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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师夷制夷”:长城两侧的攻守易位
成者王侯败者贼,这是中原政治文化中的一条铁律。粗犷的草原英雄们可没有做贼的打算。“大英雄岂能仰人鼻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走,天高地远,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这大草原可没有尽头。”
于是,强悍的狼群分家了,贪恋故土的选择了留下,慢慢地变成了温顺的绵羊,给中原汉人的血液里注入了一分胡气;狼性未泯的则嗥叫着义无反顾地离开了蒙古高原,离开了他们的祭天金人,奔向西域,奔向吉尔吉斯高原,奔向那片未知的世界。
“师夷长技以制夷。”这是魏源老夫子留给清朝统治者的谆谆教诲,可惜死水微澜,没见多大响动。倒是好学的东夷——日本人,率先拿去,奉为瑰宝。几十年后,清人惊呆了。
一、胡服骑射与李牧大捷:夹缝中生长出来的“师夷”高手
匈奴的突然出现,打得秦、赵、燕三国措手不及,纷纷修葺长城,作消极抵抗状。赵武灵王不干了,我们的祖先曾经就是“夷人”,干吗要受这些蛮夷欺负?恢复当年的“夷风”有点困难,还是直接向这些落后于自己几百年的匈奴人直接学习来得快。于是乎,丛台的美酒窖边出现了胡服骑士的矫健身影,塞外边关出现了弓箭在手的赵国勇士。
匈奴古称鬼方、猃狁,早在商周时期就和中原政权发生过冲突。《周易·既济》中记载,商王武丁“伐鬼方,三年克之”。西周以后,以上两个名字逐渐消失,开始出现犬戎等少数民族。犬戎是否就是匈奴,尚有争议。西周穆王曾经征讨犬戎,“得四白狼、四白鹿以归”(《国语·周语上》),白鹿、白狼,显然是犬戎战败后进献的礼品。狼是草原民族最尊敬的动物之一,很多民族的起源传说都与狼有关,联系到匈奴人喜爱白色,至少可以说犬戎与匈奴有密切的联系。
周穆王打败犬戎之后,为便于控制,把一部分犬戎迁徙到临近周朝中心地带的太原居住,即现在的宁夏固原、甘肃平凉一带。不料此举给后世埋下了祸根。周幽王为了讨冷美人褒姒的欢喜,烽火戏诸侯,惹怒天下。申侯趁机联合犬戎进攻西周国都镐京(今西安附近),幽王被杀,褒姒也被掳走。即位的周平王无奈,只好东迁至洛邑(今洛阳一带)。
大约在公元前4世纪,战国的时候,匈奴的名字开始出现在汉文史籍当中。匈奴的活动区域主要在漠南黄河河套地区(贺兰山以东、狼山和大青山以南、黄河沿岸的地区)和阴山(狼山、大青山等)一带。这里“草木茂盛,多禽兽”,无论对于畜牧还是狩猎,都十分有利,游牧经济发展迅速,很快就成为邻近的燕国、赵国、秦国的心腹大患。三国先后在边界修筑了长城,以阻止匈奴铁骑长驱南下。为了在七国竞争中占据有利位置,燕、赵等国还曾拉拢匈奴一起进攻敌国。匈奴人继承了犬戎的“外交”政策,有意在中原各国之间纵横捭阖,谋取自己的最大利益。
不过受自然条件的影响,匈奴人在后勤补给匮乏时仍然不时发兵南下侵扰,掠夺人口、财物。大青山——河套一线是匈奴部众生活的中心区域,南面正对着秦国、赵国,秦国国力强盛,赵国相对软弱,因此赵国受到的侵扰最为严重。不过匈奴的幸福时光并不长远,赵国的武灵王进行了大胆的“胡服骑射”改革,“师夷长技以制夷”,很快瓦解了匈奴骑兵的优势,实现了长城两侧的第一次攻防转换。
胡服骑射为什么会在赵国发生?我们还得从那位“桐叶封弟”的周成王说起。
相传周成王姬诵有一天和弟弟叔虞一起在宫中玩耍。姬诵随手捡起了一片落在地上的梧桐叶,把它剪成玉圭形,送给了叔虞,并且对他说:“我把这个玉圭封给你吧。”史官们听后,把这件事告诉了辅政的周公。周公见到姬诵,问道:“你要分封叔虞吗?”姬诵说:“怎么会呢?那是我跟弟弟说着玩的。”周公却认真地说:“天子无戏言啊!”
