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冠壶:历史考古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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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祗墓

民國二十五年(1936)洛陽周公廟盗出西晉碑形墓誌一通,文曰:“晉大司農關中侯裴祗,字季贊,河東聞喜人也,春秋六十有七,元康三年(293)七月四日癸卯薨,十月十一日己卯安措。大夫人東莞東武伏氏,夫人秦國陳倉馬氏。”又曰:“大夫人柩止西筩,府君柩止北筩西面,夫人柩止北筩東面,女惠莊柩止北筩東入。”其墓後經清理,知爲磚築多室墓,墓門東向,前室方形穹窿頂,西室及北室均長方形券頂,北室之東又設方形土洞側室1。因遭盗掘擾亂,墓内埋葬情况不明,所幸墓誌對下葬時間、墓主身份及安厝方位均有明確記録。

比照誌文,可知裴祗夫婦與裴母各自所葬墓室均稱爲“筩”,《説文》謂“筩,斷竹也”2,或即象墓室券頂之形。裴女别葬耳室稱“入”,《説文》謂“入,内也”3。據《隸釋》所載彭山東漢崖墓題刻,“内”爲長筒形“穿”旁所開葬人側室4。故裴祗墓之特殊結構實與其兼具兩類不同埋葬方式有關,“筩”與“入”明確有别,前者供異對夫婦合葬,後者供早殤子女祔葬。

漢墓多見異對夫婦合葬,西晉則趨於少見,中原地區明確者僅見裴祗一例。與此同時,早殤或無嗣子女特闢較小側室祔葬於父母之旁例證有所增多,如洛陽西晉士孫松墓5、曲沃北魏李詵墓6、景縣東魏高雅墓7等。此類祔葬多與父母對早逝子女特殊情感有關。如士孫松墓誌:“新婦前産二子,長名嬰齊,次名黄元,皆年二歲不育。緣存時之情,用違在園之義,遂以祔於其母焉。”又如北魏甄凱墓誌:凱“降年一十有四,以正始四年(507)二月二十七日,病遂大漸。……太夫人悲哀感動,尋亦薨背。公愍其短折,即其孝心,權令與太夫人同墳共殯。自云百歲之後終與吾兒相從。正光六年(525)正月丙午朔二十七日壬申,良之諸兄奉安公夫人之宅兆,仰遵先旨,厝良於墓後别室”8。此種親情,即便父母生前未有遺願,他人安排葬事時亦特爲顧及,例見高雅改葬墓誌:雅“以熙平四年遘疾,卒於孝義里,年卌四。逮天平在運,帝道昭明,念舊惟賢,篤終追遠。有詔:定州前撫軍府故長史高雅……言念幽壟,有懷追悼,宜加褒錫,以慰沉魂”。“大女孝明皇帝嬪,字元儀,年卅二。第二息鎮東府騎兵參軍諱德雲,字仲武,年廿一。”均别室祔葬。

裴祗墓誌拓本

裴祗墓

士孫松墓

高雅墓

李詵墓

概言之,東漢所流行異對夫婦多室合葬,若論中州,至西晉僅存少數延續之例,至南北朝基本絶跡。漢代子女祔葬父母,或處身側或置耳室,一般不特闢墓室,西晉子女祔葬始專設較小側室安置。裴祗家族三代同墓而葬或因其非常死亡而顯特殊,但其所隱含漢晉新舊喪葬傳統嬗變則非偶然。

2016年3月13日

1 黄明蘭《西晉裴祗和北魏元暐兩墓拾零》,《文物》1982年1期,70—73頁。

2 許慎《説文解字》卷五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清同治十二年番禺陳氏刻本,1963年,97頁。

3 許慎《説文解字》卷五下,北京:中華書局影印清同治十二年番禺陳氏刻本,1963年,109頁。

4 洪適《隸釋》卷一三《張賓公妻穿中二柱文》,北京:中華書局影印清洪氏晦木齋刻本,1985年,148—149頁。“維兮本造此穿者,張賓公妻、子偉伯、伯妻孫陵在此右方曲内中。”“維兮張偉伯子長仲以建初二年六月十二日與少子叔元俱下世,長子元益爲之祖父穿中造内,栖柱作崖棺,葬父及弟叔元。”另,樂山肖壩崖墓亦有延熹二年、建和三年類似題刻。唐長壽《樂山崖墓和彭山崖墓》,成都:電子科技大學出版社,1994年,80頁。

5 河南省文化局文物工作隊第二隊《洛陽晉墓的發掘》,《考古學報》1957年1期,169—185頁。

6 楊富斗《山西曲沃縣秦村發現的北魏墓》,《考古》1959年1期,43—44頁。山西省文物管理委員會《山西省文管會侯馬工作站工作的總收穫》,《考古》1959年5期,227頁。

7 河北省文管處《河北景縣北魏高氏墓發掘簡報》,《文物》1979年3期,17—31頁。

8 孟昭林《無極甄氏諸墓的發現及其有關問題》,《文物》1959年1期,4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