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试观庆云图诗[1]

设色既成象[2]，卿云示国都。九天开秘祉[3]，百辟赞嘉谟[4]。抱日依龙衮[5]，非烟近御炉[6]。高标连汗漫，迥望接虚无[7]。裂素荣光发[8]，舒华瑞色敷。恒将配尧德，垂庆代河图[9]。

[1]省试：唐代各州县贡士到京师，由尚书省的礼部主试，通称省试。庆云：又称卿云，即五色云。《汉书·礼乐志》：“甘露降，庆云集。”古时以庆云为祥瑞之气。

[2]设色：着色。象：图象。

[3]九天：喻宫廷，言其尊高深远。秘祉：深藏的福瑞。一作“秘旨”。

[4]百辟：百官、群臣。嘉谟：好的谋略。

[5]抱日：云气环绕着太阳。《后汉书·五行志》六：“日有晕抱，白虹贯晕。”注引宋均曰：“黄气抱日，辅臣纳忠。”龙衮：即龙卷，古代帝王之服。《东观汉纪》卷五：“陛下以圣明奉遵，以礼服龙衮，祭五帝。”《礼记·玉藻》郑玄注：“龙卷，画龙于衣。”

[6]非烟：《史记·天官书》：“若烟非烟，若云非云，郁郁纷纷，萧索轮囷，是谓庆云。”御炉：宫殿上的熏炉。

[7]高标二句：言庆云上接高天，弥漫太空。汗漫，漫无边际。虚无，清虚之境。皆指浩渺的天空。

[8]裂素：裁纸作画。素，上等绢，此指纸。

[9]河图：上古时期出现的祥瑞。传说伏羲氏时，有龙马、神龟分别从黄河、洛水背负河图、洛书而出，伏羲据此画成八卦，就成了后来周易的来源。《易·系辞上》：“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

这是一首应试诗，也是现存柳诗可以考知的第一篇作品。作于贞元六年（790），当时宗元还是个十八岁的少年。

唐人留下的应试诗少有佳作，至今仍被人们称道的，恐怕也就是祖咏《终南望余雪》、钱起《省试湘灵鼓瑟》等寥寥数首了。这是因为：试题已规定好了要写的内容，不容易让人发挥；形式格律方面也有严格的限制，必须写成一首六韵十二句的五言排律；而且考官衡量诗作优劣的标准是齐梁体格，也就是说，作诗要像齐梁时的文风一样，用词华丽，描写工巧。有了这些要求，又须在短时间内完成，其难度之大是可以想知的，其作品缺乏真情实感和动人的力量也就不难理解了。宋人葛立方《韵语阳秋》卷三谓：“省题诗自成一家，非他诗比也。首韵拘于见题，则易于牵合；中联缚于法律，则易于骈对；非若游戏于烟云月露之形，可以纵横在我者也。王昌龄、钱起、孟浩然、李商隐辈皆有诗名，至于作省题诗，则疏矣。”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通观此诗，年轻的作者在谋篇布局、遣词用典以及写景造势诸方面，还是颇有特点的。诗从庆云写起，直到结句最后一字才明点“图”字，深得虚实掩映之法；但作者又非舍图而写云，其首句“设色初成象”五字，既可理解为庆云在天成象，也可理解成作图成象，亦此亦彼，含而不露，均已暗逗“图”字。“抱日”二句，巧用事典，体物极工；“高标”二句，境界开阔，颇具气象。此四句既是写云，也是写图，“以图与云合观，极见作法”（毛奇龄《唐人试帖》卷三）。但换一个角度看，形式虽工丽，诗意却空泛，很难从中见出诗人的个体情怀和真实感受，实在算不得上乘之作。我们之所以选录此诗，一方面因了这是一首省试诗，读后可以大致了解这类诗的情形；另一方面则因为这是柳宗元的处女作，读后可以将之与宗元后期诗歌作一比较，考察其发展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