姬诵想了想,决定把叔虞封为唐国的国君,史称唐叔虞。叔虞死后,他的儿子燮继位。因为境内有晋水,便改国号为“晋国”。为了祭奠唐叔虞,姬燮在晋水源头、悬瓮山下修建了一座祠堂来祀奉他,这就是著名的“晋祠”。
“桐叶封弟”只是美丽的传说,周王封叔虞为唐国的国君,其实有明显的战略目的。晋国西靠吕梁山,东临太行山,南面是中条山,整个国家被紧锁在三座大山之中。更要命的是,他的四邻都是“戎狄之民”。当时黄河中游流域基本上是北方游牧少数民族的活动区域,这些少数民族不时南下西进进攻周王朝,是周朝的大患。在他们当中设一个封国,等于在少数民族活动的核心地带钉进一个楔子。对异己的唐(晋)国,戎狄之民当然要除之而后快。这样,一个小小的唐国就转移了戎狄大量的注意力,减轻了宗周的压力。
晋国的统治者还确实不含糊,他们没有依靠大山之险单纯地龟缩其中,而是主动向外出击,开疆拓土,当时称“启土”。“启土”的对象当然是戎狄领地。在晋国的臣民中,有一支特殊的部众,即周王封给他们的“怀姓九宗”。这“怀姓九宗”其实就是周王俘虏的鬼方奴隶。换言之,即一帮匈奴人。外有戎狄,内有“九宗”,晋国统治者的处境可谓糟糕透顶。不过压力越大,动力越大,晋国统治者因地制宜地创造出一套独特的统治术,即“启以夏政,疆以戎索”。所谓“启以夏政”,即按照华夏族政权的统治模式来控制整个国家和新占领的戎狄领地;“疆以戎索”则是要在不干扰“夏政”的基础上,尽可能适应戎狄的旧有制度。这样,晋国统治者不仅扩大了领土,而且传播了周代文化。不过,晋国因此也染上了很多的胡气。比如著名的晋文公,每次上朝时都是穿一身羊皮衣服,俨然一副胡人酋长的气派!
不仅如此,晋国还是“和亲”政策的始作俑者。向戎狄要土地,未必每次都能得手。公元前569年,晋悼公为恢复晋文公时的霸业,在魏庄子的建议下,决定“和戎”,缓解背后的压力,以便腾出手来,专心对付南方的楚国。其和戎办法大致如下:(1)互通有无,用中原的美酒佳肴女乐换取对方的马匹、毛皮;(2)定期盟会,解决近期出现的矛盾;(3)互相通婚,建立统治者之间的亲戚关系;等等。对比一下可以发现,汉朝的“和亲”政策和晋国的“和戎”政策区别不大。唯一不同的是,汉朝只向外嫁宗室女,从来没有从匈奴娶个妻子回来。
《孔丛子》中有这样一个故事:
魏国使者子顺出使赵国,赵王向他请教拉拢北狄的办法。子顺回答:“给它好处,和它互市,北狄自己就会过来。”赵王很奇怪:“寡人的目的是削弱它,如果与它互市,把我国的好东西卖给他们,不是让它更强了吗?”子顺大笑,随即作了一番精辟的阐述:
“和北狄互市,只是用我们没用的东西换取他们的宝贝而已。衣服、丝织品、美酒佳肴都是他们喜欢的。牛马、毛皮、弓箭,等等,他们有的是,可以很随便地给我们。牛马、弓箭这些东西都是我们的战略物资,平时求之不得;服装布匹、美酒佳肴我们有的是。宽袍大袖的服装并不适合马上穿着,美酒佳肴吃完就没了,这些对他们其实都没什么大用。相反,他们会日渐沉迷于我们的锦衣玉食,逐渐丧失自己的优势,到时候可以一举歼之,何止是削弱他们呀!”
看了子顺的分析,不禁让人钦佩中行说的远见。晋国人发明的“和戎”,客观上促进了不同民族间的文化交流,有利于民族融合和汉民族的形成。中行说坚决反对匈奴贵族穿着汉朝赠送的衣物、食用汉朝的美酒佳肴,维护匈奴自己的民族特点,尽管阻碍了汉匈两大民族的交流,但维护了匈奴的军力。
公元前369年,三家分晋,赵国分得的领地最多,但也因此和匈奴成了邻居。大青山以南的沃野是匈奴人的乐土,同时也是南下的跳板。为了控制住这块要地,赵国和匈奴进行过多次较量,结果都以失败告终。不过祖先的胡气给了赵国人以智慧和变革的勇气。
公元前302年,赵武灵王这位有着胡、汉双重血统的圣王英主,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赵国军队的武器其实比匈奴精良,但多为步兵和兵车混合编制,加上官兵都身穿长袍,甲胄笨重,反应不灵活。武灵王抓住要害,在大臣肥义等人的支持下,首先改革服装,要求所有人都要穿着匈奴人那样的短衣、长裤。
