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生死决战
这般近乎狂躁的语气在花陌槿看来却轻于鸿毛。
她当即冷笑道:“你是威胁我了?你不欲与我为敌,可我没有这份心!”
景程渊心碎欲绝:“那我们之间的情意……又算什么?”
“情意?”
花陌槿冷笑,她将手掌摊开,一柄白玉笛子凭空出现在她手中,她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
“你是说这个?”
在景程渊震惊的目光下,花陌槿手握成拳,红光一闪,那白玉笛子瞬间变成了碎末!
花陌槿看着手中的粉末被风吹走,眼中满是不屑:“逢场作戏而已,看来这场游戏,是殿下输了呢。”
“……游戏?”
景程渊看着花陌槿,心已经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原来他们之间的感情,竟只是游戏吗?
真相……
景程渊不自觉露出了自嘲的笑……
“呵……我们之间能有的唯一的情意只有深仇大恨。”
她也没有想过宁幽雪竟就是城主,她将宁幽雪杀了,不仅是为族人报了仇,还能对宸景一族与梦之一族起到震慑作用,令他们以后长时间内不敢来犯!
花陌槿说的这般冷漠,泪珠却忍不住从眼角钻了出来,可她眼神却逐渐狠厉,想要将眼泪逼回去。
景程渊低着头,想要缓解难过带来的头疼,随即花陌槿那漫不经心的声音又缓缓传入他的耳中:“难道你的母妃没有告诉你,我就是你口中那个被追杀十一年之久的人吗?”
此话一出,景程渊心中一震,愤怒在此竟被消散,他看向花陌槿,想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丝端倪。
“不,你撒谎!我母妃怎么可能会……”
“呵呵……我为什么要撒谎,景程渊,你认为该活着的,我只有这段日子里负了你,以往我可一个都不曾动过,而我认为该好好活着的,不是被屠戮就是潜在的敌人,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我还以为宁幽雪同意你我结亲,是因为与你商量过的,没曾想,连你这个亲儿子她都利用。”
这声音无奈、凄切、幽咽,那样细微柔弱的声音却宛如催命的符咒,让所有残余人马都悚然一惊,冷入骨髓。
这时景程渊也不得不承认,可能真的是他们先对不起花陌槿的!
多年前的真相就这般赤裸裸的被摆在他眼前,他猛然怔住,看着这个女孩儿的嘴里,慢慢吐出这样冷锐的话,竟无话可说。
可想而知的眼前这个女孩经历了多少磨难,这张绝色容颜之下,又是怎样一颗被伤透了、冷漠苍白、绝望而不信任任何人的心?
耳畔是惨烈的厮杀和呼号,烈火浓烟,濒临死亡的惨呼,不断燃烧发出“啪啪”响的巨木……
然而这一切在他们两个人眼里陡然失去了色彩……
……
离开炎陵山之后,灼月将花陌羽抱在怀中,又伸手撩起看向车帘看外面的景色。
她还不知道花陌槿那边已经提前开启了大战。
她巡视了一翻周围。
既然已经离开那里了,那她也该为小姐预言一下,也好为明日大战做准备,预言的对象就选将军吧。
想到这里,灼月将花陌羽轻轻放倒,让她趴在自己腿上,即刻开始运功……
但力量却始终凝结不到一处,双手明明可以让光团升起,在两个光团快要合在一起时却在慢慢消失……
灼月一愣,心下没由来一慌,她顿感不妙,朝外面大喊:“停车!快停车!”
驾驶马车的人却好像丝毫没有听见一样,继续驱车前进……
这时,灼月才慌乱起来,她转身掀开身后的帘子,只见自己身后几米远处跟着军队,那军队排列往后看去一望无际!
灼月大吃一惊,军队一直跟在她身后,那花陌槿那边岂不是?!
她抬眼看去,却刚好对上了带头的将军的眼睛,那将军见灼月眼神投来,羞愧地垂下了眼……
昨日晚上,花陌槿将他叫到马厩,命令他带着那几万大军悄悄跟在灼月他们后面一起离开。
将军听见花陌槿这个决定,吓得他下意识下跪拒绝:“不可啊宫主!将士们怎么可以留下宫主一人在此!望宫主三思!”
他跪倒在地上抱拳行礼。
花陌槿摆手道:“以宁幽雪的修为,就算你们全部战死,我也不可能将族人们全部安全转移到目的地,反而会被追上。”
“绝影一族只剩下这些族人了,我绝不能让他们陷入任何险境之中,这是我的使命。”
将军急切道:“可……若您出了什么事,我们绝影一族又该如何?”
“这个将军无需担心,我自有安排,你照做就是。”
将军再三犹豫,最后还是答应:“属下……遵命!”
