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延平
第四产业:走向未来新思维,中国经济新底座
胡延平,信息社会50人论坛成员,FutureLab(未来实验室)创始人,DCCI互联网数据中心创始人,未来智库专家。
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产业经济国际竞争、未来创新发展,我们需要思考以下问题:我们应该具有什么样的视野?如何从新的维度认知、判断、升级我们的产业科技观和科技产业观?如何找到攻克战略高地、高质量发展的解题之钥?如何从局部到整体看清变迁脉络与发展格局?如何在新视角下看清中国的家底?科技产业的基石企业、基石阵容有哪些,意味着什么?如何孕育科技未来?基石企业如何助力国家升级产业经济?
宏观思考这些科技战略、产业战略、经济发展战略,需要我们在中观、微观层面对其有清晰的认知和判断,在产业企业、技术产品层面,思考以下9个问题。
(1)技术向哪里升格、产业向哪里升级、经济向哪里升维?
(2)中国企业已经进入了哪些产业要地?如何看待这份家底?未来还将进入哪些要地?
(3)融智入实、以虚强实、脱虚向实如何成为现实?
(4)基石产业当中不同梯度的基石企业如何数智共生?
(5)如何为各行各业亿万个市场主体融智赋能、数智共生?
(6)如何通过参与全球分工拓展市场,反哺自主创新、数智共生?
(7)基石企业群落对第四产业的中国家底、技术创新、产业经济升级意味着什么?20家种子基石企业、30家基石潜力企业又意味着什么?
(8)这些企业在以哪些不同的角度和方式努力进行着这场历史性的创新扩散?
(9)我们又该如何对待这些企业?
一、元宇宙只是局部形态,要避免战略偏差
目前,国内外许多互联网企业热捧“元宇宙”的概念。如同制造业的衰落是产业经济的脱实向虚,元宇宙的过度喧嚣其实也是数字生态的脱实向虚,在产业脱实向虚偏差中吃亏的有关国家已经在努力纠正,但有些于事无补,在数字生态脱实向虚偏差中越走越远的产业将会受到来自现实的纠正。虚拟现实、增强现实、混合现实是下一代人机自然交互的关键技术,在行业领域也具有广泛的应用场景,但如果从更大的技术、产业、经济范围来看,这些都只是局部业态,并非整体取向。
元宇宙引发的热议中蕴含了一个实质型的问题:技术向哪里升格,产业向哪里升级,经济向哪里升维?在技术升格方向,我们要看清数字、现实两个场景,把握创新与产业、科技与经济两个关系,融智入实,以虚强实,而不是脱实向虚;在产业升级方向,我们应在更大的范围内发展包括端、边、云、网、智在内的新IT[1],以此促进智慧化转型变革;在经济升维方面,为国民经济、企业行业、个人家庭等融智赋能,帮助各行各业向更具效率和竞争力的数智经济绿色发展、共同发展,是智慧科技产业企业的使命,也是科技于中国和世界的价值根本。在此过程中,厘清关系、看清家底、看清基本面是发展第一步;多层次的产业生态体系、多样化的企业成长路径、多点位的创新扩散图景、多维度的数智经济基础设施是发展第二步。
二、新IT的中国家底,第四产业的基本面
(一)第四产业:从提法到现实
2000年以来,笔者一直有一个新提法,即第四产业。IT(信息科技)、新IT(智慧科技)产业是继第一产业(农业)、第二产业(工业)、第三产业(服务业/商业)之后的第四个关键产业,可以相对独立地作为一个清晰完整的产业——第四产业来看待。虽然该产业被称为第四产业,但是它在所有产业中是“第一性”的,毫无疑问是基石产业。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加速演进,形势严峻复杂,做大做强新IT产业,以新IT赋能各行各业,实现面向数智经济的转变意义重大而深远,既是抢占国际竞争制高点、打造未来竞争新优势、支撑构建新发展格局的迫切需要,也是“产业升级、经济升维”的战略选择。