改革服装在古代不是一件小事。从周初开始,周王朝的政权设计者们就为后世设计了一套严格的礼乐制度。服饰是礼乐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通过服装即可辨别某人的身份地位。改穿胡服,大家都一个样,直接破坏了原有的等级秩序,肯定会有很大阻力。
武灵王的叔叔公子成首先反对。为了说服公子成,武灵王亲自到公子成家做工作,用大量的事例说明胡服的好处,终于使公子成同意改革胡服,并表示愿意带头穿上胡服。公子成的工作做通之后,仍有一些王族公子和大臣极力反对。他们指责武灵王说:“衣服习俗,古之礼法,变更古法,是一种罪过。”武灵王批驳他们说:“古今不同俗,有什么古法?帝王都不是承袭的,有什么礼可循?夏、商、周三代都是根据时代的不同而制定法规,根据不同的情况而制定礼仪。礼制、法令都是因地制宜,衣服、器械只要使用方便,就不必死守古代那一套。”
在服装改革成功之后,武灵王下令改革军队,向匈奴人学习骑射技术。经过反复训练,终于训练出了一支堪与匈奴铁骑媲美的精锐骑兵。
改革成功后,赵国开始反击了。反击首先从邻近的匈奴别部林胡、楼烦开始。林胡、楼烦实力弱小,而且犯了轻敌的毛病,很快被击垮。赵国的土地因此向北延伸了千余里。赵国原来建了内、外两道长城,林胡、楼烦长期在内长城附近活动。击败两部后,赵国先后在这里设立了云中、雁门、代三郡,与匈奴本部开始隔着外长城相望。
对于赵国的反击,匈奴不甘示弱,开始频繁地往来于长城之下,使赵国边境的农业、畜牧业生产遭到很大破坏。由于南方和秦国的战事不断,赵国无力北顾,只好采取守势。大将李牧奉命守边。李牧分析形势后采取了积极的应对措施。他一面广建烽火台,派出大批间谍,及时掌握匈奴骑兵的动向;一面严加防备,以逸待劳,尽可能不战而屈敌之兵。后来李牧内调,新的将领改弦更张,主动出击,结果屡遭败绩。赵王无奈,只好再派李牧镇边。
李牧认为匈奴此时正是骄兵,骄兵必败,有机可乘。于是集中战车1300乘,骑兵13000人,步兵5万人,弓箭手10万人,采用了匈奴人惯用的诱敌深入之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开始,李牧命令“大纵畜牧,人民满野”,引诱匈奴进攻,然后又诈败后退。匈奴屡战屡胜,不假思索地紧追,结果陷入赵军的重重包围,损失十余万骑。李牧趁机大规模北进,破东胡,降林胡,逼得单于四处奔走,十余年不敢再南下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抱怨”。
二、从“秦人”到“汉人”:风水轮流到匈奴
秦始皇一声怒吼,没用的头曼单于赶紧后退几百里。骄傲的匈奴人不干了,于是,弑父弃妻的冒顿被扶上单于宝座。冒顿单于没有南下,他在等待着汉朝人统一天下。草原英雄不会乘人之危,冒顿要和刘邦进行一次公平的较量。可他错了,自己的对手虽颇善权术,却没打过什么胜仗。于是,大发慈悲的冒顿打开一个缺口,放了他一条生路。
赵国打败了匈奴,自己的气数也已经消耗殆尽,而且在客观上帮助秦国解除了北方的一大祸患,使秦国可以专心对付关东六国,完成自己的统一大业。不久,赵国即继韩国之后从地图上消失了。公元前221年,秦国经过几代人的努力,终于完成统一大业。从此,“秦人”成为外族乃至外国人对中原民族的称呼,就像后来的“汉人”“唐人”一样。旁观者也知道给中原人取一个满足虚荣的名字,以便从中分一杯羹。否则,“宋人”“明人”“清人”一类称呼早就扣在我们头上了。
趁着秦国集中全力与六国进行兼并战争、无暇北顾的机会,匈奴逐渐恢复过来,又开始小规模地南下侵扰。公元前215年,头曼单于又一次南下。秦始皇决定大规模反击,不顾丞相李斯的阻拦,派大将蒙恬率大军30万北上,一举夺回“河南地”(今内蒙古鄂尔多斯市一带)。次年又夺取了匈奴控制的高阙(今内蒙古临河西北)、阳山(今内蒙古狼山)等地。头曼单于外强中干,一见情况不妙,赶紧北撤了七百余里,迁徙到朔方。而且在自己的领地内也要“置烽燧,然后敢牧马”。
秦始皇反攻匈奴表面的原因是在他北巡上郡时,有人向他献上一道谶语:“亡秦者,胡也。”为了秦朝的万世基业,秦始皇必须赶走胡人。其实,匈奴占据河套地区,直接威胁国都咸阳,卧榻之旁岂能容他人酣睡?即便头曼单于不出兵挑衅,秦始皇也会主动挑起战事。
