可眼泪还是“嗖”一下就掉了下来。
陈莉缓了好一会儿,哑着嗓子补充道:“就是这辣椒有点辣。”
周曼拿了张纸巾递给陈莉,“嗯,这辣椒是挺辣的,酒也挺辣的,喝口酒,吃口辣椒,辣上加辣。”
陈莉吸了两下鼻涕,缓缓说道:“周曼,我想亲自去查陈江海的事,你支不支持我?”陈莉的眼圈通红,眼睛也早已肿了。
周曼低着头,把酒杯转了又转,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说道:“作为良好市民,我支持你去。但是作为朋友,我不希望你去。我相信陈江海也不会想让你去。”
“怎么会呢?陈江海肯定希望我能帮他还原真相。”陈莉用沙哑的嗓子,几近咆哮地说到。
周曼叹了口气,“他不可能希望你冒着生命危险,去追求那狗屁真相。他死了还不够吗?你要是也死了,你们儿子怎么办?”
说着,周曼指向正在婴儿车里看着电视的陈尧,“至少他现在还有妈妈,还不是孤儿。你要是也没了,他就是个孤儿了。你还专门给他弄个存折存钱,你没了,谁养他?”
“你。”陈莉笑着看着周曼,迷离的眼神中又带着些许坚定。
周曼放下筷子,半开玩笑地说:“我留学都已经定好了诶,我没时间啊,大姐。”
周曼又紧接着说:“当然,我养他肯定没问题,可我不希望我最好的朋友没了命,知道吗?”
陈莉一言不发,脸上除了因为喝酒染上的一丝红晕,看不出有任何表情变化。
周曼拿起酒瓶边倒酒,边说:“有个事我一直没跟你说。”
周曼抿了口酒,继续说道:“张斌他妈的就是个变态。他第一回上我家,我家狗拴在院子里,那狗本来就是看门的嘛,他第一次来,狗肯定就冲着他叫啊。他表面上笑嘻嘻的,还要给狗喂鸡腿,可他走的当天晚上,我家狗就死了。”
“那怎么知道是他干的呢?”陈莉用手使劲地搓了几下脸。
周曼愤怒地说道:“邻居从窗上都看见他喂东西了,他临走前还踹了狗几脚。我去找他质问,他说是邻居看错了。后来又说是,他看见有只吃了鼠药的老鼠被狗吃了,他踹狗是为了让狗把老鼠吐出来。”周曼轻哼了一声,“你说荒不荒谬?”
陈莉被周曼说得打了个激灵,眯起眼睛,低声说道:“真看不出来他是这样的人。我以前看他那样子,就单纯的以为他是虚荣心强,没想到还小心眼,连只狗都不放过。”
“那是了,这人妥妥的精神病。这我爸妈还敢让我们继续来往吗?听邻居说都吓死了。后来家属院就不让他进了,他就总到我单位来骚扰我。”周曼说着把杯里的酒又干了。
陈莉拿着空酒杯往嘴里倒,“那我更得去抓他了。”她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还能让他个变态无法无天,逍遥法外了。”
“你啊,怎么就是说不通呢。”周曼无奈地摇摇头。
陈莉晃了晃脑袋,用手指着周曼说道:“你……你帮我联系联系岑开之,你们毕竟是一个学院的。我要是突然找他,肯定会引起……引起他的怀疑。”
周曼看着已经有些神智不清的陈莉,说道:“你啊,先不要擅自行动,等那邹爽来了消息我们再从长计议。别你这边行动了,打乱了人家警察的布局。”
“可我等不了,我一想到陈江海被他们害死,我就根本睡不着。”陈莉摇晃着脑袋,整个身体瘫坐在椅子上。
周曼起身想要去扶陈莉,边说着,“我懂你的感受,如果需要我帮忙,我肯定会帮你。在这之前,你先照顾好你自己和儿子,陈江海在这世上可就剩你们两个亲人了。”
陈莉一把甩开了周曼的手,囫囵着说:“我们还不如随他一起去了呢。”
陈莉拿起倒在桌子上的酒瓶,往杯里倒。酒瓶早已空了,她仰起头,将最后的几滴倒进嘴里,直接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此时在枫知的丁大爷家,丁大爷正整理着儿子的遗物。
钉子的包里是一瓶酒和茶叶,还有给丁大爷新买的衣服。丁大爷边抚摸着衣服,边小声嘟囔着,“我娃有眼光,料子真好。”
丁大爷将衣服抖了开,披在了身上。夹在衣服里的两个本子“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丁大爷弯下腰将地上的本子捡了起来,他拍了拍本子的背面,坐在椅子上一遍一遍地翻看了起来。
