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抉择

风雨散后，夜空清朗，月明如镜。

吴邶竹在住处走廊里徘徊，他总在回想刚才水柱散开的那片刻的璀璨。

“如果还有下一次，我想和谁在一起？”吴邶竹望着远处，那里昏昏暗暗，是树，是夜，是风。他看向月梢峰的方向。

他独自看了很久。

推开了一扇门，吴邶竹走进屋子，又来到床前，他将蓝巡身上的银针取下。

“你是吴邶竹？”

吴邶竹与蓝巡对视，点点头。

“请受我……”他挣扎起身，又被吴邶竹按下。

“都是同门师兄弟，不用说这些。”

蓝巡仰望屋顶，“你当我是师兄弟？”

“是。”

良久，蓝巡坦言说道：“可是我刚才布阵时根本没有想过你们。”

吴邶竹笑道：“但你还是‘手下留情’了。”

蓝巡偏过头，闭眼沉默着。吴邶竹取出灸柱，继续为他疗伤。黢黑的屋子里只点着一盏灯，蓝巡嗅到药草独有的气息，静静的泪痕滑落。

吴邶竹看他紧绷的脸庞，心中也有些难过。

“蓝兄，你不能离开这里。”

“为什么。”

“师尊是故意在激你。我们都看出来了。”

蓝巡眼中露出厌恶神情，“我不需要他的‘激将’。再来干涉，我拆了他的宝殿！”

气氛沉闷了很久。

蓝巡转头一看，却见吴邶竹眉头深锁着。

“你在想什么？”

看着墙壁上摇曳的灯影，吴邶竹确有所思。“我在想，春回峰上群英聚集，羽门里亦是佼佼者众多，掌门师尊为什么偏偏只对你另眼相看呢？”

蓝巡坐起了身来，“这样的另眼相看，我不需要。我需要的是传道恩师，不是高高在上的导师。他这种自以为是的干涉行径，根本不配做我心中的师尊！”

吴邶竹有些愣了，“蓝兄弟，我知道你的本事，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要慎言呐。”

蓝巡腾地站起来，目光炯炯，“我怀抱着朝圣之心而来，一片真诚，日月可照！”

“迎光殿上之错，前代掌门河洛上人不曾追究于我，偏偏他黑马真人不肯轻饶；今晚又来刻意刁难于我，我绝不让步！”

“八方雷极就是为他的轻视所创！”

吴邶竹仰着头看他气势，又想起了刚才天地间那可怕的风雷景象。他心中既钦佩蓝巡的武道修为，却又忧心他今后的道路。

“蓝兄弟，我身为医者，恕我直言，你身上戾气过重，若不加疏导升化，闯入魔道只在一念之间。”

蓝巡沉默了很久。

他终究还是回道：“总之你救了我，我是不会做令你自责的事的。”

吴邶竹摆摆手，“我只管治症，其它事我管不着了。”他看了看天色，月已西斜。

“你歇息吧。”

他叮嘱了几句蓝巡休养期间的禁忌，便起身告辞了。

吴邶竹走后，蓝巡又独自坐了很久。如吴邶竹所说，他心中还有些恨意戾气。

“我只是想学到第三阵而已，为什么要这样难堪呢？”

“第三阵之后还有许多，难道我要一直赖在这里么？”

蓝巡握住拳头，紧要牙关，终于抱定决心，“赖就赖吧，总比回去强。”

他打量这熟悉又陌生的房间，“还是望星台上自在。”

蓝巡打开了门，欲返回星台上。却见一个少女站在门口走廊上，明彩转身看过来。

“你——”蓝巡不知去说什么。

“学会御空术就是为了离开么？”

蓝巡看向一边，“我只是出去闲游。”

明彩立在夜风中，衣袍摇曳着，她只是静静站在那里，蓝巡已不敢与她多去对视。并非有愧，只是那双比流星更明亮的眼睛里，带有了一种温暖的孤傲，使得互相对视的每一刻里，都带来了一种来自极遥远的以前的认可。

紫色绸带系在腰间，这不过只是极其简单的点缀，却令她的风姿更胜往昔。

蓝巡岔开话题：“我把兵器还你。”

催动法诀，散落在九峰的各种兵器重新聚集一起，一齐飞落在天骄峰前的武练广场上。

一把琥珀似的红色长剑握在蓝巡手中，他奉还给了明彩。

明彩接过了佩剑，她也不再多留，于是转身离去。

走了几步，她背对蓝巡说：“羽门不公，我亦失望。但我为明狂不得不选择留下。”

“我相信你也不仅仅只是为了自己而来到这里，请你三思！”

明彩的身影消失在了的茫茫夜色里。

蓝巡望着夜空里明月，那里月色无言，依然向往常一样照耀着天地，亦照耀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