2000年年底,笔者在组织召开中国第一个以“数字经济”为主题的会议——“数字经济与数字生态2000年中国高层年会”时提出,经济数字化大周期刚刚进入起步阶段,我们必须直面以数字化为前导的第二次现代化,认知数字经济、改善数字生态、弥合数字鸿沟、消解数字冲突、把握数字机遇,以积极的姿态迎接第二次现代化的到来,以信息技术改造传统产业,以新四化带动老四化。笔者曾提出4个主要概念,分别为第二次现代化、新四化(经济全球化、资本自由化、产业信息化、文明数字化)、数字鸿沟,以及与第四产业有关的“第四种力量”。在看到“以信息革命为基础的第二次现代化”后,笔者认为,应该将网络IT单独作为一个完整的基础产业——农业、工业、服务业/商业之后的第四个产业来看待。在这样的底层认知的指导下,我们自然会倾向于将信息技术相关产业视为第四产业。
在2021年,也有学者曾简单提及第四产业,但他们所指的是过去的信息服务业,且并未对信息服务业这样一个相对陈旧的概念在第四产业提法下的内涵外延、体系结构进行说明。笔者认为,第四产业在交融ICT、Internet的基础上,在人工智能的驱动下,已经呈现出“端、边、云、网、数、智”融合发展的整体格局。第四产业不仅概念成立,而且产业已经成型,第四产业不是全新的,也不必是全新的,因为无论是人工智能、云计算、大数据,还是物联网等,都是技术演进、产业变迁的结果。第四产业是在ICT产业的基础上逐步创新、生长出来的。
在数字经济新发展观的指引下,数字科技力量“兵分三路”:第一路(第一类)主攻战略高地和“卡脖子”工程,强链补链,专精特新,夯实产业基础,打造基础设施;第二路(第二类)主攻数字化,赋能实体经济,以软件、硬件、云计算、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方面的整体解决方案和服务,助力各行各业数字化转型升级,将1亿多个市场主体“武装”起来,帮助它们降本增效,提升它们在国际国内两个市场的运营力、创新力、竞争力,包括帮助个人和家庭进入智能时代,在数字经济当中把握数字机遇、获得数字红利,运营各类基础设施及为各行各业服务的企业;第三路(第三类)以其数字技术为基础,投入各行各业、融入实体经济,在零售、物流、制造、餐饮、医疗、文旅、娱乐等垂直市场领域与传统行业企业一起良性竞争、共同发展。
“兵分三路”中的第一路,主要包括华为、中芯国际、京东方、华星光电、联想超算、浪潮超算、展讯通信、瑞芯微、寒武纪、地平线等企业或业务。“兵分三路”中的第二路,主要包括联想、浪潮、阿里云、百度智能交通、小米、用友、中软、东软、海尔、TCL、电信运营商、腾讯基于IM的互联网平台等企业或业务。“兵分三路”中的第三路以面向垂直领域的互联网企业为主,它们与各行各业企业之间的关系正在经历局部调整、系统重构,有些被动,有些主动,有些助力传统行业的角色本身兼而有之,但需要停止无边界扩张,有些需要转变大而全的“巨无霸”范式,向数字经济新发展观靠拢。第三路力量最终会与传统经济当中成功进行数字化转型的企业一起,融汇到数字化经济的潮流中,未来所有经济都是数字经济。
通俗而言,这三路力量中的第一路力量是数字科技“构建者”,第二路力量是数字科技“赋能者”,第三路力量是数字科技“应用者”。它们的第一层(核心层)主要指传统IT/ICT部门,包括软件部门、硬件制造部门、电信部门等;第二层主要指狭义数字经济,包括电子业务、数字服务、平台经济等;第三层主要指广义数字经济,包括工业4.0、电子商务、算法经济等。
