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活于悲哀
“你的人生，是带着愿望出生的吧？”赵彩霞细细对着镜子端详。
“是，母亲说，那年她祈祷自己能有一个乖乖听话的女孩儿，从学业态度上看，我并没有让母亲失望。每个父母都会对自己的孩子带有愿望，这不是很正常吗？”许含雪依然不解赵彩霞之后到底要说什么。
“可是，你厌学，厌交流，还厌世，你有主动给过父母一次希望吗？父母整天围着你，就一定是理所当然的好事吗？你甚至把朋友都气走了，让普通人觉得你愚笨傻痴又没有任何存在意义，你偏偏有极强的存在意识，如果要说怪谈，你一定榜上有名吧……”
“我为什么一定要被人理解？”
“所以我才问你，反抗这个世道带给你的一切，真的有用吗？”
“我个人认为，这个问题就像小孩子一定要做个懂事又听话，还要明事理的孩子一样，是个双方面考虑的问题。”
“你希望自己做哪种？”
“如果我做了懂事的孩子，未必就会听话，因为我听话的时候，要跟自己的主见不停地吵架，而且这种麻烦是世道带给我的；如果我做了个明事理的孩子，就未必还能再知道，世上的遥远未来跟我还有半点毛线关系，更别提自己给自己搞得什么单纯又浪漫的事了，换一句话说，我会变得越来越迂腐的吧……”意识到这段话对自己的重要性，许含雪拿着笔记本写了下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听话，懂事还是明事理，都不适合你？那你上哪里工作啊？”
“也许工作跟这些因素并没有多大关系，因为我们工作的时候也不能放弃学习技巧，如果能一次性学完所有的人生技巧，我就真的想拜这样的人为大师了。”
“说的也是……”
“所以在这个时代，大家都容易陷入了一个误区：只要聪明又学习多，个性又理智，这样的人一定能在时代里面混得很好。但是真实的情况是：学习一般都是被人说成是自选的才合理，且未必要用于工作、聪明也未必是找了工作才能体现，只要他还能找没有文凭的工作好好干，他也算个机灵鬼、明事理也不是像优等生一样什么都做得好，而是根本在同事之间不讨嫌就足以说成熟了。”许含雪边记录边叹息。
“只要做得到，一切都是合理的啊。”赵彩霞一脸不屑，“要不是还有这个基本思想，人们的思维会更加不开窍。”
“你这是什么鬼话！？生活于愿望之中而没有希望，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哪里悲哀了！？”
“这些想法根本就是错误的，聪明的人应该不要把自己跟别人的需求搞混淆了，哪怕是老师也不可以，做了代表还是不可以！不然他们是怎么保持谦虚的？大多数傲气的人，他们都会说是天助我也，就连老师也在支持他们……但是这种想法明显不公平。学习好，老师自己也说他们第一不看品德，但是品德却是为学业服务的，不然老师不可能这么辛苦。理智的人在老师看来，就该顾及全班的大局，冒着危险去告小状，但是其实几乎没哪个学生认为这么做是对的，而是觉得这简直损人不利己。”许含雪拿出笔记本写着，写得越来越重，差点把纸张撕掉。
“你现在有这种惨状，并不是因为大家都遵守了正确的做法，而你做错了；也不是你对了，大家都错了才会造成这样。回想你的成长过程，这是多么讽刺，明明你是一个敢于尝试的人，结果却弄得浑身是伤？”
“不用了，伤都快失去痛觉了，如果我可以为了自己和这世界的联系，不停地努力的话，我的病至少还有克服的希望。”
“不错，我偏偏把你跟外界联系切断了七年，因为你压根就受不了打击，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强迫你不要理那些愚蠢的人。你再为他们哭的话，也就太不值得了。”赵彩霞说着，又夺过钢笔写着：
“如果许含雪当初是抱着确切的希望来制造我的，我也不会渴望尝试背叛的滋味，因为希望是她认为自己根本就无力改变的，她早已躲进了老鼠洞。大白天的，她自己不想面对外面的一切，反而祈祷一个不存在的替身……所以这才导致我的身份和存在感也是问题百出。活得感觉痛苦和麻烦的，不只是全家人，还有我和这个单纯得压根不长记性的妹妹……”
“诶？姐姐也会痛苦吗？”许含雪突然转身，用手印在镜子上。
“废话，如果没有这种完全的灵魂系统，我还能有本事来跟你斗！？”
“也就是说，只有愿望而找不到希望，就好像灵魂已经渐渐失去能量一样；而我，已经让家人的灵魂都备受折磨很多年了……即使家人祈求我不要疯掉，也不会多来找我，也就符合情理了。”许含雪叹息，望了望还在对着电视念叨的外婆，又写着：
“世事无常，全家人都不信我竟然会得这种病，明明应该是最有出息的女孩子……既然我已经大胆尝试在科技班上了，为了不让家人再担心，我读科技班是什么心态，现在我努力学习，也就是什么心态。”
“你……大家都变了，你还要维持是做什么呢？”
“我说过，只有欠下来的苦，那么之前我给家人造成的痛苦，都是可以弥补上来的。而不是真的像人们想的钉子打木板，即使钉子被拔掉了，痕迹也不会消失。其实只要把最初的模样记住，谁又能保证我一定恢复不了家人心里的那块木板，好好地再还给他们一个质量更好的木板呢？”
“你要是这么想，我也得努力想着如何玩你了，毕竟知识都是共用的，你不怕压力的话，就来试试看吧！”
“好，说来就来。”
“你拿什么做赌注呢？”
“就拿我的态度做赌注，我打赌，以后的我，会比你想得多，甚至能猜出姐姐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