如今也不知花陌槿如何了,她对战景程渊与宁幽雪应该游刃有余吧?但不间断地战斗可能还是撑不了多久,他得赶紧将族人们送到地点,赶紧回去支援!
灼月见将军这副表情,她刚起身想下车,却不知邵长老何时出现,一记手刀将她砍晕。
随后他淡定走出马车:“继续行驶!”
……
等他们到达目的地,已经过去了两天,待马车停下,那震动将灼月晃醒,她在士兵的簇拥下将花陌羽扶下了马车。
失去神智的花陌羽乖乖地依偎在灼月的怀里,正要往准备好的房间走去,身后的马匹却突然嘶鸣起来!
几个士兵都拉不住,最后那些马都无一例外的互相撕咬对方的脖子,直到倒地身亡……
受此惊吓,灼月顿时清醒过来,急忙将身边一个侍女拽了过来:“我们这可还有马?”
“回姑娘,马匹只剩下小马驹了,姑娘的想法怕是要落空了。”
灼月心急如焚,她看见将军靠近,疯了似的扯住将军的衣领吼道:“小姐呢?为什么你们也跟过来了?!你们是不是将小姐一个人扔在了那里?啊!?”
将军邹着眉头,将灼月的手扯下,将她与自己的距离隔开,这才开口打断灼月那连珠炮似的问题。
“姑娘,不是在下想离开的!那是宫主的命令,在下不敢不从啊!”
“你骗人!怎么可能!小姐怎么可能会做如此没有把握的事情!她不会!如今已经将阿羽小姐送到,为什么还不回去!”
灼月哭喊着,双手挥舞着朝将军的脸上挥过去,奈何被控制住了,她不自觉地开始恶狠狠看着将军。
“为什么不回答我!回去啊!都过去那么久了小姐她一个人坚持不下去的!快带我回去!”
这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在场的各位都低下了头,灼月的心思他们都知道,可花陌槿下了死命令,他们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灼月。”
邵长老拄着权杖走了出来,他深叹了口气。
“你就不要胡闹了,宫主的决定,我们谁都无法阻止,且族人们都刚到这儿,这几天日夜兼程,再加上士兵们一路上都在运行冥之力结起结界,已经疲劳至极了,就是过去也是送死啊!”
听到这里,灼月挥舞的双手才失了力,她想起了那天晚上花陌槿的神情。
她家小姐根本就没打算让她回去!
她要离开了,她还是要撇下自己独自离开了……
灼月心里闪过这个可怕的念头。
花陌槿知道让所有士兵来结阵维持几天会精疲力尽,而灼月一定会将马车上的马给卸下来自己回去,所以将这唯一一对马给杀了!
她看着周围低着头不作声的大家,不敢相信的摇着头,可眼睛滴溜溜一转后,灼月将花陌羽推进了身边侍女的怀里。
“好生照顾阿羽小姐,你们不走,我就要先回去了!”
“诶这……”
将军刚想上前拦,却被邵长老拦了下来,他看着灼月跑远的背影道:“让她去吧,这孩子与宫主的脾气一般,就是倔,宫主吩咐我们要护好她,若我们不让她去,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可……”
“无妨的。”
见将军想再说什么,邵长老再次打断。
“宫主很聪明,这来的路上你们结了阵,并没有敌人的气息,这路上是安全的,让她去吧……”
邵长老定定的望着灼月跑远的方向,心中止不住的惆怅,他似乎已经知道花陌槿会做什么了,长长叹了口气,他指挥军队安顿族人……
灼月孤身一人跑出了府,外面是一片竹林,路径错综复杂,此时又下着雨,路上泥泞不堪。
她不管不顾的在大雨中狂奔,一直在懊恼着自己,明明被花陌槿骗了这么多次了!怎么一次也不长记性!还是离开了她!
雨点打在灼月的身上,她浑身都因为害怕而颤抖得很,眼帘上挂着的已经分不清楚是雨水还是泪水,只见那水珠不断顺着脸颊流下来她伸手擦去眼睛上的水,但怎么擦都止不住……
她不敢哭出声来,更不敢施展轻功,怕路上会有不速之客……
雨沙沙的下着,虽然不大,但却把她全身都淋湿了,就这样过了几分钟,她颤抖得不那么厉害了,拍了拍身上那沉甸甸的水,艰难的行走着。
刚下过雨的泥巴如同沼泽地一样让让人讨厌,几乎走一步就要跌倒……
雨水冷到即使灼月极力克制,浑身仍是颤抖,突然脚下一个趔趄,她摔倒了,混合着雨水的泥巴和混合着泥巴的雨水都涌上了她的身体!