如果进行严格区分,那么第三路力量未来与完成数字化转型的第一、第二、第三产业企业没有太大区别,未来应该归入第一、第二、第三产业。主要由数字科技第一路、第二路力量构成的第四产业企业,构成中国经济的经济底座。
数字科技三路力量中的数字科技“构建者”、数字科技“赋能者”,实际上已经共同构成今天的第四产业——新IT产业。相比传统IT意义上的信息科技产业,新IT也就是智慧科技产业,更能够反映当前和未来的产业本质、特征。新IT产业与数字产业这两个概念,是迄今为止所有概念里交集最大的两个概念,只不过一个更究其实质、面向未来,一个更中性宽泛、包容泛在。
笔者认为,新IT产业是第一产业(农业)、第二产业(工业)、第三产业(服务业/商业)之后的第四个关键产业,可以相对独立(并且迫切需要)地作为一个清晰完整的产业——第四产业来看待。新IT产业虽然被称为第四产业,但是在所有3个产业当中它是“第一性”的。
(二)将新IT产业列为第四产业的4个好处
将新IT产业,也就是智慧科技产业列为第四产业,有4个好处:①由此彻底厘清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的内在关系,如何筑好经济底座一目了然;②看清数字产业化的产业格局,让数字产业化从模糊走向清晰,形成科学的产业范畴和专业的产业系统;③由此有了清晰的抓手、有效的着力点,有助于数字经济发展战略清晰落地;④极大增强了产业的可管理性,以及不同产业政策的有效针对性,可以实现同一家企业不同业务的三种区隔(上文提到的三路三类数字科技力量),最大程度避免了各种交叉重叠,极大方便了产业治理和发展政策部门、工商税务部门、经济统计部门的科学区分与精准管理。
新IT产业对第一、第二、第三产业的赋能,以及作为第四产业的自我创新赋能,共同催生的经济发展新形态,就是数智经济。相应的基本面如下。
对于第四产业基本面,中国高新技术企业达20多万家,科技型中小企业逾18万家,其中规模以上企业5万多家,具有20多万亿元的行业收入规模,这是新IT产业作为第四产业的体量。产业体系完整度仅次于美国,但需要补短板的地方依然不少。过去几年,设计芯片、系统、传感器、工业软件、高端制造装备等方面的硬科技和核心科技得到政策与投资的双重驱动。
对于数智经济基本面,2021年中国数字经济规模超过39万亿元,已有网站300多万个、工业App 40多万个,数智经济体里活跃着1亿多个市场主体(各类企业和商户),以及10亿多个个人用户。行业规模全球“唯二”,个别指标全球第一,各个行业、企业的信息化、网络化、智能化发展水平参差不齐。数智化转型已不是“选择题”,而是关乎生存和长远发展的“必修课”。
三、基石产业、基石企业:关键词是方位、融智赋能、增益
在所有产业当中,第四产业毫无疑问是基石产业。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加速演进,形势严峻复杂,做大做强新IT产业,以新IT赋能各行各业,实现面向数智经济的转变意义重大而深远,既是抢占国际竞争制高点、打造未来竞争新优势、支撑构建新发展格局的迫切需要,也是“产业升级、经济升维”的战略选择。
随着第四产业与数智经济历经产业竞争、市场荡涤,在第四产业内部成长出来一批企业。但是,在数十万家企业当中,哪些是不仅有规模而且处在重要产业方位的企业?哪些是对1亿多个市场主体、10多亿个个人用户的数智化转型、融智赋能形成关键驱动的角色企业?哪些又是能够外引内联、参与全球产业分工、进行全球市场拓展的企业?在第四产业技术创新、创新扩散与数智经济之间,这些企业发挥关键作用的机制又是什么?什么是适合当前形势和未来发展的企业发展路径、经济升维方向、科技强国解决方案?
