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关宿盘豆馆对丛芦有感[1]

芦叶梢梢夏景深，邮亭暂欲洒尘襟。昔年曾是江南客[2]，此日初为关外心[3]。思子台边风自急[4]，玉孃湖上月应沉[5]。清声不逐行人去，一世荒城伴夜砧。

[1]关：此指潼关。盘豆馆：在今河南灵宝县境内，距潼关四十里。相传汉武帝过此，父老以牙盘献豆而得名。

[2]江南客：商隐《献相国京兆公启》记其少年时有“东至泰山”、“南游郢泽”的游历。此处也有可能指少年随父客居浙水东西。

[3]关外心：关，此指函谷关，原在弘农境内，汉武帝时楼船将军杨仆耻居关外，请武帝移函谷关于新安，去弘农三百里。

[4]思子台：《汉书·戾太子传》载，戾太子（刘据）以巫蛊事自杀，后汉武帝知其冤，因作思子宫，又建归来望思之台于湖县。台址在今河南灵宝县境。

[5]玉孃湖：王士禛《秦蜀驿程后记》：“过阌乡盘豆驿，涉郎水，即义山所云之玉孃湖。”未知所据何书。湖当距盘豆馆不远。

这首诗大约是开成四年（839），商隐由秘书省校书郎调任弘农尉，作于赴任途中即将到达弘农时。由秘省清职降为俗吏，是商隐仕途一大挫折，其心情之苦闷可想而知。故出关见丛芦顿生仕途淹蹇、身世孤寂之感。诗言“初为关外心”，谓开始有杨仆耻居关外之心，显然由仕途失意，不得已离开长安引起，这是一篇主意所在。诗的前四句由丛芦而忆及江南，再由江南折出“关外心”，在曲折的思绪活动中，回溯了漫长悠远的时间、空间和有关生活内容。这种回忆，以及暂时因环境清幽而尘烦乍释的心境，对于逐渐萌生的“关外心”，起着引发和映衬的作用。后四句则由“关外心”扩展开去，思绪连绵，融合了对亲人的思念和长夜难眠之中对外在环境的感受，使“关外心”表现得更加充分和形象。

诗纯粹写因丛芦触发而引起的种种感慨，正面写丛芦仅开头一句，接下一连串的思绪和感情活动，都是任凭思维自身的逻辑自然展开，青春的客游江南，此日的流落关外，眼前的苍茫丛芦，远方的亲人思念，极大的时空跨度都被跳跃发散的思维聚合在一起，和《回中牡丹为雨所败》一样，这都是以意识流的方式组合全篇。而末联渲染永伴荒城的清音，更把环境给人的感觉注入心境之中，让读者自始至终都能感觉到芦叶梢梢的那种形象和韵味。这就为诗营造出一种哀感优柔的意境，体现出义山诗情绪色彩的特征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