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快乐主义的优势
即使苏格拉底有这些理由严肃地看待快乐主义,该学说的更深层意蕴也仍有可能导致他对其加以拒绝。所以我们必须考虑一下这些意蕴。
苏格拉底在《欧绪德谟》中诉诸幸福是为了声称,某些公认的善事物之所以值得追求,是因为它们对幸福而言是必要的,其他事物之所以不值得追求,是因为它们对幸福而言不是必要的。他会如何捍卫这个主张?如果你认为苏格拉底式的美德之所以是有价值的是因为它们促成了你的幸福,就像你以为的那样,而我却觉得它们是浪费时间,因为它们并不促成我的幸福,就像我以为的那样,那么诉诸幸福就没有解决我们之间的争论,因为它们涉及美德的价值或哪些公认的美德才是真正的美德。我们仅仅是把关于美德的争论改成了关于幸福的争论,而这看来造成了同样的问题。
如果苏格拉底能够找到一个更加明确且具体的幸福观念,那他就能解决这个争论。《欧绪德谟》中关于最高科学的这个论证以一个难题作结,如果我们能达到一个更清晰的幸福观念,我们就能解决它。苏格拉底所寻求的科学是一旦拥有即足以实现幸福的科学,但他不能说这是什么科学,除非他能说出其内容是什么。这是关于幸福的科学,但是苏格拉底无法对这种科学是什么说出任何有实际内容的东西,除非他能更明确地说明幸福是什么。
快乐主义似乎提供了一种对于幸福的恰好准确的描述。亚里士多德提到“一种安稳的快乐生活”(Rhet.,1360b15)作为对幸福的一种普遍描述。他的其他普遍描述还有:“做得好且具有美德”,“生活自足”以及“家财与奴仆的兴旺,且具备保有他们和与其共同行动的能力”。[222]我们可以论证说,上述第一个论述是最为基础的;或许我们认为美德、自足、确定的财产以及对外在善的运用是有价值的,仅仅因为它们增进快乐并减少痛苦。如果苏格拉底用这个方式论证,他就能诉诸快乐主义来解决《欧绪德谟》中的难题。[223]
如果我们知道,在苏格拉底的同代人中,有声望的思想家都不会倾向于认真地对待快乐主义,那么这个支持认真看待快乐主义的论证就会被削弱。普罗塔戈拉和多数人最初的抵抗暗示了,柏拉图相信,反快乐主义对他的同代人来说是充分可理解的,不需要加以详细解释。另一方面,认为幸福与快乐和喜悦紧密相连,这个观点也是非常普遍的。的确,如果一个当代道德家表面上分享苏格拉底关于美德的重要性和照看灵魂的信念,那他看来也是一个快乐主义者;因为德谟克利特关于“精神振奋”(euthumiē)的目标很容易承认一种快乐主义的阐释。他关于追求或躲避快乐的某些建议,可以通过在短期和长期快乐中进行区分来加以理解,《普罗塔戈拉》中也提出了这些区分。[224]
于是我们没有理由假定,苏格拉底的同代人普遍认为快乐主义太不体面从而不值得讨论。[225]相反,我们也许会惊讶于短篇的苏格拉底对话没有明确地论述快乐主义关于善的观点。《普罗塔戈拉》再次填补了一个空白,这或许会令一个具有适度理解力的读者在阅读短篇对话的时候感到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