这一摔,灼月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久久不能爬起来,雨下得越来越大,她捶打着地面,想要质问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可看着天空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但摔了这一跤,灼月被凉丝丝的雨水清醒了,她赶忙支起身体运行预言术,这一次,那两个出现的光团慢慢靠近,虽然还是有些困难,可终于是混合在一起了!
这时,灼月胸口一个红色光团飞出,在飞出灼月体外后越变越大,这时灼月才发现竟是个法阵!
那法阵升到她的上空,随后开始猛烈抖动,最后炸裂开来……
她心里越来越不安,开始加快手里的速度,将那路线在自己面前呈现开来……
就这样不眠不休地战了两日,花陌槿自身的精力损耗也特别大,只怕再不休息,她也要招架不下去了,此时战上只剩下他与花陌槿身上还站在那里,而花陌槿却丝毫没有受伤,景程渊则受了轻伤……
土壤早已经成了红褐色,鲜血无法凝固,上空的阴霾无法散开,偶尔看见残垣断壁上挂着早已认不出来的肢体部位。
不久前还充斥在这里的厮杀声、呼喊声、下令声都已消失不见,却让此时的寂静显得无比狰狞,一切都快要消失了,可散发在空中那无法消散的血腥味与无法令人忽视的满地狼藉却又证明了这一切的真实性……
长夜漫漫,只有风在这个血腥之野上肆意旋舞着……
花陌槿还想说什么,却听见大队人马正在冲她这边走来的声音,转而又冷冷地笑了起来,随即她将剑一横,守于城门之外,静静地等待着……
没过一会儿,果然在风沙之内出现了大队人马,带队的将士令人将已经昏死过去了的宁幽雪扶了下去,自己则扶着同样已经累的不行了的景程渊融入兵马之内。
随后那将军下令:“结阵!妖女已经快不行了!杀了她,为城主报仇!”
得令后,将士们凝结了大量的法阵,最终汇聚成了巨大的光球:“释放!”
光球朝着花陌槿飞去,巨大的能量波动吹起了她的长裙与青丝,她却没被丝毫影响!
“彼岸,引路,魂归!”
她张开双手仰天大吼了一声,地上的血珠都缓缓升到空中,并快速朝她移了过去,妖红遍地,百鬼夜行!
形成了巨大的漩涡将那光球吸了进去,最终合了起来,红光一扫,双方都被扫翻在地!
而带来的将是被那红光斩得血肉横飞,她自己也被反噬到了,不过没关系,她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的……
她看着那血痕开始遍布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从手指上蔓延到手腕,再从袖子里的手肘延伸过去,直到颈部才停了下来……
她哧地冷笑一声,令将士们心中的寒意一层一层涌起!
这般大的杀伤力,令那些满眼恐惧的将们已经听不见任何吩咐,各个苍白着脸,用颤抖的手拉开了弓箭,不顾一切的还击,搅起带着奇怪腥甜味的空气……
花陌槿强撑着流着血的身体纵身一跃,悬空飘摇了一瞬,随即如失力般斜斜地滑退,挥剑格挡,剑与箭相触的瞬间,士兵们只觉弓上都传来了一道浩荡如山海倒转般的旋劲,不由自主的脱了手,远远的飞了出去,坠地后仍然翻滚不休……
她停止滑动,身体猛地一震,心脏瞬间痛入骨髓,忽然嘴一张,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溅落在地面,倾洒在空中,血月已经慢慢加深,倒影在血泊之中的血色天空却更显诡异……
但花陌槿又迅速发动了最后能发动的一招——无形无质的重压!
突如其来的压力将将士们的内息压的渐渐凝涩,当即凝神相抗,这一招已经超出了花陌槿自身所有的负荷!
这招来势汹涌,幻灵术在四阶层以下的人根本抵挡不住,等待的结果只有一个字——死!
一个个都被压破了五脏六腑,七窍流血而亡,唯独景程渊还能凭自己的力量抵挡住攻击,但攻势减小之后,他却还是被余息弹开,随后重重地摔在地上,嘴角也流出了鲜血……
这时已经过去了三天,结果终是两败俱伤亡……
景程渊红着双眼看向花陌槿,他嘶吼暴怒。
可他也同时的不明白,花陌槿比他与宁幽雪的更强,这一战下来,她并没有受什么伤,但现在看来,她虚弱得却比他们更快,只是短短几天,她就已经重伤……
望眼这世上,现在可没人能轻易伤她,就算是一人对战,她至少还能轻松撑个十天半个月。
而且她身边的大军竟都不见了,放眼过去看见的全都是自己军队的尸体!
