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为什么用对话形式?
我们可以像柏拉图的古代研究者那样合理地追问(参见Anon.,Prol.,15),柏拉图为什么选择用对话写作,而不是用连续的论文形式来呈现苏格拉底和他自己的观点。[10]这些对话本身暗示了一个答案,一位晚期柏拉图主义者将其概括如下:
苏格拉底在《申辩》中声称,他四处奔走、审视众人,都是为了看清他们是否知道自称知道的事情,是否像他们应该的那样认真对待美德(Ap.,21b9—c8,29d2—30a4),尼西亚斯(Nicias)将这种行为描述成苏格拉底的独特活动(La.,187e6—188a3)。柏拉图将这种活动归诸苏格拉底,意思是说苏格拉底实践了对话中所呈现的那种审视活动;因为《拉凯斯》(Laches)中对勇敢的探究显然是要说明尼西亚斯的观点。柏拉图将一种特定的论证与探究方法归诸苏格拉底,并宣称在对话中体现了这种方法。
苏格拉底声称,他所实践的、体系性的质询方式使其可以确保对话者赞同某些道德立场,而在面对苏格拉底的问题之前,他们本来会坚决地、往往还是愤怒地拒绝这些立场。这种质询并不仅仅是苏格拉底在当前情况下偶然用来达成结论的方式;事实上结论是以这种质询方式达到的,这也是苏格拉底使我们相信其结论的部分原因。他声称这些论证并不是仅仅对他本人构成冲击,而是确实能够令一个正常的对话者信服,只要后者按照正确的方式来处理这些问题。
如果柏拉图接受这些关于对话的认识论作用的主张,那么他就会合理地发现,除了自己所选择的这种形式,很难用其他形式来呈现苏格拉底哲学的基本要素。由于柏拉图严肃地看待苏格拉底哲学,因此他写作了苏格拉底对话。要理解为什么苏格拉底和柏拉图如此重视苏格拉底诘问法,我们就必须考察对话本身。不过在当前这个预备性阶段,苏格拉底式方法和对话之间的联系也值得一提;因为柏拉图写的是对话而非论文,这个事实有时候被当作证据来支持一种非学说式的阐释。实际上,除非我们能够排除某种与学说式阐释相一致的、对柏拉图之所以选择对话形式的解释,否则就没有证据来支持这种非学说式阐释。既然对话与苏格拉底式方法之间的联系为柏拉图的选择提供了一种比较容易的解释,而这种解释与学说式阐释又完全一致,那我们就不能在缺少进一步论证的情况下假定,对话形式本身为学说式的阐释进路造成了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