带着这些问题,笔者结合过往经验,做了一些研究。从宽广度、成长性、创新度、赋能度、所处领域未来是否关键等方面进行筛选,共筛选出三类企业,分别为长期基石企业、种子基石企业和基石潜力企业。其中,基石企业是指能为其他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提供重大装备、关键配套、核心部件、行业标准、权威检测、市场空间等服务的企业。
基石企业的本质,不在于自身多大多强,而在于在为百业融智赋能、为人人服务方面是否有大的作为,是否处于基础且重要的位置。过去互联网对用户的思维是“卷入”,IT对用户的思维是“增益”,这是虽然同在一个数字生态,但互联网与IT过去30年来的一个不同。为经济赋能、为百业赋能、为个人赋能是IT的底色,站在数字化与数智化的分水岭上来看,新IT还会将这个传统继续下去。
四、10家长期基石企业:产业要地占山石,科技中国压舱石,走向全球问路石
最清晰因而也最先进入视野的10家长期基石企业(见图1),均具有这8个特征:①具有20年以上发展历程;②处于产业关键地位;③服务于经济与社会的关键数字化智能化需求;④在所处细分领域具有优势;⑤横跨海内外市场,甚至具有全球业务网络;⑥主业清晰,战略聚焦,成长稳健持续;⑦重视产品技术研发;⑧具备持续发展潜力。这些特征也是这10家长期基石企业的关键价值。
通俗而言,可以用久经考验、长期主义、稳健成长、靠谱伙伴来形容这10家长期基石企业,他们中的每一家都不仅经历了数个产业周期,而且是所在领域的驱动者、主导者。经历多年发展,他们已经进入一个或者多个产业要地,成为产业要地的占山石、科技中国的压舱石、走向全球的问路石。11个产业要地分别是通信网络、芯片/OS、IC/器件、超级计算、智能设备、行业赋能、云/大数据、智能制造、网络平台、智能交通、智能生活。
在这10家长期基石企业中,华为是唯一在11个产业要地全覆盖的企业,也是因为特殊原因在通信网络主业以外其他10个产业要地受挫最为严重的企业。京东方、上海华虹是专项选手,比亚迪是一专多能选手。在这种情况下,联想的综合优势、全面优势相对凸显。
风头正劲的京东方过去历经波折,近几年长势强劲。老牌集成电路制造企业上海华虹曾经倾注了整个国家的希望,发展历程非常曲折,如今企业规模虽不算大,但由于起步较早且地位重要,且是为数不多的芯片代工企业,目前企业规模仅次于中芯国际。华润微电子也是起步较早的IC企业,但角色、层面有所不同,没有被列入长期基石企业。比亚迪被列入长期基石企业并非因为新能源,而是因为其在与智慧科技产业更为相关的IC/器件、芯片领域的建树。TCL和海尔是从白电领域成长起来的长期基石企业。海尔生态更为宽广,但TCL比海尔向产业底层走得更远,其控股的华星光电是仅次于京东方的液晶显示屏制造大厂,不仅自用,而且已经广泛进入国内外诸多电视、手机等企业的供应链。
图1 长期基石、种子基石与基石潜力企业
严格来说,腾讯、阿里巴巴、百度目前还不能列入长期基石企业,他们仍处于转变过程当中。但是,这3家企业已经开始不同程度地表现出基石产业、基石企业的某些特征。连接类基础设施、商业类基础设施、智能类基础设施等不同角度的网络平台,是数智经济基础设施的不同方面,各行各业、万亿级用户也的确需要。这些具有互联网背景的万亿级市场、万亿级用户的大型平台,实际面临3个调整:①商业扩张边界在哪里止步;②与各行各业、万亿级用户之间的关系是增益每个人,还是通过将用户卷入,从而实现自己的生态围合;③重点以技术创新驱动所在国家的经济社会发展,还是以商业模式、游戏规则的改变获取市场存量与增量价值。
五、新IT的双循环:重新理解长期基石企业的双重价值
