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树成
1
高耸入云的长白山，悠远流长的黑水河，邻着的临河村几缕炊烟升起。
树成一家围坐在炕桌上，外面的热风四处串着，把人逼到阴凉处；永根低着头啃着馍馍，他只想快点扒完饭。
“爹，咱今年是不是还帮本柄。”
“他干不了，只有咱帮他了呗！好歹是你妹夫，现在这小子可能了呢！你大伯子的腰就是他给治好的，谁有个大小病都找他。”刘永根说起来，两眼放光，他的女婿嘛！
“就是那个永本大伯？他的腰可是老毛病。”树成说道；本柄这小子变斯文了，变板正了；像之前那样大大咧咧的多好！
——他和老李头儿越来越像了。“
“别人都说他会超过老李头儿呢！这小子沉得住气，装作没听见，心里指定偷着乐。”
“他还得学呢！”树成听到爹夸本柄，心里有点酸溜溜的。
“本柄还会开决定男女娃的方子呢？我听慧香和夏珍几个女人在老桷树下说；下沟村几个老婆子来找本柄要那方子呢！'秀珍插嘴说；
“那我明天去找他要一张，明年给我生个大孙子。'
”娘，娘你说啥呢！'
——大，大，大，姥爷
——姥爷
哑女带着两个娃子推门进来了，她给云芝送来满满一篮子杏儿。这个大眼睛的妇人看着一家在吃饭，显得有点拘束。刘家的拉他上桌吃饭，她比划自己吃过了。
她还比划，这杏儿时一个长胡子，拄着拐杖的人送来的。
哑女笑着抱起云芝，放在怀里，用鼻子去碰云芝的小鼻子，逗得娃子嘻嘻的笑，秀珍教云芝叫哑女；三姑，三姑
云芝学舌；
“仙姑，仙姑······”哑女听着咯咯地笑，刘家的，秀珍也笑了，嘴里重复道；仙姑仙姑，哈哈哈！
木根和木皮在一旁吸溜着杏儿，看着娘逗小表妹；用手去摸它的光脚丫子。哑女要回去了，云芝闹着要去玩儿，就被木根，木皮拉着去了跟着回去了。
树成看着三个娃子，记忆在脑子里活了；自己，树立，小哑女，狗日的那时候老欢心了！小哑女，圆溜溜的眼睛，话也不会说，饿了就哭，一吃饱就咯咯地笑；尿了也哭，一换上衣裳就乐了，就喜欢跟在自己和树立屁股后面，跟屁虫！自己和树立也和木根木皮牵云芝那样牵着她········哎！要是她能说话；那就是个能全人儿了！长相，干活，那样比别人差？
他由妹妹想到了本柄。
这小子是个汉子，有血性；在和下沟村干仗那次看到他打仗了！要是腿好的话，这小子准能干成点什么别的事儿。如今学了医，斯文了！变了一个人似得。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可真有一手。
树成为本柄高兴，可心里总部是个滋味儿，酸酸的！
——本柄的活儿！是他该做的！毕竟自己的妹夫嘛！舅子帮忙，理所应当嘛！先给你狗日的把地收了，再收自己家的。
他不知不觉想到了张永贵。
也不知道是在黑天，还是哪个雨天，他打定了主意——他要做族长。
族长，它是属于临河村的，临河村也是它的。
树成并没有觉着成为族长有什么了不起，只是做族长的话能更方便它做他心中所想的事儿；他要把临河村和白山城连起来；白山城的的好东西，临河村也有；让村子里不再有人受饿··········想着这些“大事儿'’，他累了，躺在炕上············
麦子熟了
那饱满将裂的穗，不安地晃着像肥硕的妇人扭着她的屁股；芒，斜斜的指着地，多了三分和气！少了青涩一字指天的轻狂；风感受到这待割金黄的躁动不安，在她耳畔用蜜语撩拨，待她两腮羞红，就带着他的麦香，传遍四野；吹到黑水河，引逗出几条鼻子灵光的鱼儿，疯狂吸食着麦子的味道；传到常白山，山神一闻，一个激灵，山里的树都微微一颤，都落下听来秘密的树叶；道上的大黄狗闻到这味儿，打了一个喷嚏，一摇一晃的跟着树成去了麦场。
几个黑点子，镶嵌在一望无尽的金黄。
刘永根，刘树田，刘树真，张从枝，还有几个后生，光着黝黑的身子，甩开膀子，身子半弓着，将力气使在麦子上，太阳火辣辣的刺在他们身上，他们毫无知觉，一个劲儿的挥着镰刀，干起活来，使他们感到充足，感到自己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汉子——
时间在这一刻溜走显得无关紧要。
——他们仇人似的对着麦秆使力气，却疼惜惜女人似的爱惜麦粒，哪怕失掉了一穗，也会弯腰捡起来·······
“来来来，歇口气，先喝口水，吃了饼子，再干·····”树成放下食担子。
“今年的麦子真不错！”两腮鼓鼓的树田，蹲在地上，从嘴里挤出话来。
对头，好得很嘛！
麦场上，刘树田家的王金花，刘树真家的胡银花，张从根家的孙兰花，张从枝家的孙兰香，还有几个婆姨可了不得，围着扭着腰肢，甩着打麦架，就像扭秧歌一般，胡八道说着逗女人的笑话，引得年轻媳妇儿脸上发臊，婆姨们骂他；
“真是没个正行儿！”
麦堆像一个革出地的蘑菇，树成站在麦堆上喊着；
“扔上来！”
他干活儿从来不爱惜力气，他认一个死理；自己力气换来的馒头才香。手上干活没打断他脑子里要想；今天来本柄家帮忙的可真不少？难道是冲自己的面子来的吗？······
烈酒，好肉，饱饭
干完活的人，就是饿了的狼。
本柄给桌上的人敬酒，
“各位乡亲，感谢大家，这麦子收不起来，大家的恩情我全家就在心里，我就不多说了，大家穿好，喝好！”
大家都是临河村人，不纠结那些虚礼，端起手中的酒碗，脖子一仰！
胡八道扯着喊了一嗓子；
临河村
山水好
牛羊遍地跑
娃子长得好
风调雨顺年
谷米堆满仓
村口刘本柄
为人医术高
众人来相帮
麦子收进仓
收进仓
收进仓
胡八道对本柄说；
“树成出力可不少，本柄你得单独敬一个！”
“应该的，我的妹夫嘛！我不帮谁帮？”树成谦让；他听着邻桌女人都夸他，心里高兴。到后来秀珍扶着她回去，他心下念道；
谁心中都有杆秤呢！你做了啥别人都给你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