为巩固战果,秦始皇在河套设置了九原郡和44个县,从内地迁徙3万多人到这里屯垦。鉴于匈奴主力未损,实力尚存,秦军一直没敢回撤,而是长期驻扎在那里。为了巩固国防,秦始皇下令于公元前213年修筑万里长城,把以前秦、赵、燕三国的北边长城连接起来,再加以修补和扩充,西起陇西郡临洮,沿着黄河、阴山,蜿蜒曲折,直达辽东郡的碣石。
万里长城对于抵御匈奴骚扰发挥了很大作用,但动用的人力、物力过于庞大。而且由于无限制地役使民夫,致使百分之六十的民夫被折磨致死,民怨沸腾,这对秦朝的灭亡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公元前210年,蒙恬因为支持太子扶苏,被秦二世胡亥处死。次年,陈胜、吴广在大泽乡揭竿而起,秦王朝迅速瓦解。原来戍守在边境的士兵、移民一时走散。“北徙十有余年”的头曼单于趁机南返,重新渡过黄河,进入河套地区。
但这个头曼单于是个典型的扶不起来的阿斗。在中原一片大乱的时候,他也只是稍稍南下了一点而已,根本不敢去收复河套失地。东边的东胡根本看不起他,西边的月氏抢走了河西走廊,而且公然索要质子,北边的丁零也不时南下。可头曼却不思振兴,只知道抱着爱妾游乐。唯一的一次主动出击月氏,还是为了加害自己的太子。匈奴的命运走到了拐点,要么在头曼统治下一路衰落下去,要么代之以一位伟大的人物。历史选择了后者,著名军事家、匈奴奴隶主阶级的代表——冒顿上台了。
冒顿上台的过程前面已经介绍过,此不赘述。倒是头曼单于的行为让人费解。冒顿从月氏逃回,从道理上讲,头曼要么恢复他的太子资格,重修父子之好;要么再接再厉,另想除掉冒顿的办法。昏头的头曼却做出了一个让人莫名其妙的决定:既不恢复冒顿的太子之位,又给他1万铁骑。这不是等着让自己的宝贝儿子来收拾自己吗?
冒顿也不客气,鸣镝一响,头曼顿时变成了刺猬。此时,长城南边的各路人马正热衷于彼此厮杀,给冒顿创造了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使之可以专心经营自己的草原帝国。他首先策马东进,亲手干掉了昏睡中的东胡王,然后向西进攻月氏,把他们赶出河西走廊,收复故疆,解除了右侧的一大威胁。月氏被迫西迁中亚,挤跑了西徐亚人,后来建立起贵霜帝国,成为和汉帝国、罗马帝国、安息帝国并立的四大帝国之一。欧洲人不明就里,因为他们皮肤较白,干脆称之为“白匈奴”。
西徐亚人丢了家园,没办法,只好向西迁徙,进入乌克兰地区,进而挤压了当地的日耳曼部落,迫使他们再向西进,去骚扰罗马帝国。因此可以说,冒顿单于是第一波西进运动的发动机。在冷兵器时代,来自东方的游牧部族总是比西方的部族厉害一些,他们大鱼吃小鱼式地向西挤压,掀起一波波浪潮,最终倒霉的都是罗马帝国。因为他们是定居民族,必须保家卫国。而且西边是浩瀚的大西洋,以他们那一点航海技术,挺进大西洋只能是送死,要不然也不会再等上1000多年,才有哥伦布的地理大发现。
解决了左右侧的劲敌,冒顿开始向南挺进。东路军直破原来赵国的外长城,收回被赵武灵王夺取的楼烦;西路军南渡黄河,进占白羊王的领地,重新夺回被蒙恬占去的河套平原,兵锋直抵长城脚下。不过,聪明的冒顿保持了足够的克制,没有继续南进,而是改为北上,全力解决自己背后的麻烦,而且取得了一个满意的结果:北方的丁零、新犁等部落纷纷投降,均屈服于他的弓矢之下。
冒顿没有南下的原因有两个。一是长城以南已经是农业区,并不适合放牧,让自己刚刚兴起、劲头正足的游牧骑士们下马耕田显然没有任何好处;二是西段长城以南接近关中地区,那里是刘邦的老巢。此时忙于和项羽争夺天下的刘邦正被打得焦头烂额,连吃败仗。如果南下袭击关中,等于帮了项羽的大忙;项羽一旦夺得天下,这位连秦始皇都不放在眼里、从小就想取而代之的西楚霸王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河套、关中的肥田沃土为他人所占。这等于给自己树了一个劲敌,对新生的匈奴政权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冒顿收住兵锋,乐得坐山观虎斗。
