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的伦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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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节制与美德的统一

一旦苏格拉底澄清了下面这个提法,即节制是知道我们的知识与无知的程度,他就追问这个提法是不是正确。如果我们接受了这里提出的对节制的论述,我们就不能将节制等同于对善和恶的知识;苏格拉底认为,拒绝这个等同的后果是不能接受的。[112]

苏格拉底认为,如果节制是“有益的”(169a8—b5),那它必须等同于对善和恶的知识。他的论证如下:

1.每一种技艺都只是独特产物的生产者(医术是健康的科学,制鞋术是鞋的科学,等等)。

2.节制不是益处的科学。

3.因此节制不是益处的生产者。

4.因此节制不是对我们有益的。(174e3—175a7)[113]

这个回答看起来仍然不能令人满意。如果一种科学的产物是对我们而言的益处,那么即使这种科学不同于关于有益之物的科学,难道它不是确实有益的?

苏格拉底或许可以通过以下两种方式之一加以回应:(1)经过全盘考虑,在各个方面,其他科学的产物都不是善的。如果这些产物要对我们有益,它们就必须为关于善和恶的知识所用。(2)其他科学的产物都不是真正的善;唯一产生善的科学就是关于善和恶的科学。第一个回应表达了一种关于智慧的温和观点,断言我们需要关于善与恶的高级科学,如果普通的善事物在我们使用它们的每一个场合对我们来说都是真正的善(经过全盘考虑)的话。第二个回应表达了一个极端的主张,断言那些由其他科学产生的所谓善事物并不是真正的善事物。

苏格拉底看似接受了这个极端的主张,因为他假设关于善和恶的高级科学对于幸福而言是充分的(174b11—c3)。他并没有暗示,任何非认知的条件对幸福来说都是必要的。他同样假设,没有任何不利的外部条件会阻碍我们的知识去实现我们的幸福。如果苏格拉底要捍卫他的这个主张,即关于善和恶的知识对幸福来说是充分的,那么他就必须接受极端的观点,认为次级科学的产物完全不是善的;因为如果对善和恶的知识不能保证拥有次级科学的产物,而且如果这些产物是真正的善事物,那么关于善和恶的知识对幸福来说似乎就不是充分的。[114]这样的话,苏格拉底似乎就接受了极端的主张,认为高级科学的产物才是唯一的善。

在这部对话的结尾,苏格拉底重申了这个极端主张。他告诉卡尔米德,假设如果我们具有节制,我们就会幸福(175e6—176a1);尽管他保留了对于论证过程中所做出的其他让步的判断,他还是强势地坚持认为节制确保幸福(175b4—d5)。如果节制对于幸福来说是充分的,那它就必须等同于关于善和恶的科学,而那些其他科学的产物就不可能是真正的善事物。苏格拉底在《卡尔米德》中的最终转变可以被证明为合理的,当且仅当他有资格主张这个极端的观点。

《卡尔米德》的结尾仍存有疑难,但是我们不应由此推断,苏格拉底对于节制的品格不具有确定的观点。相反,正是他的确定观点导致了疑难。他发现,关于节制行为的不同观念和关于节制的不同标准将我们引向一种美德而不是数种美德;在这个意义上,他不相信那种分散的定义方式。[115]不仅如此,这一美德最终表明是与关于善的知识相同的,而且对于行动者的幸福来说也是充分的。常识不能接受这些结论,所以苏格拉底就认为,我们感到困惑和迷茫是正确的。但是他相信,常识不能合理地拒绝他的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