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城市经济联合体的探讨[1]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在执行改革开放方针的过程中，出现了“城市经济联合体”这种新事物，例如由沈阳、本溪、抚顺、辽阳、铁岭、鞍山、丹东等市组成的辽中城市经济技术联合体，江苏省以长江为纽带的南京、镇江、扬州等城市经济联合体，湖南省沿着湘江中下游“品”字形分布的长沙、株洲、湘潭经济协作联合体。目前，城市经济联合体组成的数量虽不多，诞生的时间也不长，但已显露出强大的生命力：它有利于打破部门、地区、军民间的界限，按照专业化协作和提高经济效益的原则，调整城市的工业组织结构和产业结构，促进经济结构和地区布局的合理化；有利于发展计划指导下的商品市场，逐步完善市场体系，促进开放的社会主义统一市场的形成和发展；有利于增强城市的辐射力、吸引力和综合服务的功能；有利于国家对企业的管理逐步由直接控制为主转向间接控制为主，促进微观搞活和宏观控制的有机结合。
本文拟对我国城市经济联合体的若干问题进行一些探讨。
一 城市群与城市经济联合体
城市经济联合体和城市群是既有密切联系又有区别的两个概念。近代和现代的城市、城市群，都是商品经济发展的产物；而以社会化大生产为基础的城市间商品经济内在的紧密联系，是城市经济联合体形成的客观基础。
从历史上看，随着社会分工和商品交换的扩大，逐步形成了贸易集散中心、生产协作中心、交通运输中心、金融信贷中心、科技交流中心和信息情报中心等综合性功能或单一性功能的城市。同时，在社会生产力水平比较高，商品经济比较发达，相应的城市化程度也比较高的区域，形成了由若干个城市组合的城市群体。群体的城市之间，由于地理位置接近，区域的商品经济发达，客观上存在着商品、物资、资金、技术、人口、信息的相互流动和相互吸引。城市的功能就是在城市之间和城市与其他地区之间的经济联系中实现的。马克思在谈到城市间的分工与联系时指出：“城市彼此发生了联系，新的劳动工具从一个城市运往另一个城市，生产和商业间的分工随即引起了各城市间在生产上新的分工，在每一个城市中都有自己的特殊的工业部门占着优势。最初的地域局限性开始逐渐消失。”[2]从我国已经结成的城市经济联合体来看，它们都是处在商品经济比较发达、工业基础好、交通便利、城市化程度较高的区域。
但是，长时期以来，由于在经济工作的指导思想上自然经济的传统观念影响较深，在管理体制上采取了产品经济模式，造成了条块分割，城城分割，地区封锁，城市间横向的经济联系被阻隔，各个城市和地区都是封闭的，自成体系，搞“大而全”“小而全”，严重削弱和限制了城市功能的发挥。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党中央提出了改革开放的方针、多种经济形式和经营方式共同发展的方针，强调对外要开放，国内各地区之间更要互相开放，都要打破封锁，打开门户，按照发挥各自优势、扬长避短、形式多样、互利互惠、共同发展的原则，大力促进横向的经济联系，发展各种经济技术合作和联合。整个经济生活开始出现了多年未有的活跃局面。城乡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的迅速发展，迫切要求打破各种封锁，把地区间、城市间、城乡间分割的市场，变为开放的社会主义统一市场。
商品经济内在的经济联系，在空间上所表现的横向运动，是以城市为中心，从内向外，由近及远展开的。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的发展，首先要求地理位置接近的群体城市之间，打破分割和封锁，按照其紧密的经济联系，发展生产和销售、行业内部和跨行业、运输和通信、金融和信息、科技和教育等多形式、多渠道的协作和联合，形成开放的城市经济联合体。在扩大它们的分工协作和发挥各自特色的基础上，把分散的优势转化为群体集中的、综合的优势，把资源、技术的优势转化为商品生产的优势，并根据市场的需求和城市群体的条件联合开发和组装新的优势，把潜在的生产力释放出来，形成新的群体生产力，以加速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进程。