不过不南下,不等于不东进。因为在辽东、河北一带,还有很多当年被燕国夺取的匈奴故土没有收回来。公元前202年,燕王臧荼因为当年错误地站在项羽一边,遭到汉朝大将韩信的痛击。其子臧衍亡入匈奴,准备借匈奴之力,反击汉朝。冒顿正想恢复旧疆,于是顺水推舟,起兵进攻燕、代地区。
“秦人”变成了“汉人”,可“汉人”并没有继承往日的荣光。此时的汉朝百废待兴,皇帝连想凑四匹颜色、个头一致的马来拉自己的龙辇都困难,将相上朝更是只能坐牛车。面对匈奴咄咄逼人的攻势,刘邦只好派韩王信率领本部人马进驻太原,先去抵挡一阵,躲一天算一天。这个韩信不是汉军统帅韩信,而是原来韩国王室的后裔,趁着秦末天下大乱,在张良的帮助下重新崛起。在楚汉战争开始时,韩信就站到了刘邦一边,算是选对了主子。不过刘邦对异姓诸王并不放心,所以把这个苦差事交给了他。打胜了算是替刘邦又卖了一命,打败了等于剪除了一个祸患,一箭双雕。
韩信到太原后,见防御工事破坏严重,根本来不及修缮,便请示刘邦,准备移师马邑。马邑在现在的山西朔州一带,离匈奴更近,刘邦乐得送个顺水人情。韩信到马邑后立即着手修缮城池,存储战备物资。公元前201年秋,各种防御工程刚刚完工,匈奴大军即蜂拥而至,把马邑围了个水泄不通。马邑虽然不大,但匈奴骑兵的优势在于野战,不擅长攻坚作战,所以双方僵持了数日,马邑依然没有攻下,倒是匈奴损失不小。冒顿大怒,增兵猛攻。韩信担心难以长久坚持,连忙飞书告急,同时采取缓兵之计,派人同冒顿谈判,谎称要投降。
刘邦起初派了援兵,不料援兵到太原后停止前进,领兵主帅反而告了韩信一黑状,称其要谋反投降匈奴。刘邦本来就对这些异姓王侯不放心,闻报马上派人赶到马邑,责问韩信意欲何为?韩信大惊,知道按照刘邦的性格,早晚要对自己下手,于是假戏真做,献城投降匈奴。冒顿以韩信为向导,南下直攻太原。
警报传到长安,刘邦大惊。不过此时的刘邦还有些雄心壮志,心想当年秦始皇也是在统一战争刚刚结束不久即北上讨伐匈奴,而且一战成功,自己同样是刚刚消灭项羽,士气正盛,怎比不得秦始皇?于是下令御驾亲征。公元前200年冬十月,刘邦率领32万大军,冒着风雪严寒,赶赴前线。汉军前锋很快与韩信的部队遭遇。韩信投降匈奴,心中有愧,无心恋战,假意抵抗了一阵即退回马邑。冒顿听说韩信战败,马上派左、右贤王出兵相助。双方在晋阳城下相遇,汉军大获全胜,匈奴人败走。汉军追到离石,缴获大批牲畜。
在中国历史上,刘邦是个颇善政治权术的帝王。他可以把群臣玩弄得团团转,但让他去指挥高技术含量的战争,可就勉为其难了。匈奴最擅长的就是诱敌深入,偏偏刘邦就吃这一套。眼见连续获胜,刘邦志得意满,急于建立秦始皇那样的万世功业,不顾汉军南来不胜严寒的实际情况,严词督促北上追击。
汉军加速北进,刘邦亲自乘战马先行,骑兵很快杀到平城,可步兵却被远远地甩在后面。在刘邦刚到平城、人困马乏之际,冒顿单于亲率铁骑赶到,四面出击,势不可当。汉军仓促抵抗了一阵,即拥着刘邦爬上平城东北方的白登山,固守待援。白登山山势险峻,易守难攻,冒顿于是决定从四面围困,企图饿死刘邦。刘邦从山上俯瞰,只见匈奴骑兵漫山遍野,西面是白马,东面是青马,南面是红马,北面是黑马,军容严整,进退有序,这才知道自己的军事智商是多么低下。
汉军被围了七天七夜,缺粮断草,面临覆灭的危险。士兵悲歌:“平城之下祸甚苦,七日不食,不能弯弓弩。”最后还是那位传说和自己的嫂子有私情的陈平无意中看到单于阏氏与单于并马而行指挥军队,灵机乍现,想出一个馊主意。他命人给阏氏秘密送去很多财物和一幅美人图,谎称要献给单于一名美女。秦汉时燕赵娇娃很出名,阏氏顿时醋意大发,当夜即劝单于撤兵北归。单于眼看汉朝步兵陆续赶到,也怕有意外,于是解开围军一角,让汉军趁着大雾仓皇撤走。
冒顿虽然放走了刘邦,可东进收复失地的计划没有改变。代、雁门、云中一带仍然不时遭到匈奴攻击。这时,刘邦的另一个谋士——刘敬站了出来。刘敬建议与匈奴“和亲”,把公主嫁给冒顿,这样,冒顿在世时是刘邦的女婿,死后他的儿子——刘邦的外孙继承单于位置,世代姻亲,自然会和平共处。刘邦接受了这个建议,但送亲生女儿实在舍不得,于是把一个宗室女冒充公主送给了冒顿。嫁女儿当然要给一笔嫁妆,刘敬与冒顿约定,一次性赠送黄金千斤,另外每年奉送一定数量的棉絮、缯布、酒、食物,等等。同时开放关市,允许两国人民进行贸易。说是嫁妆,其实就是贡赋。好在匈奴也不在乎名义,照单全收。