10家长期基石企业各有特点,各自独当一面,都是智慧科技产业、数智经济不可或缺的基石。如何重新理解它们的价值、发挥它们的作用,是智慧科技产业发展、数智经济布局需要深思的一个问题。笔者认为,智慧科技产业内部及其与数智经济之间其实存在着两个非常重要的循环,称为“新IT的双循环”。
双循环的第一个循环,是创新与创新扩散的科技循环,这个循环在第四产业内发生、进行;双循环的第二个循环,是新IT企业为各行各业融智赋能的数智化循环,这个循环在第四产业与其他3个产业之间,以及在第四产业内部进行。数智经济的这两个循环,是解决科技创新点面突破、技术研发与产业市场接力、生态化发展的关键,也是科技中国在与全球科技产业市场数智共生、协同发展过程中由大到强的关键,更是中国经济千行百业繁荣兴盛、绿色发展、共同发展的关键。这个历史过程,正在由企业尤其是第四产业的基石企业通力完成。
体量就是容量,供应链采购带动国内IC产业技术进步,万亿级采购带动万亿级产业。头部企业大规模的万亿元级营收,除了经济增长贡献意义、就业意义、税收意义,还有其供应链、产业链采购价值。智能设备的形态已经非常繁多,各类传感器使用量增长迅速,每种智能设备涉及的元器件已经远不止CPU,仅就千亿级规模的MEMS传感器技术产业而言,近些年在采购带动下,国产化率已经达到50%。上游企业对下游供应链的需求,除元器件采购外,还有IDM、OEM、ODM等多种需要。例如,联想集团的营业收入除去利润、税收、制造费用、运营费用之后,剩下的费用(同时也是占比最高的费用)几乎都是面向供应链的海量采购。由于采购量较大、生态关系紧密,联想投资了数十家集成电路方面的元器件、芯片企业,据不完全统计,仅芯片方面,联想就陆续投资了寒武纪、思特威、芯驰科技、飞腾、沐曦、京微齐力、昂瑞微等20多家企业,其中包括不少已上市或在上市进程中的优秀独角兽企业,具有较高知名度的比亚迪半导体也在其投资之列。华为的采购近些年对国产显示屏、存储、功能芯片的带动作用也相当明显,华为也大力加速投资了较多与供应链有关的IC企业。国内IC企业通过获得投资、进入大厂的产品服务供应链,完成了创新与创新扩散之间的价值循环,这对于处于起步阶段的“补短板”技术项目,具有较为明显的输血、回血效应。
作为双循环中的第二个循环,新IT企业为各行各业融智赋能的数智化循环有3个方面的显著表现,即企业赋能、个人赋能、重点工程的超级赋能。为各行各业融智赋能,将1亿多个市场主体“武装”起来,助力其共同发展,而不是进行生态围合,最终被改编;帮助行业大企业提高创新力和国际竞争力,在各自领域发挥母舰作用;通过可订阅式的技术服务等,降低部署成本,帮助中小微企业聚拢起资源、运用好流量、重拾活力、提高效力,在各自的跑道上创新前行。帮助中小微企业形成真正的长尾经济,而不是被日益边缘化,甚至被扫出市场,对于经济活力、创新生态、社会就业的意义都非常重大,这也是走出“内卷”的一种可能性。
在双循环的第二个循环中,长期基石企业的基石作用最为显著。而且透过10家企业,我们看到的不是竞争,而是分工协作,各自独当一面,在不同角度发挥着重大作用。华为在解决产业后方的一些关键问题;京东方、上海华虹、比亚迪、TCL为各方输送产品技术要件;而联想、华为、海尔、TCL使得元器件及最终产品走向全球。
六、种子基石与基石潜力企业:产业链下沉、生态化展开,未来新希望
除了长期基石企业,还有部署在10个产业要地的20家种子基石企业,以及30家基石潜力企业(见图1)。