我国社会主义经济仍然具有商品经济的属性，同时，又在生产资料公有制的基础上实行计划经济，是计划经济和商品经济的统一。城市经济联合体共同制定联合体的经济社会发展战略，协调联合体的各个城市、部门、企业间的发展计划，制订区域的资源、技术、智力联合开发的方案，通过各种网络系统把“条条”管理和区域管理、行业发展规划与城市群体发展规划结合起来，这样，就能够逐步消除分割所带来的种种弊端，按照客观经济规律和国民经济发展的总体要求，组织社会化大生产。
我国的城市经济联合体，就是适应社会化大生产和有计划商品经济发展的客观要求而诞生的。
二 城市经济联合体的非行政层次性质与必要的适当组织形式
城市经济联合体是以大中城市群为基础的开放式、网络型的区域经济联合组织。它不是行政的一级层次、行政的“块块”。联合体同它的各个成员之间，联合体同国家之间各种关系的处理，不能主要靠行政的办法，而是要计划指导与市场机制相结合，以运用市场机制为主，运用经济手段为主。
城市经济联合体虽不是一级行政层次，但也需要一种适当的组织形式。根据联合体的性质，以建立一种有权威的协调会议制度和相应的协调性质的机构为宜。联合体协调会议的主要任务应是以下几方面。
（1）依据党的十二大提出的总任务、总目标的要求和改革、开放的基本方针、商讨、协调和制定联合体搞活经济、对外开放、发展科学技术和鼓励企业联合的政策措施。
（2）依据扬长避短、平等协商、互惠互利的原则，研究和解决如何在生产、流通、科技等领域，打破行政区域和企业隶属关系的限制，加强横向的经济联系，由浅入深，由近及远，由易到难，由低级到高级，逐步推进多层次、多形式、多渠道的横向经济联合，组织合理的经济网络。
（3）在国家计划指导下，广泛开展联合体内外多边的社会经济和科学技术的协作活动，研究和探讨如何增强联合体的经济辐射力和吸引力，加强联合体的综合服务功能系统。
（4）从联合体各个城市的自然条件、经济基础和特点出发，依据生产力合理布局的客观经济规律，协调各个城市的中长期发展规划，制定联合体的总体发展战略和经济科技社会发展规划。
协调会议的具体组织形式，应分为决策、执行和咨询三个层次。
协调会议的最高组织形式和决策机构是市长联席会议。不分城市的大小，各市市长每年轮流担任联席会议的执行主席，联合体的大政方针和重点开发，联合项目，都应当由市长联席会议共同讨论，民主协商。
协调会议的执行机构是规划协调委员会。联合体的日常工作由协调委员会处理，其办事机构为联合办公室。为了便于协调纵横各个方面的经济关系，协调委员会可由各个城市政府分管这项工作的副市长、综合经济管理部门的一名负责人、省政府有关职能部门的一名负责人以及联合办公室的负责人组成。
由于城市经济联合体的组建是一项开拓性的工作，是经济体制改革中出现的新事物，需要边实践、边探索，探索和实践相结合，因此需要建立综合性的咨询机构，或者由联合体区域内的某个经济研究机构兼并联合体的咨询任务。
三 城市经济联合体与企业经济联合体
城市经济联合体和企业经济联合体是既有联系又有区别的两种横向经济联合的形式。城市经济联合体，由一群一群地理位置接近，有着紧密的经济内在联系的城市，自愿联合，协调行动，扬长避短，相互补充，以形成和发挥城市群体的综合优势和综合服务的功能，是一种区域性联合的综合组织形式。企业经济联合体或企业集团，由一群一群相互依存，有着紧密联系的企业，自愿联合，互相服务，扬长避短，互相补充，以形成一种新的企业群体优势，比较全面的综合优势，是一种企业联合的综合组织形式。
但是，两者又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互相依存，互相促进。城市经济联合必须以企业联合为基础，企业联合是横向经济联合的基本形式。这是由于：
第一，企业是城市经济的细胞，资金、物资、技术、劳动力等生产要素在企业结合，企业经济联合体的形成和发展，能够使生产诸要素在城市间进行合理的流动和得到优化的组合，可以产生新的经济效益和形成新的生产力，从而增强城市群体的经济实力和经济辐射力、吸引力。
第二，企业横向经济联合的发展，必然会冲破城门，打破条块分割和地区封锁，逐步改变企业和城市经济布局的“大而全”“小而全”，促进城市群体的企业组织结构、产业结构和区域经济布局的合理化。
第三，企业经济联合体的形成和发展，必然会冲破旧的行政隶属关系，有利于逐步实现政企职责分开，促进城市政府的主要职能转向搞好综合服务，推动城市的各项改革和城市间横向经济联合的发展。因此，企业联合体是城市经济联合体的支柱、核心和基础。
