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文化时代的文化与教育

在世界上，各个国家、各个民族（甚至各种组织、各种群体）均具有其独特的文化，并且有些文化具有悠久的历史。随着社会的发展，人员的流动，各种文化自然会相遇、交流。然而，后来世界上出现了多次移民潮，许多国家都遇到了由于不同文化的交流而产生的矛盾和冲突。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许多国家开展了专门的移民教育，其中包括双语或多语种教育，试图通过掌握当地语言，使移民能尽快地适应和融入当地的生活。然而，研究表明，仅仅掌握当地语言并不能达到这一目的，移民教育忽视了一个隐含的重要因素——文化的差异性。随后，对移民教育研究的焦点转向了多元文化教育。

从20世纪70年代起，美国、加拿大、英国、澳大利亚等英语国家，先后开展了多元文化教育（multicultural education）的研究和实践。与此同时，欧洲其他非英语国家则更多地使用跨文化教育（intercultural education）一词。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文献中并没有严格区分两者的差别，而是将其看作是同义词。那么，多元文化教育与跨文化教育是否有区别，到底有何区别，以及如何促进和实施跨文化教育，也引起了人们的探究。

值得一提的是，在各国开展跨文化教育的过程中，国际组织发挥了积极的作用。在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为主的国际组织的倡导下，跨文化教育遂成为最新的国际教育思潮之一，推动了各国跨文化教育的发展以及对跨文化教育的研究。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连年来召开了系列国际大会，并发布重要宣言来不断推动跨文化教育在各国的发展。20世纪80年代以来，召开的有关跨文化教育的重要国际会议和宣言主要有：

（1）世界文化政策大会（1982）发布了《墨西哥城文化政策》。该文献指出：教育能培养尊重他人、团结社会与实现国际一体化的意识，将国家与世界的文化及价值传于后代。

（2）第43届国际教育大会（1992）发布了《教育对文化发展的贡献》。该文献对跨文化教育的开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指导意义，如关注各国文化和教育制度的独立性和多样性；指出不同文化间对话的重要性；强调教育对文化发展的意义；明确跨文化教育的目的、范围、基本原则精神、具体策略和方法；加强学校在跨文化教育方面的作用以及跨文化教育的质量标准等。此次会议后，跨文化教育的思想得到了更明确、更广泛的认同和传播。

（3）第44届国际教育大会（1994）发布了《国际理解教育的总结与展望》。该文献强调教育政策必须有助于增进个人、种族、社会、文化、宗教团体和主权国家之间的理解、团结和宽容；教育应有助于建立和平与民主的文化知识、价值观、态度和技能；教育机构应成为实践宽容、尊重人权、实行民主、学习文化特性的多样性和丰富性的理想场所。随后又发布了《国际理解教育：一个富有根基的理念》专题报告（1996），强调跨文化教育可以促进国际理解，并可以在学校教育、课程与教学过程中进行跨文化教育。

（4）《跨文化教育指南》（2006）。该文献提出了跨文化教育的准则、目标、作用和实施步骤，更加具体地指导了各国跨文化教育的实施。同时，该文献还表明了跨文化教育仍是21世纪未来教育发展的热点之一。

在各国跨文化教育发展的过程中，由于各国的社会传统、历史发展、教育观念的差异，出现了对跨文化教育的不同看法，其发展过程也不是完全一样的。因此也产生了不同的跨文化教育的模式。

随着全球化的发展及其世界政治形态的变化以及对民主和对人权的重视，跨文化教育的研究也发生了很大变化。这些新的发展导致了要对现存跨文化教育理论的反思和重新建构以及对跨文化教育实践的重新评估。因此，许多新的研究目标和研究领域出现了，其中侧重关注的问题有：全球化社会的发展；不同文化的融合；跨国、跨界和跨文化的交流；跨文化冲突的消弭；教育系统对和平共处的责任；后现代多元文化社会的整合与发展等。

国际跨文化教育的研究，对我国教育的发展也具有很大的现实意义。例如我们的教育界应该考虑：如何对待国内不同民族的文化？如何看待主流文化和非主流文化？如何理解和对待西方文化与东方文化、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文化冲突与文化融合？如何处理好区域文化和城乡文化的差异？学校教育如何来关注、尊重和平等对待学校中的不同文化？如何在课程和教学中消除我们习惯使用的而又带有文化歧视和文化偏见的内容？因此，跨文化教育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领域。

为了更好地在我国开展跨文化教育的研究和实践，华东师范大学国际与比较教育研究所与德国柏林洪堡大学合作，于2012年建立了“华东师范大学跨文化教育与交流研究中心”，这是国内第一个建立的专门研究跨文化教育与交流的研究机构。该中心先后派出教师和研究生赴德国、美国、英国、澳大利亚、加拿大、西班牙、日本等国开展跨文化教育的学习、交流和研究，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跨文化教育：从多元文化到跨文化》一书的作者姜亚洲，即为获得国家留学基金委资助、由华东师范大学国际与比较教育研究所派出的博士研究生之一，于2012年赴德国柏林洪堡大学访学一年。访学期间，在德国教授的指导下，他收集并阅读了大量有关跨文化教育的著作和文献，并且利用在德国的便利，参观访问多所德国学校，深入考察德国学校跨文化教育的实践。德国访学回国后，姜亚洲完成了他的博士论文。随后，在其工作的过程中，又对其论文进行了部分修改，最后形成了这本著作。也许是受到德国偏重哲学思辨学风的影响，姜亚洲的这本著作，可以说是一本偏重哲理分析的学术性著作，着重探究了从多元文化主义到跨文化主义的变化；分析了文化差异和文化多样性的理论逻辑；比较了文化认同和身份认同的自然逻辑；提出了培养跨文化能力对教育的重要意义；思考了如何通过课程与教学来培养跨文化能力的问题。

姜亚洲是我带的博士研究生中第一个选择做研究跨文化教育的，在其后还有许多学生也都从事跨文化教育的研究，也希望他们今后能出版系列跨文化教育的著作，更进一步促进跨文化教育在我国的研究和实践。

在当今全球化发展的大潮下，虽然在许多方面的发展过程中趋同性增加，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世界不可能最后只有一种文化。世界文化的多样性是一种客观存在，不会消失。有趣的是，以前一个人可能只属于一种文化圈，而现在越来越多的人不仅仅属于一种文化圈，还属于两种或两种以上的文化圈。所以，如何看待文化多样性，必须从教育上做起。开展跨文化教育具有深远的意义，因为以和平、平等、公正、理解为导向的跨文化教育主张不同文化应以相互尊重的意识来进行交流、对话和相互学习，而学校理应通过课程与教学来培养具有跨文化能力的人。

华东师范大学跨文化教育研究与交流中心主任、教授

黄志成

2021年5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