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尘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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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对峙

当夜,蓝巡收拾行囊,将屋子里打扫干净。他封存书籍,背上包裹,决意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飞在半空中,他觉得身体从未有过的自由;但不知为何,心里却总是有一股沉重的负担。淡淡忧郁笼罩在心头,使他驻足回首。

蓝巡看见一只白鹤从望星台的不远处振翅离去,他忽然眼眶里含着热泪,扭过头便纵身离去。

“文书道长,请你原谅我,我不想离开这里。”

“只是偏偏继承掌门之位的是一个我不想再见的人。”

天从未这般高,地从未这般的阔,明月也从未这般的皎洁。终于学得御空术的蓝巡在空中又拔高了数十丈。这个夜晚,他终于第一次独自地看见了整座羽门。

途经春回峰时,他只远远地看了一眼,便向山外去。

羽门山外,一片空旷的原野。蓝巡已出了山门。

“你要去哪里?”

蓝巡听见这个声音,回身过来。

“离开。”

寒山宜久久不言。但她确实也不知能说什么。

“告辞。”蓝巡纵身便向夜色中飞去。

“你想不想学第三阵!”

蓝巡再次停住身形。他紧绷面庞,握紧了拳头。

“我可以教你。”寒山宜淡淡一言而过,又言:“不必误会。我只是想学你的破阵之法。”

“想学就来天书峰。”

语毕,寒山宜便返身离去。

蓝巡负紧包裹,内心举棋不定。

他长叹一声,终于是下定决心转身返回。

身影方动,却见那宝华真人的身形立在不远处。

“阁下既已离开,为何又行返回?”

蓝巡难堪至极,羞恼成怒,他不愿与面前之人多言,聚起全身气力,忽而直冲山门而去。

但冲行了片刻,他又止住了身形,立在原地仰天大笑。

宝华真人道:“阁下在笑什么?”

蓝巡转身道:“我笑自己多做作,竟将一无足轻重之人视作障碍,徒然给自己增添烦恼!”

宝华真人默立月色中不语。

蓝巡笑道:“我是羽门俗家弟子,我之自由来去本就与任何人等无关我既有前代掌门恩许,便要极尽潇洒!”

蓝巡目光直视宝华掌门,毫不逃避:“虽然道长如今贵为当今掌教,但羽门一非阁下所创,二亦非阁下所兴,只是受位于前人,方才施威于天下。”蓝巡只手拎着包裹,在夜空中对峙而立,虽然心知面前之人可顷刻间废毙于他,但他不知为何毫无惧色。

“我千里而来,自有所求,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蓝巡目空一切,已然阔达至极。“今夜我便要上天书峰去!真人若要阻拦,蓝巡虽然不才,亦可即刻应战!”

风卷云动,宝华道君抬眼看去,云层中雷光隐动。

天空中的乌云愈积愈厚,蓄势待发。八峰山林摇动不止。

不多时,被惊动的弟子们纷纷裹衣而出的,衣襟猎猎作响。他们望着天上,有眼尖者已经看出端倪,院子里的人也愈来愈多。七位师尊站在弟子中,然身份已经不同,皆默不作声。

“谁教他的!站出来!”宝华真人严厉的声音从天空中覆盖下来,八峰弟子无不震慑。

春回峰的女弟子住处,一个高个少女低头走出人群,贺兰君珧与明彩上前一起拉住了她。

突然,骇人的紫红闪电如蛛网铺满了半边的夜空,霎时天地间亮如白昼,暴雨如注,倾盆而下。

明狂站在屋顶,他看见半空中蓝巡与掌门师尊对峙空中,势如决斗。

“掌门师尊为什么要这般和一个弟子作对?师尊却这般淡定,似乎不想去阻止这法术?”

明狂忧心忡忡,迎着雨点仰头张望,“太高了,太高了。就算能够近身,也不知道他这‘驭雷术’修得怎么样,万一失手,我岂非不妙?”

