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恨铁不成钢
“写的什么？”
冼余面露愧色：“仙师这是难我呀。小的压根儿不识字，只能数出五个字来，至于是什么，却不知到了。”
红褂子未曾问完，弟子们已经围桌坐满了。除了站在一旁的红褂子，桌上坐了五人，四男一女，统一的绿褂，女子衣着稍稍艳丽，襦裙青红，容颜清冷。
眼看客人已经上桌，冼余笑道：“几位客官，您是用小店的碗，还是自己的水囊啊？”
红褂子正待坐下，听闻这话立即起身：“当然是自己的水囊！”
“为什么呀？师兄。”女子不解道。
“哼！出门在外，用自己筷子的叫‘一招鲜’，用店家筷子的叫‘食通天’。你们要是什么都用别人的，小心走不到宗门！”
女子惊得花容失色：“你说这是黑店？！”
刹那间刀剑铿锵，手快的弟子已经剑身出鞘。黑面郎逢此大变，一头捂着脑袋钻进桌底，九尾狐背对众弟子，巍然不动，却也是暗中运气做着提防。
冼余提酒而来，陪笑道：“诸位仙长，小的这是小本生意，若是对价钱不满意，还可以商量。”
红褂子满面通红，愠色横溢，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冼余将酒放下，那几个弟子看师兄并无异样，也收起兵器。冼余这才放心，返身回去拿酒。
“等等！”
擦！难道有破绽？
“仙师有何吩咐？”
“方才说你是黑店，你不怕吗？”
冼余又笑：“仙师神明烛照，我若真是黑店，自然逃不过一刀。既然不是，您必然也不会滥杀无辜。再说了，以仙师这般小心，即便是黑店又能奈何呀？”
说罢取出两个碗，将酒桶打开，舀出一瓢来，分做两份。
“仙师，我这就给那两位客官送去了。”
说罢将水酒送去，黑面郎如逢甘露，抢着一饮而尽。
“凉快！”
九尾狐也一口闷掉，将碗随手递回。
冼余将两个空碗摆在红褂子面前，笑道：“客官请看。”
女子满脸狐疑，怪道：“为何他们敢用你的碗？”
“姑娘这就不知道了，我等乃是贱人，身无长物。这歹人捉了我，弄不到钱还浪费粮食，何必呢？那两人平日也就喝这点苦水，还不能敞开了喝。也是多谢仙师，才能品一品酒味啊！”
女子“哦”了一声，见两人喝完了酒便喝囊中水，还分着一叠臭豆腐，心想店家所说应该都是真的。伸手便要取漏斗打酒。
红褂子喝住她，摇头狠道：“等一等！”
弟子们脸上尽是嫌弃，恼道：“师兄，人家都喝了。”
冼余连连为红褂子打圆场：“诸位仙长勿燥，仙师小心谨慎也是无错的。若是不放心，小的每桶喝上一瓢，也是可以的！”
此言一出，弟子们纷纷聒噪起来：“一桶酒能有几瓢？你个奸商！”
“仙长们说的是。小的这里还有些山果，唤做回甘子，先解个渴也好的。”说罢自己先吃了一颗，又将怀中几十颗回甘子用碗装了，放到几人面前。“这回甘子入口是苦的，可若是咀嚼半刻便会甘甜无比，很是解渴。客官先缓着。”
那女子好奇，拾起一个便吃。起初蛾眉微皱，随即大感舒适，赞不绝口。那几个弟子一看，山间野果总不可能有毒吧？纷纷抓起来就吃。红褂子面色凝重，疑心重重，一颗也不吃。待冼余将酒桶再提到跟前，众人几乎将山果分吃干净了。
“诸位，小店还有一道名菜臭豆腐，不知客官有没有兴趣？”
女子举手道：“赶了半天路了，早饭也还没吃，我要一份。”
红褂子瞪了她一眼：“等等！让他先说清楚这是什么东西做的？”
冼余笑道：“当然，诸位都是贵人，吃坏肚子可不得了。这臭豆腐乃是用卤水腌制的，油炸一道，闻起来臭吃起来香。小的自创一份香辣酱汁，极为过瘾。等会儿小人先吃，诸位再用。”
众弟子纷纷点头，显然已经信了八九分。
“师兄，这小掌柜每每替我等着想，想是你多虑了。”
“是啊，要是有问题，那两兄弟早倒了。”
话音未落，九尾狐与黑面郎已经站起来，收拾东西便要走了。此间只剩下五名弟子，一名头人与冼余一个掌柜。
红褂子终于点头，众人一哄而上，有些扯开水囊装酒，有的就着桶取瓢豪饮，有的按住焦急的同伙，以免打倒了酒。几个弟子状况百出，顷刻便将四桶酒挥霍得干干净净。
但是为首的红褂子却始终不曾喝下半点酒水。
冼余看他神色，两只眼睛分明紧紧盯住自己。
“这么不相信我么？”冼余心中暗道，脑子却不曾停下思考，未过几息，他取出一个水囊。
红褂子警惕道：“你做什么？”
“仙师，小的就是个生意人，只知道照顾好客人。仙师既然不爱饮酒，小的给自己备得一囊泉水。”
说罢取碗倒下，果然是清澈无暇，无有半点浑浊。所有食物当中，清水是最做不得假的，女子起初不知，喝了半囊酒，眉头早就被苦得皱起来了。如今见了清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而尽。
“小掌柜，好水。比这酒好多了。”
“姑娘好眼力，只是苦酒虽苦，却显男儿气概，所以过往路人都是喝酒不喝水，小的也只能卖酒不是。”
众弟子一听更加得意，在女子面前争着表现一番男子气概。红褂人见着大家都喝了，掌柜的甚至拿出了清水送给自己，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紧张过头了。
“掌柜的，来六分臭豆腐。”红褂子喊道。
“一共两钱银子，马上就好！”
“好酒！”冼余返身离去的当口，红褂子大笑，似乎也跟着喝了起来。
冼余将所有臭豆腐都炸了，小心挖空中心，装起一大盆。端到桌上，照例自己先吃了一块，又倒上酱汁，做了个请的动作。
做完这一切，冼余开始收拾几个酒桶，将锅碗瓢盆丢上独轮车。
“小掌柜这是要收摊了么？”
“是啊，东西都卖光了，自然收摊。客官慢用，我自先回去了。”
红褂子笑问：“这桌凳你不怕人拿了去？”
冼余笑笑：“方圆几里没有人烟，谁会来拿？至于旅人，赶路贵轻不贵重，谁又会拿？”
“小掌柜，好见识！”红褂子称赞一声，又坐下继续。恍惚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那五个字到底是什么呢？”
“小人真不知道，要不仙师您告诉我，也算了了我一桩心愿。”
“看着像是大篆，古古怪怪的，莫不是‘恨铁不成钢’？”
冼余吃了一惊，他只是随意抄来的招牌，却被人看破了。
“敢问仙师，此乃何意？”
“那些文人，无病呻吟。料他的意思是说你厨艺不够火候吧？”
冼余大笑：“原来如此，这是讥讽小的。我只知道人是铁饭是钢，人硬不过饭，没想到还有这般解释。”
红褂子哈哈大笑，突然脸上闪过一丝惊惧。
“恨铁不成……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