种子基石企业包括智能生态企业(小米科技、OPPO&vivo)、特色智能硬件企业(华米科技、闻泰科技)、通用与行业人工智能企业(科大讯飞、碳云智能)、消费机器人企业(大疆、优必选)、工业机器人企业(沈阳新松、杭州国辰)、显示技术企业(柔宇科技、深圳天马)、IC设计与制造企业(韦尔半导体、北京君正)、芯片代工与关键设备企业(中芯国际、北方华创)、芯片设计开发与制造企业(展讯通信、长电科技)、芯片设计企业(瑞芯微、兆易创新)。其中,科大讯飞虽然成立较早,但是其进入人工智能产业周期的时间较短,并且刚刚渐入佳境。华米科技虽然有小米科技的投资,但其发展更具独立特色,是为数不多自研芯片、操作系统、算法引擎的智能可穿戴设备企业。闻泰科技并不直接面对最终用户,但其ODM模式具有较强实力,在智能硬件产品开发方面与小米科技、华为、OPPO、三星、苹果等国内外企业有着广泛合作。小米科技成长迅速,主要面向C端消费市场,属于个人赋能范畴,企业行业赋能不足。小米科技和华为、联想、TCL等企业在消费市场具有比较高的重合度,尚未表现出产业区位、创新区间的显著差异性。所以下一个阶段还要看企业在产业链的发展方向,向上实现生态苹果化的难度较大,向下实现芯片设计、研发需要技术驱动力,小米科技目前正在向这个方向努力。
基石潜力企业不是基石,但有成为基石的可能。由于不确定性较多,我们从每个产业要地筛选三个可能的基石潜力企业。卫星互联网方向的银河航天、九天微星、中国卫星网络集团,实际上前两者和后者之间更可能是合作关系,银河航天不仅主攻大规模卫星互联网,即星座组网技术,在相控阵天线、太阳翼、与5G融合的Q/V/Ka等波段高容量宽带天地通信技术方面都有与Starlink比肩的关键突破;华大九天、芯禾科技、和鲸科技主攻集成电路/芯片设计所需EDA;中望软件、山大华天、广联达主攻设计与仿真CAD/CAE;屹唐半导体、北方微电子、中微半导体主攻先进制程工艺与设备;长江存储、奕斯伟、中兴微电子主攻IC/芯片制造设计;亮风台、Nreal、视+等企业构建AR与VR生态;铂力特、先临三维、极光科技主攻3D打印增材制造;寒武纪、中星微、深鉴科技主攻人工智能芯片等硬核科技;地平线、黑芝麻、芯驰科技主攻智能汽车SoC;蔚来汽车、小鹏汽车、理想汽车不仅是造车新势力,更是智能汽车基础设施、应用生态的潜在构建者。
从种子基石企业到基石潜力企业,市场细分、技术下沉、底层硬件的特点更为明显。因而它们与联想、华为等一线长期基石企业之间的关系更为紧密,其中几乎所有IC/芯片设计制造企业、IDM/OEM/ODM企业,都在联想、华为等企业的采购供应链里,甚至联想还对寒武纪、芯驰科技等进行了投资,另外,联想也是蔚来汽车的早期投资者,联想控股间接投资支持了银河航天的发展。京东方直接投资了燕东微,间接投资了奕斯伟、江苏艾森半导体、英集芯科技、深圳中科飞测、思特威、集创北方、合肥颀中封测、上海飞凯材料、乐鑫科技等半导体相关企业。
七、数智共生:重新理解业态关系和基石企业的生态角色
不同类别、层次的基石企业之间,以及基石企业与所在产业链之间,是生态合作、互相成就的关系,这与“数智共生”的概念基本对应。联想等长期基石企业和各行各业企业在融智赋能这个角度的合作,也完全是一种“数智共生”关系。
从全球产业链这个更大的范围来看,中国企业尤其是基石企业在弥补自身短板、增强自主能力的同时,积极参与全球化分工协作体系,以开放的姿态进入国际市场大循环,有助于从国际供应链网络、技术网络、人才网络、市场网络、资源网络获得创新滋养,优化要素配置,放大自身技术研发投入的产出和回报,提升自身技术迭代能力。中国新IT基石企业、种子基石企业、基石潜力企业与全球市场之间也是一种“数智共生”关系。自主创新与外引内联、开放合作并不矛盾,完全可以并行不悖。