同时，城市经济联合体的形成和发展，又为企业横向联合的发展和各种企业经济联合体的形成，提供了良好的外部条件，发挥服务、引导和协调的作用。
第一，城市经济联合体可以依据整体性原则和生产力合理布局的客观要求，制定区域规划，并把行业规划和区域规划有机地结合起来，引导企业的横向经济联合尽可能符合国家宏观经济发展的需要。企业横向联合的自主权是要维护的，联合不联合，参加联合还是退出联合，都由各企业自主决定。但是，在发展经济联合中，也要切实加强宏观管理和指导，以避免盲目性。要着重鼓励通过联合发展能源、交通和短缺的原材料工业，发展出口产品和市场短缺产品。特别要提倡加工企业与原材料生产企业的联合，军工企业与民用企业的联合，生产企业与科研设计单位、大专院校的联合，以及农、工、商、外贸企业的联合。这就需要既发挥政策的鼓励作用和法律的保障作用，又发挥中心城市和城市经济联合体的支持、引导与组织协调作用。
第二，城市经济联合体是更高层次的横向经济联合组织，可以适应企业横向联合发展的需要，组织城市间、城乡间、地区间配套的经济网络，促进以企业联合为中心的多层次、多渠道、多形式的横向经济联合的发展和各项经济体制的改革。如办好物资贸易中心，吸收生产、物资、商业、外贸企业参加，组织城市联合体的开放型的物资协作网络，串换搞活物资流通；建立金融中心，组织城市联合体的开放型的资金融通网络和组织银团贷款，运用各种信用方式支持企业的横向经济联合，等等。
第三，城市经济联合体可以在更广泛的领域里，如基础设施、通信交通、公用事业、环境治理、咨询信息等方面，进行统筹规划，联合协作，形成网络，加强综合服务功能。同时，城市经济联合体还可以按照国家宏观经济发展的要求，依据优化组合的原则，对联合开发的重点工程项目和企业联合体组合的经济、技术的合理性，进行可行性论证。这些都为企业的横向经济联合提供了有利条件，为搞活企业创造了良好的外部环境。
四 城市经济联合体与经济区
我国城市经济联合体的发展，必将促进以城市特别是大中城市为依托的，不同层次，规模不等，各有特色的经济区网络的形成。城市经济联合体与经济区，也是既相互联系又相互区别的。前者主要是通过城市间相互辐射的经济联系，合理地组织城市之间的专业分工和协作，形成城市群体横向的经济网络结构。后者是根据经济中心城市或城市群体的功能和经济实力所辐射的范围，通过城市间、城镇间、城乡间、部门间、企业间的经济联系，所形成的辐射式城乡结合的区域网络结构。城市经济联合体是经济区的核心，组织和领导者，它对经济区经济发展的方向、速度和水平起着主导的作用。经济区是城市经济联合体的腹地，是城市联合体赖以存在和发展的基础和条件，两者是互相依存、互相促进的。
城市、城市群体及其组织形式——城市经济联合体是分层次的，经济区也是分层次的。不同层次的城市经济联合体是不同层次的经济区的核心。但是，它也可以通过城市体系中的多级、多层、多段的网络系统，既成为本经济区的核心，又成为更大区域的经济中心。如以沈阳为中心的辽中城市经济联合体是辽南经济区的核心，也是东北大经济区的核心；长沙、株洲、湘潭城市经济联合体是长株潭经济区的核心，也是带动和服务于湖南省城乡商品经济发展的综合经济中心。同时，在我国市管县的体制下，一些城市经济联合体也就是一个经济区。但在步骤上应当先主要地从组织城市间的网络结构开始，适应有计划的商品经济和改革的深入发展，通过它伸展到小城镇和广大农村的各种经济活动，形成一个城乡结合的，城市群、小城镇、农村集镇多层次、网络状的区域经济结构，即经济区。长株潭城市经济联合体就是如此。
随着我国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城市化程度的提高和新城市的出现，在城市比较密集的区域，必然会形成更多的城市经济联合体和相应的经济区网络，相应的统一市场。它们之间又在分工协作的基础上，通过多种形式、多种渠道的相互交织、相互渗透的经济技术合作和联合，逐步形成全国的以大城市为中心，以交通要道为依托的多级、多层、多段辐射式发展的，跨地区、跨部门、跨行业的经济区网络，形成和发展全国开放的社会主义统一市场，形成我国新型的横向联系的经济体制。
[1] 原载《学习与实践》1986年第7期。
[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第6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