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壮游山东（三十五岁以前）

结识李白，让杜甫发现了作为诗人的自己。

望岳

这是杜甫少年游历山东时所作，下字富于力量感，颇见少年锐气。

此诗押仄声韵，并不是一首五律，但继承了齐梁以来讲究声律、对仗的传统，在讲究声律的基础上对诗歌声情做更深入的探索，这是盛唐以后诗人探索诗歌新形式的途径之一。

岱宗[1]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2]生层云，决眦[3]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注释

[1]岱宗：泰山。

[2]荡胸：心胸动摇。

[3]眦：眼角。

登兖州城楼

杜甫受到了非常良好的诗学教育，他的少作，已经达到了盛唐的一流水平。这首诗的章法很规矩，是登临诗的标准写法。杜甫的千变万化，都是建立在熟悉诗歌规则的基础上的。

东郡[1]趋庭日，南楼纵目初。

浮云连海岳，平野入青徐[2]。

孤嶂秦碑在，荒城鲁殿[3]余。

从来多古意，临眺独踌躇。

注释

[1]东郡：即兖州，位于山东省西南。

[2]青徐：指青州、徐州。

[3]鲁殿：即鲁灵光殿，汉代的著名建筑物，鲁恭王刘余所建，汉末损毁。

题张氏隐居二首 其一

七律在当时还是较年轻的文体，在杜甫手中迎来了巨大的新变。

早在少年时，杜甫已经尝试用七律来承担传统上由五言诗承担的功能了，这里是用七律写了一位隐士。

春山无伴独相求，伐木丁（zhēng）丁[1]山更幽。

涧道余寒历冰雪，石门斜日到林丘。

不贪夜识金银气，远害朝看麋鹿游。

乘兴杳然迷出处（chǔ）[2]，对君疑是泛虚舟。

注释

[1]丁丁：形容伐木声。

[2]出处：指出仕和隐退。

对雨书怀走邀许簿公

每一联都有其新巧之处。

东岳云峰起，溶溶[1]满太虚[2]。

震雷翻幕燕，骤雨落河鱼。

座对贤人酒，门听长者车。

相邀愧泥泞，骑马到阶除[3]。

注释

[1]溶溶：云很多的样子。

[2]太虚：天空。

[3]阶除：台阶。

巳上人茅斋

写隐士居处，颈联竟出现了艳丽的比喻，因而成为名句。

巳公茅屋下，可以赋新诗。

枕簟[1]入林僻，茶瓜留客迟。

江莲摇白羽，天棘[2]蔓青丝。

空忝许询[3]辈，难酬支遁[4]词。

注释

[1]簟：竹席。

[2]天棘：天门冬，多年生蔓草。

[3]许询：字玄度，东晋征士。

[4]支遁：字道林，东晋高僧，世称“支公”或“林公”。

房兵曹胡马

杜诗以议论见长，其长处不在于有议论，而在于议论得好。“所向”二句，是咏战马的佳句。

齐梁以来的马诗多以客观描摹为主，这里引入议论，便觉新鲜。更何况，这还是写画中的马。连画中的马，都要重神不重形，可见盛唐士族诗人对精神气质的看重。

胡马大宛[1]名，锋棱瘦骨成。

竹批[2]双耳峻[3]，风入四蹄轻。

所向无空阔[4]，真堪托死生。

骁腾[5]有如此，万里可横行。

注释

[1]大宛：汉代西域古国，在今乌兹别克斯坦境内。

[2]批：削。

[3]峻：尖锐。

[4]无空阔：不知有空阔，形容马善跑。

[5]骁腾：形容骏马奔驰飞腾。

画鹰

写画中之鹰，相对偏重客观描写，但仍是侧重动态的描写。

素练风霜起，苍鹰画作殊。

㧐（sǒng）[1]身思狡兔，侧目似愁胡。

绦旋[2]光堪擿（zhāi）[3]，轩楹[4]势可呼。

何当击凡鸟，毛血洒平芜。

注释

[1]㧐：挺立。

[2]绦旋：鹰系和条环。

[3]擿：同“摘”。

[4]轩楹：堂前廊柱，这里指画鹰的地方。

游龙门奉先寺

对六朝山水诗传统的继承，形式上使用齐梁格诗，形象、意境清冷奇僻。

已从招提[1]游，更宿招提境。

阴壑生虚籁，月林散清影。

天阙象纬逼，[2]云卧衣裳冷。

欲觉闻晨钟，令人发深省。

注释

[1]招提：四方僧。

[2]“天阙”句：指寺庙高峻直逼天上宫阙和星象经纬。

夜宴左氏庄

对六朝宴会诗传统的继承，于清幽纯净中透出丰腴艳丽。

风林纤月[1]落，衣露净琴张。

暗水流花径，春星带草堂。

检书烧烛短，看剑引杯[2]长。

诗罢闻吴咏[3]，扁舟意不忘。

注释

[1]纤月：初生的月亮。

[2]引杯：指举杯喝酒。

[3]吴咏：吴中民歌一类作品。

赠李白

在洛阳初见李白。

二年客东都[1]，所历厌机巧。

野人[2]对膻腥，蔬食常不饱。

岂无青精饭[3]，使我颜色好。

苦乏大药[4]资，山林迹如扫。

李侯金闺彦[5]，脱身事幽讨[6]。

亦有梁宋游，方期拾瑶草。

注释

[1]东都：即洛阳，为唐代陪都。

[2]野人：杜甫自称，和达官贵人相对。

[3]青精饭：用草药汁液浸米蒸出的青碧色饭。

[4]大药：珍贵的药，这里指道家仙丹。

[5]金闺彦：朝廷中有杰出才能的人。

[6]幽讨：穷讨幽隐，探索隐藏的事实。

陪李北海[1]宴历下亭

陪侍贵人游宴，有意学大谢。

“修竹不受暑”为六朝人所不能道，开中晚唐法门。

东藩[2]驻皂盖[3]，北渚（zhǔ）[4]凌青河。

海右此亭古，济南名士多。

云山已发兴，玉佩仍当歌。

修竹不受暑，交流空涌波。

蕴真[5]惬所遇，落日将如何。

贵贱俱物役，从公难重过。

注释

[1]李北海：即李邕，时为北海郡太守。

[2]东藩：指李邕。藩，屏障。

[3]皂盖：黑色车盖，古代官员用。

[4]渚：水中小块陆地。

[5]蕴真：指山水中蕴含的真趣。谢灵运《登江中孤屿诗》：“表灵物莫赏，蕴真谁为传。”

与李十二白同寻范十隐居

对山东之行的细致描绘。杜甫在与李白交往的过程中，五古颇见长进。

山东之行是两颗巨星的相遇，李白开始坠落，杜甫正在上升。这也是两个时代的交汇。

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阴铿[1]。

余亦东蒙客，怜君如弟兄。

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

更想幽期处，还寻北郭生[2]。

入门高兴发，侍立小童清。

落景[3]闻寒杵，屯云对古城。

向来吟《橘颂》，谁欲讨莼羹。

不愿论簪笏[4]，悠悠沧海情。

注释

[1]阴铿：南朝著名诗人。

[2]北郭生：指范十。

[3]落景：斜阳。

[4]簪笏：冠簪与手版，代指出仕。

赠李白

对前辈失意生涯的感慨。

崇拜的人并没有实现自己的理想，这让青年杜甫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秋来相顾尚飘蓬，未就丹砂[1]愧葛洪[2]。

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3]为谁雄。

注释

[1]未就丹砂：炼丹不成功，指学道未成。

[2]葛洪：东晋著名道士。

[3]跋扈：放恣的样子。这里是褒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