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所谓“官场”

上官清带着陈玉和陈尧骑到了丁大爷的住处。陈尧跳下车，径直走向院子的角落，开始搬起了堆在那儿的废品。

“尧尧，你这是做什么呢？”上官清有些惊讶的问到。

“叔叔，能帮我把这个搬开吗？”

上官清将上面的铁板搬开，下面的土有翻动过的痕迹。陈尧找来了一个小铲子，挖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了一个蛇皮袋子。

上官清帮陈尧把蛇皮袋子拽了上来，打开一看，是一块黑色塑料布，还有几本工作手册。

陈玉四下看了看，小声说道：“先收起来，咱们回去再说。”

上官将蛇皮袋子绑上，放在了三轮车后斗里。陈玉和陈尧将蛇皮袋放倒，护在脚下。

1996年9月1日，陈尧终于如愿，在镇上的小学上了一年级，跟廖小宇同班。

之前，陈尧去他家吃饭的刘老师，六年级教到了毕业，今年又轮回到了一年级，做起了陈尧的班主任。

第一节就是刘老师的数学课，陈尧一整节课举手抢答累得不亦乐乎。对于连六年级的课都听过的陈尧来说，这节课简直是如鱼得水。

其他的课也自不必说，别说一年级的生字了，就是一到三年级的课文，陈尧都能倒背如流。

开学第一天，天气格外的好，从教室的窗望向天边，美得就像一幅油画。

第二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是一个中年女人，她突发奇想，想要教这些刚上学的娃娃们一个词，“兰天”。

陈尧看着黑板上的“兰”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立马举起手，“老师，蓝天的蓝，是草字头的蓝，是蓝色的蓝，不是兰花的兰。

同学们面面相觑，一会儿看看陈尧，一会儿看看站在讲台上的老师。老师尴尬地说：“是……是，两个字都是对的。”

陈尧斩钉截铁地说：“不对，兰花的兰，不是蓝天的蓝。”

老师更是面色难看得下不来台，她知道这些孩子们不识字，所以想教这些孩子们简单点的写法，可却被陈尧砸了场子。

廖小宇大声说：“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还能比老师懂？我看过，这个兰也对。”

其他同学也起了哄，“是啊，是啊。老师说得对。”

陈尧默默地坐了下来。其实上一节数学课，陈尧就太过出风头，同学们对他就已经很是反感了。

欣赏陈尧的同学也不在少数，多数是上过学前班的，他们知道老师说错了，可是没有人像陈尧一样有勇气指出来。

其实语文老师也是因为受之前的简化字的影响，才写了“兰”，在当时也不能说是错，可是随着时代的发展，简化字在退出历史的舞台。

廖莹听说陈尧跟廖小宇一个班，第二天便带着廖晴去了他们的班上。

小孩子嘛，见到比自己年级高的学姐还是有点发怵的，即使前一天再讨厌陈尧，第二天也是会改变的。所以，陈尧和廖小宇他们在班里的地位，瞬间就上升了一个高度。

廖小宇总是一身光鲜亮丽的衣服，零花钱都是几十，有时候甚至上百。九十年代，在镇上的小学生里，一天一块钱都算是生活富裕了，更别说廖小宇这样的百元富翁了，他平时比镇上首富的孙子出手还要阔绰。

廖小宇每天拉帮结派，请他的拥趸们吃吃喝喝，上下学总是有一堆同学围在他的身边。

陈尧则有事没事就往老师办公室跑，他已经开始学习四年级的内容了，一有不会的问题就会去请教老师，每次随堂测验陈尧都能答满分。

在入学一个月后，班上进行了选举。廖小宇以压倒性胜利，当上了班长。

陈尧则作为副班长兼学习委员，辅助廖小宇的工作。

小学一年级的课程，对于廖小宇来说，也算是游刃有余。毕竟在学前班的时候，他已经学了一遍一年级的内容了。

可是升到小学二年级，廖小宇的成绩就明显不行了，在班级里甚至是倒数的水平。平时作业他也不写，都是给钱让同学帮他代写。班上有什么事的话，给他好处了的同学，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上自习课的时候，他负责看纪律，他就会把顶撞过他的同学的名字记在黑板上，让老师回来后痛批那同学一顿。

老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况且那么小个镇子，哪有不透风的墙？原来跟他玩的好的同学，他们的家长怕孩子被廖小宇带坏，也不让孩子跟他来往了。

相反，陈尧由于乐于助人，受到了越来越多同学的欢迎。同学们问他问题，他从来都不会拒绝，总是耐心地帮忙解答。男生踢球时，总是请他当裁判。女生跳皮筋缺人手时，他也愿意充当一棵树。

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在二年级的班干部选举时，陈尧以除了自己和廖小宇的票外，几乎全票通过，当上了班长。而廖小宇呢，不仅班长被拿了下来，连个小组长都没当上。