送公主出塞的次年,刘邦派亲信陈豨出任代国国相,防御匈奴。不料,这个陈豨当年就勾结匈奴,自立为代王,害得刘邦又费了很大劲才平定。公元前195年,燕王卢绾又投降匈奴,频繁进出渔阳、上谷一带。刘邦气急败坏,箭伤发作,一命呜呼。
这时,为了考验汉朝“和亲”的诚意,冒顿给刘邦的遗孀吕太后发来一封国书,上写“陛下独立,孤偾独居,两主不乐,无以自虞。愿以所有,易其所无”(《汉书·匈奴传》)。这话有些费解,简单说就是我没了妻子,你死了丈夫,两人都不快乐,不如咱们俩结为夫妻,共享快乐。
这对堂堂大汉国母是十足的侮辱,满朝文武无不愤慨。樊哙当场请命说:“臣愿得精兵10万,横行于匈奴之中。”而季布却对吕太后说:“应该把这个吹牛的樊哙斩首。几年前汉兵32万,樊哙为上将军时,匈奴围高帝于白登山,樊哙不能解围救高帝于水火,现在却扬言以10万兵击败匈奴,这是当众撒谎。”吕太后默默点头。这位以强悍而闻名的太后不无屈辱地亲笔给冒顿写了一封回信,表示自己“年老气衰,发齿坠落”,无意改嫁,但和亲政策一定要维持。冒顿单于此时的注意力主要在经营西域,看汉朝确有诚意,也就罢手了。此后,汉惠帝、文帝时又先后有公主出嫁单于。文帝时双方又具体约定以长城为界,长城以北属匈奴,为“引弓之区”;以南属汉朝,为“冠带之室”。
此后,虽然不时有匈奴骑兵南下侵扰,但大体上保持了和平态势。公元前177年,右贤王驱兵进入河套,逼近长安。汉文帝调集8万骑兵准备大举反击。右贤王主动后退,冒顿为此还专门致信汉文帝,表示此事完全是右贤王和汉边地官吏有矛盾而引起,未经自己批准,而且已经处罚了右贤王。一场大战戛然而止。
匈奴在优势条件下保持克制,和其主要注意力在西域有关。公元前174年,冒顿病逝。其子老上单于把注意力完全扑到西面的月氏身上。在其打击下,月氏被彻底赶出西域,国王的脑袋也被老上做成了酒具。
在彻底解决了西域后,匈奴的兵锋再次南指。老上单于和其子军臣单于都曾大规模南下。不过汉朝除了作适当阻击外,并没有大的动作。屈辱的和亲政策一直坚持了下来。汉朝政府则全力经营内部,韬光养晦,积蓄力量,准备未来的反击。
三、铁马金戈40年:一番大战之后,依旧南北各自天
公元前120年冬,度安驿的快马送来了一条惊人的消息——13年前出使西域,邀月氏共击匈奴的使臣张骞回来了!
未央宫大门洞开,承明殿灯火通明。
面对汉武帝和满朝文武,饱经风霜的张骞侃侃陈述了月氏国不敢出兵的缘由,并将一捆绘有河西走廊地图的羊皮呈现给武帝。
从此,汉朝大军有了战略方向,杀得匈奴退出漠南,退出河西走廊,流亡到漠北草原。
公元前141年,冒顿单于去世30多年后,一个文韬武略可与冒顿媲美的年轻皇帝——汉武帝即位。此时的汉朝国力臻于极盛,官粮多得以至陈腐不可食用,银钱散落一地无人收拢,战马也增加到30万匹以上。汉武帝锐意改革,对内推行察举制度,不拘一格选拔人才。同时加紧训练骑兵,特地请来匈奴教师,按照匈奴的训练方法来训练。对外派张骞出使西域,联络月氏国,争取从两线夹击匈奴。张骞途经匈奴时被扣留,一住就是10年。匈奴倒也没亏待他,还送给他一个女人。尽管在匈奴娶妻生子,张骞意志未倒,还是逃了出来,经过千难万险才找到那个远迁天山之西的月氏。不过此时的月氏生活在中亚的沃土上倍感舒适,无论这个大汉使臣作如何激动之游说,仍然提不起他们复仇的热情。尽管没有完成使命,但加深了对西域的了解,为后来孤立匈奴、沟通西域创造了条件。此时的匈奴在军臣单于的领导下,并没有意识到汉朝的变化,还是按照以往的惯例,不时南下敲打一下,维持自己战略上的进攻态势。
公元前133年,汉朝反击的大幕正式拉开。夏六月,汉武帝接受王恢的建议,命雁门商人聂壹以走私犯的身份进入匈奴,引诱军臣单于进攻马邑。同时派李广、韩安国等率30万大军埋伏在附近山谷中。军臣单于率领10万骑兵如期进入武州塞,看到畜群遍野,却无人管理,心生疑惑,于是抓来汉朝一个巡边尉史,得知汉朝的诱兵之计,连忙撤退。汉朝的第一次反击行动宣告失败。军臣单于以为有天神相助,于是大方地封尉史做了“天王”。
