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黄莺
走出雨巷之后，时雨看到了一条讯息，是陈东发在群里的：东哥咚咚锵：不要来！不要来！不要来！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么？时雨已经走到了停车场，边吐槽边好奇陈东碰到什么事了。下一秒，她的脚步就是一顿。不远处的停车场侧门内，时濛正靠着问黑叔借来的小破轿车，他的目光逐渐从手机转向时雨，两人对视一眼，面上的好奇都变成了惊讶。陈东是在他们店的群里警告“不要来！”的，而整个店的员工里，只有时雨和时濛不在。
时雨快步走过去，一心想知道AKbar出什么事了。时濛见状，忙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别急，谢老板已经跑去看了！”
时雨脚步一顿，平稳下呼吸才道：“黑水已经彻底和柯家撕破脸了。”
时濛一怔，松开她的胳膊，半晌才找回声音：“不会的，他们没那么大胆子在外滩动手！”
“他们都有胆子在医院动手了！”
“你不是说…穆老师没事么？”
“穆怀风当然没事，他只是被拔掉所有管子陪他们真心话大冒险而已。”
“…这个真心话大冒险不是我想的那个吧？”
“你觉得呢？”
“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兄妹俩一同往停车场外走，刚走出侧门，就收到了谢闻远发回来的一张照片：隔着落地玻璃窗，可以清楚地看到吧台旁坐着两人，正融洽地和柯律聊着喝着。
时濛还没看出什么问题来，时雨已经把手机上的照片放大后递过来，指着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说：“这是柳上贤。”
“哦，你们教堂的人啊！”
“这个，”她又指指柳上贤身旁被遮住女人，因为最近在各种场合下多次看到，所以时雨才能凭借着半张脸就认出那个女人：“是他老婆，黄莺。”
“黄…莺？黄丽的姐姐黄莺？”
时雨点点头，时濛又凑近照片仔细看了看，结合不久前望远镜里的景象，也确定了这人的身份：“还真的是她，小雨，你眼力越来越好了！”
“她之前来过白教堂。”时雨收起手机，总觉得这对夫妻不是单纯来看老同学的。
“嗯？什么时候的事？”
“穆老师出事的那天。”
“什么？”
时濛还在诧异，时雨陷入思索的档口，谢闻远跑回来了：“呼～热死我了！”他一抬头就发现两人面色不对：“你们俩怎么了？”
“啊，你回来了？”时濛如梦初醒般转头看他：“没被发现吧？”
“发现？呵，想都别想，也不看看是谁出马…”
“我们先回去吧。”时雨打断他的话道：“辛苦了。”说完就往回走去。
谢闻远本来还想活跃一下气氛，结果发现没人理他，面上不免有些尴尬。他和时濛并肩走在后面，看看时濛的脸又看看时雨的背影，又问道：“到底怎么了？”
“我还以为是黄丽摊上事了，”时濛摇头叹气道：“现在看来，是我们摊上大事了！”
“什么事？黄家的事？”
“黄家，不对，应该说黑水帮也不是什么善茬啊！”
“既然如此，”谢闻远顿了顿才说：“你现在还有空管黑水帮的事？”
“诶？不是，你以为我想管啊？要不是他们有关联…”
“所以我才跟你去挑拨离间啊！”
“这个词从你嘴巴里说出来，可真奇怪。”
时雨踏进雨巷的脚步一顿，扭头看向气氛逐渐变得剑拔弩张的两人，打断他们道：“谢老板说的没错。”
“什…”时濛错愕地看向她。
“我们没空管黑水帮了。”
“可你刚刚还说黑水胆子变大了？”
“那是针对柯家，”时雨转过身对他们说：“你以为现在盯上柯家的，就只有黄家和黑水吗？”
凉爽的秋风吹入雨巷，布满青苔的石板路散发出腐朽的气息，巷子两旁的老树在风中摇晃着枝叶，将巷子中的三人笼罩在落日余晖和树枝阴影之间。在时雨身后不远处就是柯家大宅，她也的确刚刚从那里出来，所以她心里比任何人都确定这是自己最后一次从柯家离开。不论之后柯家的对手是黄家和黑水，还是那些叫不上名号、活不过三集的虾兵蟹将，那些都与她无关。
时濛看着时雨坚定的双眼，也逐渐冷静了下来：“你谈妥了？”
“谈妥了。”
他点点头，又看了谢闻远一眼：“那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了。”
“时建国？”谢闻远的目光在兄妹俩转了一圈。
“对。”
时雨将手机还给时濛后，继续向前走。路过柯家大宅的时候，她仍旧目不斜视，只是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这样就好，时濛专注于时建国，而黑水帮，就留给自己。