廖小宇回到家后就发了脾气。他一把把书包摔在沙发上，一屁股坐在客厅的地上大哭了起来，大人们闻声而来。

“我的乖儿子，这是怎么了啊？”廖海柱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廖小宇抱到了自己腿上。

“我落选了。”廖小宇边说边伤心地哭了起来。

“落选就落选嘛，明年再接再厉。”廖海柱安慰到。

廖小宇满脸都是泪水，大声说道：“我不！你知道谁当上班长了吗？”

“谁啊？”大人们齐声问到。

“陈尧！”

夏英一股意料之中平静的语气说：“陈尧啊，他之前不是副班长兼学委嘛，提他也很正常啊。”

廖小宇见夏英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还帮着陈尧说话，他大声吼道：“不行，我不干！我当不上，也不能让他当上！”

廖海柱摸了摸廖小宇的头，“我儿子有志气，说得好。”

廖莹从门外走了进来，“哪里好了？说得一点都不对。你应该靠自己的努力，把学习成绩搞上去。”

见姐姐也没站在自己这边，廖小宇更气急败坏了。“别人都说你是陈尧的姐姐！不是我的姐姐。他们怕你们高年级的，是因为你，才让陈尧当上班长的！”

廖莹气得直接走到沙发前，把廖小宇书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弹珠、玩具枪，像米粒似的子弹弹的到处都是。还有没了封面的教科书和被画得乱七八糟的作业本。

廖海柱也傻了眼，爷爷奶奶在一旁叹着气。

廖海柱站起来，直接抓着廖小宇的裤腰，把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啪啪啪”地打了起来。

廖海柱边打边说：“让你淘气，送你去上学，你不好好上，天天玩。”

廖莹捡起了一个本子，上面写着一些同学的名字，后面还有数字。廖莹把本子递给廖海柱。

廖海柱瞥了一眼，“这是什么？”

“这是他的感情联络本！上面不写着么？他给谁花了钱，谁给他送了东西。别人帮他写作业，他给了多少钱。”

廖莹一边说着，一边把本子翻给廖海柱看。

奶奶在一旁气得直跺脚，“你看看你们教的，这么小的孩子哟，这不都跟你学的嘛！天天请客拉关系，学习能好才怪！”奶奶一甩手就进了屋。

廖小宇哀嚎着让爷爷救他。爷爷指着廖小宇的屁股跟廖海柱说道：“好好教育，让他长个记性。”转身也回了屋。

廖小宇现在可是爷爷不亲，奶奶不爱，任廖海柱把他打得屁股开花，他喊破喉咙都没有人来救他了。

廖小宇这下算是跟陈尧和廖莹结下了梁子。

廖小宇总归是廖海柱的亲儿子，这学习方面纯靠廖小宇自己，可是这“官场”的铺垫可少不了他这个当爹的。

为了让廖小宇赢在起跑线上，比自己活得明白，活得轻松些。廖海柱决定在下个星期廖小宇的生日时，举办个生日聚会，把班里的同学都请到家里来。

能让廖小宇高兴的事儿，家里的大人是不会拒绝的。廖海柱一早就去镇上新开的汉堡店买了一堆吃的喝的，夏英在家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姐姐们帮廖小宇吹了不少气球，每一个都画上了笑脸。爷爷奶奶则给廖小宇准备了一个大红包和玩具赛车。

廖小宇平时周末是肯定要睡懒觉的，不到中午吃饭叫他，他是绝不会起床的。可是今天，廖小宇早早的就起了床，把柜子里的衣服全都堆在了床上，挨个试穿了起来。廖小宇换衣服一直换到了九点半，已经有小朋友们陆陆续续的来了，他这才作罢。

廖小宇随便挑了身廖海柱从县城给他买的衣服，就开始站在门口迎接同学了。有父母送到门口的孩子，多数给廖小宇准备了礼物。自己来的同学，也会给廖小宇送上贺卡。

廖小宇对于贺卡这种礼物还是嗤之以鼻的，把送贺卡的同学们统统划分到蹭吃蹭喝的行列。

廖海柱见廖小宇收到贺卡时的态度明显不好，还故意把这些同学安排在角落里。廖海柱提醒廖小宇，办这场聚会本来就是为了挽回他的威信的，不要给同学甩脸子。廖小宇见来得同学这么多，觉得爸爸说得也有道理，自己还是不好当场发作的。

“你请陈尧了吗？”廖海柱低声地问廖小宇。

廖小宇小声回答，“请了啊。本来我不想请，可是他不来，有些同学也不来。再说了，不是你让我叫他的吗？”

廖海柱摸了摸廖小宇的头，“叫得对，可是都这么晚了，他怎么还不来？”

“谁知道呢？我数了，就差他了。”