公元前129年,汉军以李广、公孙敖、卫青等四将军兵分四路,从云中、雁门等地出击,合击匈奴。此战又没有成功,其中两路没找到敌人,李广一路遭到伏击,损失惨重,李广本人也被俘虏。匈奴置李广于两马之间,李广诈死,在途中突然跃起,抢得战马弓箭,逃了回来。倒是皇帝的小舅子卫青聪明,他没有去寻找匈奴主力,而是直奔空虚的龙城,俘获700余人,算是给汉朝挽回一点面子。
军臣单于见老窝被人掏了,非常恼火,兵分三路,从雁门到辽西一线展开全面的战略性进攻,并于公元前127年占领造阳等地900余里。这块土地从战国时代被燕国夺取后第一次回到匈奴手中。在辽西,太守被杀,2000余人被抓走;在渔阳,打伤大将韩安国,迫使汉军深沟高垒,坚壁不出;在雁门,也大有斩获。
此时的汉武帝做出一个英明的决策:放弃东部不予救援,派卫青、李息等从长安出发,北出榆林、云中,沿外长城一路向西北行进,猛攻右贤王的驻地高阙,切断右贤王与河套地区的联系。然后突然向南折回,沿黄河、贺兰山南下,直扑没有任何准备的楼烦王、白羊王驻牧的河套平原,俘虏5000多手无寸铁的牧民和一部分经常深入汉地的探子、牲畜上百万。汉军则“全甲兵而还”,几乎没损失一兵一卒。
河套地区当时称“河南地”,是匈奴的发祥地之一,也是匈奴距离汉朝统治核心——关中最近的地区,战略位置极其重要。占领河套后,汉朝随即不惜代价地在此设立朔方郡,筑朔方城,从内地移民10万徙居朔方,充实边境。“河南战役”的胜利,是汉军又一次避实就虚打法的成功战例,是汉朝的空前胜利。朔方的建立,第一次把触角伸到长城以外,把战火引到匈奴境内。
战略要地失守,军臣单于气愤至极,不久死去。其弟伊稚斜继承单于位,继续把东线作为进攻重点,右贤王也厉兵秣马,准备收复河套失地。
匈奴接连两次被卫青偷袭,居然没有吸取丝毫教训。公元前124年春,汉武帝不顾境内大旱,再次派卫青统率10余万大军,出朔方、高阙、右北平,主动向右贤王发起进攻。右贤王丢失战略要地,遭到单于批评,心中不快,只知道怀抱爱妾漫步于醉乡。卫青亲率3万骑兵昼伏夜出,摸到右贤王王庭附近时才突然趁着夜色出击。右贤王措手不及,丢下士兵夺路逃跑。数万精骑无人指挥,四散奔逃。右贤王所属小王10余人,连同男女15000人被俘,牲畜损失近百万。
总是靠偷袭并不能成大气候,因为匈奴主力并没有遭受致命的打击。为此,次年二月,已晋升为大将军的卫青以张骞为向导,再次出击。这次匈奴总算有了准备,汉军只取得一些小的收获,被迫回军休整。四月,汉军从定襄出击,北上百余里。匈奴伏兵数万静候。这是汉匈之间第一次硬碰硬的战役,结果是得失相当。汉军斩敌19000级,骠骑校尉霍去病俘虏匈奴相国、当户以下2000余人。但汉朝六位将军中两个阵亡、一个被俘,翕侯赵信被俘后投降。
这次战役与其说是汉军的胜利,倒不如说是匈奴诱敌深入聚歼汉军有生力量的重大胜利。随着赵信的投降,汉军的战法再无秘密可言。伊稚斜单于重用赵信,封为自次王,地位仅次于自己,并把姐姐嫁给他。赵信对这位小舅子也是投桃报李,建议匈奴把王庭北撤,远离汉军。汉军若攻,必然深入大漠,届时匈奴则可以逸待劳、各个击破,单于采纳。从此以后,汉匈之间在蒙古高原的竞争进入相持状态。
令赵信大感意外的是,汉军的再次大规模出击没有选择匈奴本部,而是又一次瞄向了孱弱的西部。在上一次战役中崭露头角的霍去病这次被封为骠骑将军,统骑兵1万,向河西走廊出击。霍去病进行了一次典型的无后方作战,全军不要后勤补给,完全因粮于敌。汉军经历匈奴五王辖区,转战6日,过焉支山千余里,杀折兰王、卢侯王,俘虏浑邪王子,大败休屠王,斩首8000余级,俘获匈奴祭天金人,所有拒绝投降者一概诛杀。不过汉军损失也很大,1万骑兵仅剩下3000人,无力再战,只好撤回。同年夏,霍去病再出陇西,转战2000余里,俘虏五王,斩俘32000多人。
霍去病的两次出击不仅削弱了匈奴右地,而且激发了匈奴内部的矛盾。浑邪王、休屠王害怕单于处罚,转向汉朝寻找出路。最后前者杀死后者,并其所部,屈膝投降。浑邪王的投降使匈奴右地尽撤藩篱,“空无匈奴”,为汉朝踏上西域的脚步垫下了台阶。在浑邪王旧地,汉朝设置了武威、酒泉二郡,迁关东一带贫民和犯罪刑徒前往填实。