“许你山中自由,如今你却在山外。若再想踏进羽门,需拿些本事出来,证明你有求学羽门的资格!”宝华真人态度始终冷冷淡淡,蓝巡嘴中念念有词,积血已经顺着嘴角流下,但法诀依然吟唱不止。

风势加大数倍,一股暴风卷起了漫天大雨,渐渐汇聚成一道接天连地的巨大水龙卷,在羽门九峰不远处狂舞!

明彩不及伸手,脖间项链已不受控制,化作一道剑光向水柱掠去。贺兰君珧的锦囊里面蹿动,她打开袋口,放任弓箭飞去。

明彩急道:“你还嫌事不够大么!”

贺兰君珧目光闪亮,笑言:“慷慨解囊,有何不可。”

各种奇形怪状的兵刃从八峰处飞来,汇入了直通天穹的狂舞水柱中。水柱里绽放出七彩光华,璀璨夺目,远远看去就像一条斑斓巨蛇欲上青天。

“黑马师尊!这是我自创的‘八方雷极’,不知能入你眼否!”蓝巡头发尽数散开,两眼精光毕露,狠狠盯着宝华真人,根本不会有人认为那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我内心那般敬你,你却当众羞辱于我!羽门里为什么会有你这样无情的人!”

“我怀抱着朝圣之心来此求学,但你毁了我对羽门的向往!”

他咆哮的声音传遍了九峰,随即那道狂舞巨大水柱向九峰逼近。

宝华始终未动分毫,羽门众弟子们心如火燎。

“他要毁了这里么!”狂风中的杜凰脸色发白,她紧紧抓着束敬霏的胳膊,怕她被这风暴卷走。

“不会的,不是有掌门师尊在么。”身旁的那个高个女弟子十分坚定。

“彩虹能不能交织在一起我已不感兴趣!我只知道雷电可以!”蓝巡指诀变幻,顿时天空霹雳声大作,从乌云层里同一时刻落下了数百上千道的紫色电光,它们扭曲着身形着向那依然狂舞的斑斓巨蛇靠近。

电光中,宝华道君静静地立在那里,他披着破旧的碧色衣袍,腰间一条紫色绸带凭风乱舞。

天上的乌云如一个巨大涡旋,因为聚集了太多太浓的黑云,涡旋周围的云层开始发白,天雷之阵紧紧围绕缠缚着涡旋下如斑斓巨蛇般的水柱,风更狂,雨更乱,蓝巡口中所说的“八方雷极”,已经将那恐怖绝伦的气势形成了。

明狂聚气大喝:“蓝巡!你要把我们都杀死吗!亏你还作了那幅画,无情无义之人根本就是你!”

蓝巡强行施展超越修为的法术,已是强弩之末。他听见了明狂这声高呼,必须迅速做出决定。

继续,还是停止?

外界一霎时,内心越千年。如同孔雀开屏,又像凤凰落羽。这一夜的羽门,每个人都看到了星河倾泻。也许那景象比繁星更美,因为每一颗散落的水珠里,都包含了世间所有的颜色。

风停雨歇,羽门恢复了平静。各山峰上的众人仍然没有散去。迷迷糊糊中,蓝巡只觉得后背冰冷,昏迷过去。杜凰带着他落在了春回峰上。

吴邶竹再去看,已经不见掌门师尊的身影。他挤开人群,来到了蓝巡跟前。

“怎样?”明狂问。

吴邶竹拨看蓝巡的眼睛,为他把脉,说道:“带他跟我来。”

明狂抱起蓝巡,“他原来住处的房间还空着,咱们现在过去吧。”

蓝巡裸着上身躺在床上,插着几根银针。

明彩看着蓝巡苍白的脸色,问吴邶竹:“你实话实说,他到底怎么了。”

“静养半年,不能动武。”

钟思长问:“若是动武呢?”

吴邶竹拿起桌上水碗,扔向墙壁,水碗当即碰成碎片,不复前样。

众人皆沉默。

明狂满面愁容,长长叹气,“早知他是这般火气,我就不送他那些高深法术了。”

束敬霏安慰道:“你也是好心一片,不用太自责自己。等蓝师兄醒来,再作劝诫吧。”

明狂看着一旁明彩沉默的脸,他忽然没有那么的担心了。

“回去吧,已经很晚了。”明彩率先离开了。于是众人也随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