“阿尘!为什么?!”
他真的不能说服自己相信她说的他是他陪伴一生的人……是在骗他?
花陌槿冷笑。
“怎么?殿下的母妃到现在都不肯告诉你这到底是为什么吗?还是我方才说的不够清楚?”
景程渊只见面前女子唇边升起的一抹薄凉讥诮的笑意,让他浑身难受。
“那我就再说最后一次!你们梦之一族与宸景一族狼狈为奸,说是为了大义与太平,其实是为了一几私利。”
“我们最初从未伤害过任何人,你们可有放过我们?”
“我绝影一族存在,只为生存,与世代守护这蛊虫的封印,并未对你们构成任何威胁,而你们却不知是听信了哪里的谣言,联合来攻打我族,甚至打开了我族好不容易封印的时空裂缝,让蛊虫肆虐,灭我族人,罪魁祸首便是你的母妃——宁幽雪。”
“如此解释,大名鼎鼎的三殿下,可清楚了?”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痛哭质问,她的语气平静得让人心底发颤,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景程渊竟不受控制的无声地笑了起来。
怎么会?
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自许正派,以往干的竟是这些勾当吗……
难怪无论自己怎样对花陌槿好,她都不肯告诉自己她究竟经历过什么,难怪自己如此艰难都走不进她的心,原来真的是如此,难怪啊……
看着眼前同样倒在地上的花陌槿,景程渊心情已然复杂,花陌槿杀他母亲,他本该杀她报仇,他本该恨她。
但眼前这女孩儿就是因为这些来报仇的,冤冤相报何时了?前一辈的事却为何要延续到他们的身上?
怪只怪他们身份不同、使命不同,立场更是相悖……
“对不起……”
景程渊喃喃道。
可花陌槿听见这句道歉,心中一怔,却还是压抑住了心中不该出现的想法冷冷一笑。
恨她吧,恨她比较好。
只要景程渊恨她,她下手就更不会顾忌!
“殿下何须如此?我可是杀你母妃的罪魁祸首,你不杀我为你母妃报仇,反而给你的杀母仇人道歉?”
景程渊很清楚,花陌槿在讽刺他,可现在真相已经出来,这场仗再打下去,只会弊大于利,不停也得停……
可对面的花陌槿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她用剑撑着身体慢慢站了起来,那剑锋便对准了他。
“现在……该轮到你了。”
两人的泪水都悄然滑落,花陌槿闭了闭眼睛,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们本是这世间的普通人,本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却因为这些事情被缠住,一对新婚夫妻,何以成为今日这般刀剑相对!
正派……
到底什么才是正派呢……
花陌槿的脑海中闪过他们在一起的曾经,以及婚礼时两人的样子,她将这些回忆封在心底……
“阿染。”
花陌槿的声音飘散在空中,这一声触动了景程渊的心弦,但他也还是不得不从地上站起来,这是第二次,他举起的剑锋朝向了她。
“这是我最后一次这般叫你了,我也没什么可后悔的,我承认,我一直都在利用你,谁让你对敌人的后代动了真的感情呢?”
这句话,花陌槿对景程渊说,更是对自己说的。
“如果有下辈子,只希望你与我不要再做仇人……”
“我从未打算退让,我会劳记自己的使命,若你要报仇,我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
花陌槿将剑锋抵在地面上,当她前走去,剑锋就在地面上留下了长长的一条线……
而她的秀发也散了开来,花冠、簪子掉落在身后,她也全然不顾。
走到了一定的距离,景程渊终于看清楚了花陌槿的样子,一袭血色红裙,青丝随风飘扬,如同浴火凤凰……
但几乎的,他们同时出了剑,剑气袭人,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狂风呼啸,惊天的剑气与滔天的鬼气相撞击,产生了剧烈的爆炸,气浪涟漪般地迅速扩散开来,又将那废墟摧毁一遍,全部被强烈的冲击波震地粉碎,只见地上瞬间便出现了一个二十丈方圆巨大的坑,可见撞击的威力,十分骇人。
这一次爆炸的威力强横之极,一瞬间那股铺天盖地的气势,便传回到了十几里外的迷雾林上!
两人都是拼尽了全力,但景程渊受的伤让他越来越力不从心,只见花陌槿一剑刺了过去,便是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四周地上燃起的火被她的招式带起,随着她一同飞向了空中,将整片血红色的天空都照明!
随后她俯冲下来,朝着景程渊而来!
远处只听得一巨大的爆炸声响,随后天空的血色慢慢消退了一些……
此时灼月已经借助花陌槿教她的轻功成功到了迷雾林外围,天空的颜色与爆炸的声响证实了她心中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