“我儿,学得认真喽。有这个精神头儿,继续读高中多好,也不至于……”丁大爷哽咽了一下,“现在不得都是个大学生喽。你就不听爹的话,唉。”丁大爷说着将本子放在床上。
他去厨房端出两个馒头来。满满一桌子菜,还是腊月二十八那天做的,他没舍得动上一口。
丁大爷用牙将酒瓶盖咬开,嘴唇被瓶盖上的铝箔割出了血。他用舌头舔舐着嘴唇,血腥味侵袭满口,直到鼻腔。
“我儿该多痛嘞。”丁大爷叹了口气,倒了满满一杯酒。又从桌子底下掏出了一瓶饮料,“你不能喝酒,爹给你买了汽水。”
丁大爷将汽水倒进碗里,“算了算了,你也是个大人了,别总喝这甜水,今天你也陪爹喝点酒。”
丁大爷转而拿起碗将汽水一口气喝完,打了个响嗝,又在碗里倒上了酒。
他笑着,看向对面,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少喝点,爹多喝点。”
丁大爷将盛着酒的碗放在了自己的对面,他坐在饭桌前,却迟迟不肯动筷,眼泪顺着他脸上蜿蜒的褶子,顺流而下。
“你先吃,爹做的都是你爱吃的。”丁大爷看着对面自言自语到。
此时,千叶的陈莉家。
外面的鞭炮声一下就把陈莉给吓醒了,一看表还没到十二点。陈莉起身去看了眼已经入睡的陈尧,关上了电视,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她把陈尧抱回了卧室。拍了拍趴在桌上的周曼,周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怎么了?天亮了?”
“你回屋里睡。”说着,陈莉就把周曼扶了起来。
陈莉把周曼扶进屋里,周曼整个一个大字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起来。陈莉给周曼盖好被子,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陈莉来到了书房,从书架上挑了几本书放在桌子上。又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些学习资料。陈莉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努力有没有用,但至少要试过,才能让自己安心。
她戴上耳塞,仿佛与这个尘世隔开。她翻着书页,不停地记着笔记,书房的灯一直亮到了天亮……
杂货铺那边。
陈玉坐在上官清的身边,看着窗外的月色,也迟迟不肯睡去。因为一闭上眼睛,瑾儿的一颦一笑就会出现在陈玉的眼前。她用手抱住自己的膝盖,用牙紧紧地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哭声。
陈玉不知道瑾儿还能不能回到自己的身边,也不知道上官清还能不能振作起来。她只能先一个人硬撑着,期盼着瑾儿在别的地方平安无事。
丁大爷摸着钉子留下的那台没有电的相机,在床头靠着墙坐了一晚上。他分不清胶卷和电池的盖子,但知道掀开盖子是会曝光的,所以一直没敢打开。
如今没了老伴,没了儿子,没了工作……还可能被奇怪的一伙人盯上了,丁大爷有些恍惚,一夜间头发就全白了。
丁大爷将家里收拾干净,边收拾边念叨着,“这儿子是白养喽,大过年的都不回家。我也走,我也不回来了,让你再也找不着我。”
丁大爷把能带走的东西都装进了蛇皮袋子里,天蒙蒙亮,他就扛上行李离开了家。
除夕,本是家家团圆的日子,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看着热闹喜庆的春晚,包着饺子,吃着团年饭。
在其他人家都沉浸在爆竹声声,一派喜庆祥和之中的时候。三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却没有一个人能开心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