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对法国南部展开进攻

德黑兰会议上的战略决定——登陆法国南部的计划——延迟攻夺罗马——“霸王”作战行动需要更多南部或西部的港口——英美两国参谋长意见相左——与罗斯福总统通信——威尔逊将军奉命袭击法国里维埃拉——拜访艾森豪威尔，朴次茅斯会议——罗斯福先生来电表达相反的意见

解放诺曼底在1944年的欧洲战役中至关重要，但那只是袭击纳粹德国行动中的一环而已。在东部，苏军正涌入波兰和巴尔干国家，而在南部，驻扎意大利的亚历山大军队正向波河逼近。我们现在必须决定在地中海地区的下一步行动，而遗憾的是，我们与美国盟友在战略方面第一次出现了重大分歧。

1943年11月，我们在德黑兰会议上经过冗长的商讨，初步拟定了夺取欧洲最终胜利的计划。至今这些决议仍影响着我们的计划。如今，回顾一下这些决议也未尝不可。首先，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已承诺执行“霸王”行动。这是我们的主要任务，也是我们的首要职责，这一点无人质疑。但我们在地中海仍有强大的军力，那么问题也随之而来：他们应当怎么办呢？我们已决定用这些军力去攻夺罗马，罗马附近的机场是我们轰炸德国南部的必争之地。一旦完成这项任务，我们就计划一路朝着半岛前进，直至比萨—里米尼一线，尽量把敌军牵制在意大利北部。然而，这还不是全部。我们还一致同意了第三个作战计划，即在法国南部展开两栖登陆行动，而我们正是在这一点上开始出现分歧。该计划的初衷是作一次佯攻或威胁，旨在把德军拖在里维埃拉，阻止他们加入诺曼底战役。但德黑兰会议上，美军却主张以十个师的兵力进行一次真正的袭击，还得到了斯大林的支持。尽管我考虑过在意大利取胜的其他方法，但我还是同意了这项变动，主要是为了避免对缅甸方面做出不恰当的调整。这一计划取名为“铁砧”。

很显然，如果我们未在恰当的时机登陆法国南部，此举将毫无价值。仅用佯攻威胁就足以将德军控制在该地区，真正展开袭击的话，反而可能会招致敌军增援。可一旦我们在诺曼底交火，“铁砧”的价值就会大打折扣，因为希特勒不可能为了固守普罗旺斯而从法国北部主战场调集兵力。如果我们打算完全攻下里维埃拉，就必须赶在诺曼底登陆前或与之同时进行，这也是我们在德黑兰如此计划的初衷。

“铁砧”成功与否还受到一个因素的影响。放弃佯攻而全面开战的话，所需的大批兵力都必须从意大利境内调集。但那里兵力的首要职责是夺取罗马及机场，这项任务艰巨而重大。达成目标前，从亚历山大那里抽调兵力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执行“铁砧”行动前，必须先攻下罗马。

如果我们能迅速攻下罗马，一切都将顺利进行。到时，我们从意大利前线撤军，在恰当时机执行“铁砧”计划。如果不能迅速攻下罗马，在法国登陆的行动中仅作佯攻就够了。假如我们急于登陆，却不能在“霸王”行动开始前登陆，我军则需长途跋涉才能与艾森豪威尔军队会师，到那时海滩之战都结束了。他们将来不及援助。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这一点似乎在1944年初就早有预兆。

在德黑兰会议上，我们都曾信心满满，预计初春就能抵达罗马。但事实证明这根本不可能。为了加速夺取罗马，我们向安齐奥发起了一场重要袭击，此举把德军八个或十个师诱出了主战场，或是比我们在“铁砧”计划中预期的将敌军诱到里维埃拉的数量还要多。事实上，我们这样做已经达成“铁砧”的目标，因此，“铁砧”计划被取代。尽管如此，里维埃拉作战行动还是要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进行。

除“铁砧”作战计划前途未卜外，我方在恰当的时机将部署在意大利的部分精锐之师调集，以支援“霸王”作战行动，并于1943年年末出发前往英格兰。于是，亚历山大方面兵力锐减，而凯塞林方面的力量增强。德军已向意大利派去增援，避开了我方对安齐奥的突袭，还阻止我方在进攻发起日之前进入罗马。当然，敌我双方的激烈交战牵制了敌方重要的战备资源，使之无法用于支援法国战场。毫无疑问，这一点在关键的早期阶段对“霸王”作战行动极为有利，但我们在地中海地区的战事依然毫无进展，令人失望。登陆艇方面也困难重重。众多登陆艇被调集支援“霸王”行动，待其返航后才能加入“铁砧”行动，而且这还取决于诺曼底的战况。我们早就预料到了这些情况。早在3月21日，地中海战区最高司令官梅特兰·威尔逊将军就汇报：7月之前无法发起“铁砧”行动。后来，他决定在8月中旬展开行动，并宣称协助“霸王”行动的最佳方案，就是放弃进攻里维埃拉转，而将兵力集中至意大利。

到6月4日攻克罗马时，我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问题。是应当继续执行“铁砧”行动，还是制订一个新的作战计划？