柯家大宅门口的保镖看着几人经过，这次他们倒是没有窃窃私语，只用眼神互相交流着，似乎是明白了时雨的身份。
从这天夜里起，以外滩为中心的柯家分部开始了对黑水帮的打压，凭借着人数上的优势和时机的把握，趁夜晚打砸黑水帮的分部、驱赶和殴打黑水分部的人手，然后窃取或篡改黑水贸易公司的机密文件，借此来毁掉黑水最为核心的海外贸易业务。当然，全部做完后，这帮穿着白色T恤的人还会放下狠话：“敢告我们白龙帮？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一夜之间，几乎所有的黑水帮分部都在向总部求救。黑水帮虽然总部远在港区，但他们也不是吃素的。第二天，他们就带着大队人手扫荡了白龙帮的总部。
原本，白教堂、西区医院和黑水帮联合起诉白龙帮的案子已经走到了终审，大家为了提高审判时获得的赔偿比例，都十分配合调查。只有黑水帮，不是去西区医院威胁白教堂的神职人员，就是和白龙帮火拼让警方头疼，这些都无异于自取死路。
果然，九月的最后一天，终审宣判，黑水帮获得的赔偿是最少的，甚至还抵不上他们被毁掉的那些分部的维护费。
港区，某个暂时停运的卸货点旁有一男一女并肩而立。男人四十上下，有点啤酒肚，此刻正忧愁地摸着独自看向海面：“我这么大一片海啊，现在就剩下两条线了，两条线是什么概念你知道吗？我们公司最多的时候可是承办了半个西区的货啊！”
“行了，刘总，我到这儿来不是听你侃生意经的。”女人不耐烦地从卸货点走下码头，就近找了个背风处摘下墨镜，微狭的凤目带着嘲讽：“要是有那么多货，白龙帮来打砸抢烧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动手呢？”
“那不就真的变成帮派火拼了么？”刘立跟着走过去：“我好歹还是个商人。”
他抬手朝守在集装箱后的手下们打了个响指，手下们会意，迅速搬来桌椅，上了茶水点心。刘立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小巧的雪茄盒打开，递到女人面前：“黄总来一支么？上个月刚从古巴来的货。”
“不用了，”从雪茄盒上转开眼的女人正是黄莺，她自顾自地到了茶：“在外滩丢了场子，刘总不想找回来吗？”
刘立脸上讨好的笑容变了味，他讪讪收回雪茄盒说：“当然想了，只是这法子…”
“这法子，还要我帮你找？”
“啊，这，这个…”
“你都已经和白教堂撕破脸了，还在怕什么？”
“那是因为黄总说，白教堂的生意我们势在必得，可是现在…”
“现在怎么了？”
“现在，现在…”刘立支吾老半天还是说了出来：“我们还是不知道那批货的源头啊！”
“我也没想到教堂的小子会那么嘴硬，”黄莺低喃了一句，又鄙夷地斜了刘立一眼：“自家地盘都快保不住了，还想着货源？”
刘立闻言，心里“咯噔”了一声，他虽然是这几年才搭上黄家这条线，可凭着多年来在海市的地位，也没有人敢给他小鞋穿，黄莺也不出意料。这是她第一次说出这种贬低意味的狠话。仔细想想，黑水帮的地盘虽然受到了威胁，可他们帮派赖以生存的贸易路线才叫损失惨重，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在临省混得顺风顺水的黄家不帮他们护航，反而有些煽动他们来搅局的意味。
“那按照黄总的说法，我们应该用什么法子呢？”
“你觉得柯家会放过那批货么？”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来个黄雀在后？”
“怎么做就看你们的了，别问不出货源还丢了货。”黄莺喝完了茶，起身道：“平白叫人看笑话。”
刘立在她身后咬了咬后槽牙，又在她走开前故作悲惨地叹了口气：“唉，理是这么个理，可是这人手啊，我实在是不够用了。”
黄莺离开的脚步一顿，扭头信誓旦旦地说了一句：“放心，人手已经在路上了。”就像料到他会这么说一般。
黄莺的身影一消失在码头上，刘立就转身踹翻了她刚坐过的椅子：“妈蛋臭女人，有老子撑腰了不起啊？！”边骂边砸掉茶壶掀翻桌子，好容易才松了一口气。
刘立踩着一片狼藉走集装箱旁走开，一路往前走一路接过手下递过来的帕子擦擦汗。等走到集装箱另一侧的阴影里，他才停下脚步。
那片阴影里站着一个男人，年纪和他差不多，不高，一声黑，似乎打算融入阴影。男人看刘立过来才点起一根烟，顺手还把烟盒递给他：“抽么？”
刘立想说不用，可他眼前又浮现出那女人的眼神来，于是，他伸手拿了根烟道：“借个火。”
“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