祁连山地区是匈奴的天然牧场,其支脉焉支山紧扼丝绸之路要冲,不仅是优良的天然牧场,而且盛产一种汉人称为“红蓝”的菊科植物,是匈奴人制作胭脂的基本原料。汉武帝在此设置郡县,广建牧马场,著名的大宛马、汗血宝马、火焰驹都被放在这里畜养。匈奴人则黯然神伤,民歌中唱道:“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解决了四邻,汉军的目标最后落到了漠北单于主力身上。公元前119年,卫青、霍去病分别率领5万骑兵分两路从定襄、代郡出击。此次出击声势浩大,光战马和运输的马匹就达到了24万匹,另有数十万步兵紧随其后。汉武帝对本次出击抱有很大希望,期待一举征服匈奴。匈奴按照赵信的设计,把精兵布置在漠北,等待深入腹地的汉军。
汉武帝原本想让外甥霍去病立头功,专力对付单于。偏偏卫青的运气好,北进千余里,刚刚越过大沙漠,就碰到严阵以待的匈奴主力。卫青临危不惧,下令用车自环为营,然后派出5000骑兵去挑战。伊稚斜以万骑迎战。卫青的运气出奇地好,战至黄昏,突然刮起狂风,沙石扑面,两军互相看不清楚。卫青决定派出大军从左右两翼迂回包围单于的营地。伊稚斜慌乱中不知道有多少汉军冲上来,连忙骑上善跑的骡子,率领几百名贴身护卫,向西北方向突围逃走。两军杀到半夜,死伤相当。这时双方都知道单于逃走了,卫青急忙派骑兵丢掉重装备,轻装追击。匈奴骑兵不见了首领,军心大乱,四散奔逃。卫青纵兵追杀200余里,俘斩19000余人,一直追到纳拉特山下的赵信城,也没追到伊稚斜。汉军在赵信城缴获大批粮食,补充了给养后,一把火烧掉余粮,奏凯而还。
霍去病的东路原本是主力军,配备兵力最强,其中还有一部分匈奴降将,熟知地形,惯于在沙漠行军。所以霍军很快北上2000余里,越过沙漠,并在和左贤王的遭遇战中大获全胜,俘斩70400余人。左贤王弃军逃走,汉军追至狼居胥山,在其主峰上建立高坛,祭告天地,随后班师。
漠北决战,歼敌9万余人,夺取了阴山以南的所有草地。阴山以南水草丰美,山中的优质木材是制造弓箭的上好原料;阴山以北则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和戈壁,根本无法放牧,必须远迁,“是后匈奴远遁,而漠南无王庭”,基本解除了对汉朝的威胁。
不过汉朝的损失也相当大,精锐骑兵损失尤为严重。据说,骠骑将军霍去病因为饮用被施过毒的水感染了瘟疫,回来不久就死掉了。大将军卫青因为没有抓住单于,从此被冷落,位置后来被汉武帝的大舅子李广利占据。卫青从奴隶群中脱颖而出,靠的是姐姐卫子夫的甜美歌喉。而这个李广利运气更好,自己的妹妹无意中被武帝发现做了夫人,偏偏无福消受,年纪轻轻就撒手西去。好在李夫人聪明,生病后执意不肯让武帝探视,留在汉武帝心目中的始终是昔日的姣好面容。汉武帝思妻心切,于是大封其娘家人,大舅子李广利因此平步青云,做了贰师将军。可惜这位大将军只是制作皮影戏的高手,打仗实在勉为其难,几度出征,非平即败,最后干脆投降了匈奴,丢尽了妹夫的脸。
几次得手的汉武帝似乎患上了军事强迫症,不肯见好就收,又几次出击匈奴。公元前111年,公孙贺、赵破奴领兵数万,出外2000余里,一无所获;公元前110年,汉武帝领兵18万亲征,打算过一把胜利瘾,单于避而不战;公元前103年,赵破奴统军3万出朔方中埋伏,全军覆没;公元前99年,李广利与右贤王激战天山,杀敌1万,自损近2万,同年出兵的李陵全军覆没,战败投降;公元前97年,李广利等率领大军24万出击,被10万匈奴骑兵包围,损失惨重;公元前95年,李广利等率军14万北上,互有胜负,但司令部被伏击,主帅李广利被俘投降。
漠北大捷,汉军损失很大,尤其是骑兵。此后的出击很多是以步兵为主,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最终失败在所难免。
从马邑伏兵开始,到李广利战败投降,前后近40年,汉武帝给了匈奴很大打击,却没有能彻底征服匈奴。连年的穷兵黩武,使国内一片凋敝,国力大损。为维护统治,汉武帝被迫发布“轮台诏书”,检讨自己的失误。公元前87年,这位一直期望“灭胡”的汉武大帝带着无尽的遗憾,带着晚年丧妻丧子的悲哀离开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