在长期基石企业的海外营收占比当中,联想为60%~70%,比例最高,且其海外业务的赢利能力近年来有显著提升。在2021年,TCL海外营收占比约为50%,海尔为51%,华为从2019年的50%左右下降到40%以下,京东方约为54%,上海华虹约为36%,阿里巴巴约为20%~25%,比亚迪约为16%,腾讯、百度均不足10%。在科技企业中,联想、华为、TCL、海尔对这个产业最重要的价值之一,是他们在实现了中国制造的基础上,历经多年开拓形成了全球化业务网络。他们是大航海时代的第一批拓荒者。在此意义上,第一、二、三梯队企业可以进一步携起手来。第二、三梯队企业的技术通过联想等第一梯队企业的产品服务和市场网络走向全球。
珍惜已有的,培育未竟的。与世界数智共生,在中国数智共生。对于“新IT的双循环”,这个双循环需要数智共生的观念。珍惜每一粒种子,培育每一个希望,创造每一个可能性,宽容每一个不确定性。实现智慧科技、数智中国的发展,每一家企业都有其不可或缺的作用,把国内和国外、行业和行业、企业和企业、企业和用户的关系看作相辅相成、数智共生的生态关系,可能更容易得到如何做大做强数字经济的正确答案。
八、2021—2030年,新IT基石创新扩散图景
在明晰基石产业、基石企业的基础上,我们还需要明晰基石创新。也就是说,要使新IT智慧科技产业面向两个循环,未来要着力进行基础创新,着力为各行各业的关键领域融智赋能,以及着力为数智经济的发展提供所需的数智基础设施。笔者将其绘制为一幅新IT基石创新扩散图景(见图2)。
图2 新IT基石创新扩散图景
新IT基石创新扩散图景中包括行业赋能/数智化转型、个人赋能/新智能设备、人工智能基础设施、云/数据基础设施、物联网基础设施、智慧交通基础设施、智能制造、下一代数智网络、高性能计算、半导体先进制程/工艺设备,工业设计/仿真/尖端制造装备等。通过新IT基石创新扩散图景,我们可以看到,长期基石企业、种子基石企业、基石潜力企业,在新的创新周期以及相应的创新扩散周期到来之际,都在充分发力,TCL在2022年投资10亿元用于新的制造业务,联想过去3年分别研发投入102.03亿元、115.17亿元以及120.38亿元,预计未来3年的研发投入还会翻番。
在这样一幅图景中,创新与创新扩散同等重要,把新IT产业企业调动起来和把一亿多个市场主体“武装”起来同样重要,在帮助千百万家企业、商户,以及千百万个行业、机构融智赋能方面,数十万家智慧科技产业企业同等重要,长期基石企业、种子基石企业、基石潜力企业也同样重要,它们在不同层面发挥不同的作用。
经过改革开放三四十年的发展,中国已形成初具规模和体系的科技产业,已形成各具特色的企业梯队。我们要珍惜这样一个基础,在资本、政策、市场、舆论等多个维度给予这个战略性的基石产业更多支持、鼓励和包容,创造一个生态,而不是只走一条路、只过一座桥,只有这样,这个关键领域才可能从无到有、从大到强,才能相辅相成、良性循环、数智共生。在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加速演进以及复杂严峻的形势下,才可能以新IT赋能各行各业,才可能产业升级、经济升维,才可能实现面向数智经济的意义重大而深远的历史性转变,才可能适应打造未来竞争新优势、构建未来发展新格局的迫切需要。
在多层次的产业生态体系、多样化的企业成长路径、多点位的创新扩散图景、多维度的数智经济基础设施中,不同角色各有各的任务、各有各的使命。仅就长期基石企业而言,华为将会是一个努力重新被定义的企业,联想将会是一个重新被理解的企业,腾讯、阿里巴巴、百度将会是重新找到自己位置的企业,海尔将会是在合适的时候进行生态整合、重新聚力的企业,TCL将会是一家重拾底层驱动的企业……
[1] 区别于Information Technology,新IT应为Intelligent Technology、Intelligent Transform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