这时，夏小燕带着陈尧走了进来。很多同学见陈尧来了，都热情地起来跟陈尧打招呼，让他赶紧过来坐。陈尧也笑着跟同学们招招手，把一盒点心递到廖小宇的手上。

廖小宇见陈尧居然跟自己穿着一样的衣服，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他气不打一出来，“啊，真寒酸啊，就一盒点心？”廖小宇拉长语调说到。

陈尧的衣服还是今年7月份，陈尧跟陈莉去县里看上官清，上官清给买的。

夏小燕一脸严肃地说：“廖小宇，怎么说话的？”

廖海柱赶忙给儿子打圆场，“小宇意思是，拿盒点心要这么久，我们都等你们半天了。来来，快进来坐。看这穿得还一样，多像亲兄弟啊。”

陈尧看看旁边堆着的贺卡小山，只是笑笑不说话。

廖小宇嘴里嘟囔道：“谁和他是亲兄弟？”

陈尧和廖小宇在前边走，廖海柱在后边跟小燕边走边说：“诶，小燕，你怎么跟陈尧一块来了？”

“啊，我去县里出差，陈玉姐托我给陈尧他爸送点东西。回来的时候，陈尧爸爸又让我给陈尧带几本书。我这不就去杂货铺给他们送嘛！”

“呵呵，你们走得还挺近。”廖海柱阴阳怪气的说到。

夏小燕大大咧咧的，没察觉出异常，说道：“现在就一般吧，小时候特别亲，陈玉姐以前不老跟我和我姐一块玩么。”

廖海柱则阴着脸，皮笑肉不笑的。

陈尧也落座了，这一个班的孩子是都齐了。廖小宇见陈尧跟镇上首富的孙子坐在一起，还有说有笑的，当即翻了个大白眼。

廖小宇煞有介事地举起杯子，“各位，安静一下，今天的宴会就要开始了。为了庆祝鄙人的9岁生日，大家欢聚在此，让我们举起酒杯，干杯！”说着，廖小宇将杯中的可乐一饮而尽。

廖小宇的两个姐姐在一旁笑出了眼泪，廖小宇示意她们要严肃一些，可姐姐们笑得更大声了。

接着，廖小宇还是不让大家吃饭，“接下来我要感谢我的家人们。感谢一中退休老校长，我的爷爷。感谢二中退休老教师，我的奶奶。感谢廖氏化工的车间主任，我的爸爸。感谢全镇唯一一间理发店的老板娘，我的妈妈。感谢我们暮夕小学的大队长，我的姐姐，廖莹。”

廖小宇瞥了一眼坐在那的二姐，实在是没有什么名头，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接着说：“感谢我的另一个姐姐廖晴……最后，我要隆重地感谢一下，这位年轻漂亮的女士。这位是我们暮夕小学的教导主任，我的小姨，夏小燕女士。”

同学们都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别说大队长是他的姐姐了，就连教导主任都是她亲小姨。有的同学不淡定了，带头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镇上首富的孙子丝毫不买账，他指着一大桌的菜，问道：“那可以吃了吗？”

廖小宇一脸谄媚，“可以可以，大家开动吧。”

陈尧小声问道：“你送他什么了？”

首富的孙子拿起一个汉堡，一脸淡定地说道：“什么也没送啊。”

“连贺卡也没送？”陈尧惊讶的问。

“没有。嗐，他不就为了拉选票嘛，我又不选他。你要是过生日，我送你个赛车，我家有的是，比他那个好。”首富的孙子瞟了眼堆在一旁的廖小宇的礼物。

陈尧也拿起了个汉堡，咬了一口。

首富的孙子说：“这个汉堡可没有在枫知吃的那个好吃。听说那个老板是去A国学的，用得是一整个鸡腿。”

陈尧点点头，“对，我也吃过，那个真的很好吃。”

廖小宇正巧巡视到了陈尧的身后，轻哼了一声，“你就吹吧。”

二人根本不理廖小宇，首富孙子继续跟陈尧说：“我每次去，都要跟我妈妈拍照，你也拍照了吗？”

陈尧说：“嗯，我还是小宝宝的时候，也跟妈妈在那拍了照，还贴在了墙上。我去年去的时候，那有一整面照片墙。”

“对对，你果然去过。”首富孙子高兴地跟陈尧碰起了杯。

廖小宇恼羞成怒，小声嘟囔着，“捡来的孩子，谁信你去过啊，骗人精。”

陈尧见廖小宇这个样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见怪不怪，他继续吃着汉堡。

“他这么说你，你都不生气？”

“那有什么可生气的。我确实以前是个孤儿，可是我现在有爸爸妈妈了。过阵子我可能就去县里读书了，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廖小宇听陈尧这么一说，竟灰溜溜地走开了。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直到聚会结束，廖小宇也没提起精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