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接见
她金黄灿烂的长发披洒而下，仿佛深秋的晚霞，在这温暖色调的簇拥下，那雪白无暇的面孔显得那么冰冷那么无情那么残酷。
最后，李维抬升视线，对上奥黛特女王紫罗兰般美丽而神秘的眸子，轻微的酥麻感席卷全身，逼迫他移开目光，回避这惊心动魄的美。
可他无论怎么回避，都无法躲开紫罗兰眸子的凝视，在海德堡狭长的走廊两侧，所有的画像都只有一个主题——奥黛特一世，盎然福地的至高女王陛下。
到底是怎样刻骨铭心的情感，可以支撑起这堪称丧心病狂的“尊崇”。
“不舒服，对吗？”斯蒂芬有些呆板的盯着地面，“仆人和宾客们都在抱怨……”
李维耸了耸肩膀。
身后，他能感受到艾蕾在微微颤抖，可怜的女孩，对她而言就像走进一面饰满立镜的诡秘房间，看到似是而非的自己在墙上搔首弄姿。
她紧了紧斗篷，把头埋进安全的阴影里。
“弗朗茨！弗朗茨哥哥！”走出漫长的廊道，世界仿佛豁然开朗，海德堡的会客大厅宽阔而宏亮，四周立窗微掩，丝丝缕缕的寒风在缝中穿梭，发出哨子般的刺响。
海德公爵坐在熔金锻造的王座上，在他的头顶，是一幅巨大的奥黛特女王画像，女王双手持剑，竖在胸前，脚下是毫无生息的蒙森家族骑士，而背后则是熊熊燃烧、摇摇欲坠的黑曜堡。
黑曜堡之战，蒙森家族自此覆灭。
“斯蒂芬……已经下午了，有什么事你大可以明天来汇报。”王座上的男人疲惫不堪，连声音都无比沙哑。
他抬起眼睛，那是一双阴郁的眼睛，瞳孔里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他平等地恨着所有人，公正地恨着整个世界。
“哥哥，什么时候连下午你都要休息了？”斯蒂芬问道，“我不知道哥哥你到底陷进了什么困境里……但我希望看到的是那个无论面对什么挑战都会予以粉碎的哥哥，无论面对什么挫折都会卷土重来的哥哥，像搏击长空的鹰隼一般傲视一切不惧一切的哥哥！”
“你什么都不懂……”海德公爵摆了摆手，“说清来意，然后该干嘛去干嘛！”
他停住话头，审视着弟弟身后的陌生人，他视线在李维身上停留许久，为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感到些许疑惑；雀儿，这位衣装朴素的德鲁伊带着莫名的敌视和恨意，让他深感意外；最后是艾蕾，女孩披着深色的斗篷，她抬起眼帘，紫色的眼睛有光彩流露。
他没有听到弟弟介绍了什么，弟弟总爱聒噪些可有可无的废话，他只是死死盯着那个把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的女孩，盯着她露出的几缕金色发丝，盯着她温婉圆润的眉骨，盯着那双紫罗兰般的眼睛，她瞳孔里显露的霞光，仿佛能淹没一切，仿佛将淹没一切，仿佛已淹没一切。
直到那个有些眼熟的男人，挡在他面前。
“把她……把她的斗篷给我拿掉！”海德公爵扬起枯瘦的手指，急切地命令道，“快点！我要看见她的脸！完完整整的一张脸！”
“哥哥！这太失礼了！”斯蒂芬抗议道。
“艾蕾，扬起斗篷。”李维直视海德公爵，“让公爵大人看看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女孩颤抖着拉下斗篷，那是一张与画像别无二致的脸庞。只是略显稚嫩，略显柔和，她抿起嘴唇，向后退了两步，仿佛在表达自己不愿惹是生非的态度。
“奥黛特……”斯蒂芬发出一声轻叹，而他的哥哥，则是怒目圆睁，如一头挣脱牢笼的雄狮般猛地扑向众人，他死死瞪着艾蕾，眼眶崩裂，血丝漫布。
“公爵大人，您连和她相似的脸都害怕吗？”李维声调微抬，言灵加持的话语将弗朗茨震得微微后仰，“难道最古老最高贵的海德家族，已经灰心丧胆如此！”
“恩人，您……”斯蒂芬面露尴尬。可公爵仍未后退，他想上前仔细端详女孩的容貌，却被李维冰冷的目光阻住。
那冷冽的目光是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让他想起某个已逝的友人。
“亚兰，你为什么挡在我面前？”公爵喃喃低语，理性似乎短暂回归他的大脑，公爵顿了一顿，吐出一句“抱歉”。
没有封赏，没有交谈，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公爵佝偻着身躯，转身消失在了长长的廊道中，只留下众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
诸神啊，如果你们真要惩罚我，应当以雷霆，应当以烈火，而不是让挚友挡在我的面前。
不对不对不对，海德公爵扶着女王的画像，那不是亚兰，那只是一张有些神似的脸，那只是一道过去的阴影。
亚兰，他熟悉的亚兰，明明一直都在……
一具僵硬的身躯抵住公爵前进的道路，那是一个高大英俊，面色和善的青年男子，他扶起跌跌撞撞的海德公爵，略有些干涩的眼睛里满是关切。
“弗朗茨，你还好吗？”男人声音低沉，毫不掩盖自己的关切之意。
公爵点了点头，眼神复又迷离，好似已酩酊大醉。
“还需要最后的步骤。”黑暗中传来滚滚雷鸣般的敕令，如同众神在云端发话。
“大师，告诉我是什么？”公爵在男人的搀扶下缓缓站直，带着问询的眼神看向那永无止境的黑暗。
“以血唤血，以命复命，若想让兄长重回人世，幼弟就必须做出奉献。”雷声回荡，震耳欲聋，“我的铸魂术可以沟通幽冥，复现生命，但需要为黑暗地母献上祭品，需要血肉之躯作为通行的媒触！”
“你要李维·蒙森！”公爵惊诧地问道，搀扶他的男子身形似乎微微摇晃，但很快便恢复正常，“大师，换个人吧，他大概已经逃到无主之地深处了。”
不！雷霆般的声音怒吼道，他就在这儿！就在你的海德里亚！我能感受得到，铸魂者的灵思会扰乱空气，宣扬自己的存在！他就在你的领地里大摇大摆地晃荡。
找到他！带他来！不惜一切代价！
声音渐渐远逝，只留下一阵阵回响，男人架起疲惫不堪的公爵，俊朗的面孔挤出一个略显勉强的笑容。
“弗朗茨，就按大师说的，把我弟弟带过来吧。”亚兰·蒙森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