艾森豪威尔将军自然希望尽一切可能增强他向西北欧进攻的兵力，他并不关注在意大利北部的可行性战略。但是如果登陆艇能够尽快返航，对迅速执行“铁砧”计划有所帮助，艾森豪威尔将军将会同意这个做法。美军参谋长与艾森豪威尔的想法一致，坚持认为应在关键据点最大程度集中兵力，在他们看来，只有西北欧地区才称得上关键据点。美国总统赞成这两人的主张，还一直关注着数月前在德黑兰会议上与斯大林达成的协议。然而，一切都因意大利战场的拖延而发生了改变。

* * *

进攻发起后不久，马歇尔将军前往英国，表达了他对于另一个问题的担忧。大批兵力正在美国集结，预计很快投入战事。这些兵力可以直达法国，也可经英国转道法国；我们也需做出相应安排，但马歇尔怀疑我们的港口无法容纳如此多的兵力。当时，我们在法国海岸沿海峡地区仅有几个港口可用。艾森豪威尔正计划攻占布雷斯特，如果进展顺利，比斯开湾的其他登陆点也将落入我们手中，但我们尚无法确定能否攻下这些地方，更不确定是否有充足的时间清理这些港口。然而，全面迅速地集结兵力对“霸王”行动至关重要。马歇尔将军建议把法国西部或南部的所有新据点全部攻下，而且最好是西部据点，因为从美国出发的兵力抵达西部据点更快。

我很清楚这一情况，还曾一度考虑过从北非向比斯开湾沿岸进攻，虽然这在7月底或8月初之前都无法实现。意大利境内的情况也令我感到焦虑，但我不希望因此影响到亚历山大攻克意大利。我认为这些都还有选择的可能，我们应做好充足准备以做出最好的选择。

6月14日，联合参谋长委员会决定为在地中海展开的两栖作战行动做准备，可能是在法国南部，或是比斯开湾，抑或是亚得里亚海的源头。目前进攻目标尚未确定。三天后，马歇尔将军到访地中海，与众司令官商讨。当时，威尔逊将军第一次听闻“霸王”行动需要动用更多的港口，感触极深，但他依然坚持反对“铁砧”计划的立场；6月19日他告诉联合参谋长，他仍然认为全力向波河流域挺进才是对我们共同目标做出的最大贡献。因此，借助两栖作战行动，在亚得里亚海源头对伊思半岛的进攻（该半岛由的里雅斯特向南延伸并受之管控），我们很有希望能够穿过卢布尔雅那山峡向奥地利和匈牙利进军，并从另一个方向直击德国心脏地区。亚历山大表示赞同。

当时，史末资在意大利，给我发来了一封电报。

史末资元帅致首相：

我已与威尔逊和亚历山大商讨过亚历山大部队之后的派遣事宜，简要地向您汇报如下。由于我们尚不确定“铁砧”计划能否直接帮助艾森豪威尔，且考虑到此举耗时太久，而我们的时间又如此宝贵，因此他们两位均不赞同现有的“铁砧”计划。亚历山大已取得很大胜利，目前军队士气高涨，很显然不应将其拆散，也不该阻止他们乘胜追击。艾森豪威尔方面即将得到增援，那么，他不仅能守住自己的阵地，将其右翼延展到卢瓦尔河，而且还能东进直至巴黎甚至抵达更远的地方。左翼扩展与否是参谋长们考虑的问题，也应由他们汇报，但是这件事情不应耽误调拨方面的决定，因为调拨问题更为紧急且至关重要。

关于亚历山大的进军计划，他和威尔逊一致认为：突破波河之后，挥师东进到伊斯特里亚、卢布尔雅那，直至奥地利，都不会有什么困难。亚历山大希望海陆同时进军，而威尔逊则主张从海路进军，这样三个师的海军加上一两个师的空军就足够了，而且可能在9月初就能攻下的里雅斯特。由此，再度东进，沿路汇集游击部队的支持，或许还能将敌人赶出巴尔干各国。加上我们与苏军合作挺进奥地利和德国，艾森豪威尔同时从西部展开进攻，如此三面夹击极有可能早日摧毁敌军。

亚历山大刚刚与指挥官们开会，现在他正向帝国总参谋长汇报。我只想补充一点，威尔逊和亚历山大两位将领才能卓越且经验丰富，他们深思熟虑后提出的观点，我极为重视，联合参谋长委员会不应置之不理；无论如何，委员会制订计划时不会不考虑这两位将领共同坚持的建议。威尔逊和亚历山大提出了众多理由，让我深刻认识到此事的紧迫性，如有可能，在下周末之前必须做出决定。

1944年6月23日

* * *

鉴于法国北部战役的决定性意义，艾森豪威尔将军于6月23日向联合参谋长建议，集中我方兵力直接对此予以支援。他承认，穿越卢布尔雅那山峡向前推进可能会牵制住德军，但无法调离敌军在法国作战的兵力。至于向比斯开湾袭击一事，艾森豪威尔认为：相对于马赛，波尔多更靠近美国；但他又坚称利用地中海的驻军可以更快攻下马赛，从而为我军直接北上加入鲁尔之战铺平道路。他说：“在我看来，英美的战备资源有限，我们无法在欧洲拉开两个均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主战场。”因此，他主张执行“铁砧”行动，即使此举要以牺牲我方在意大利的军队为代价。

我们一致同意应优先执行“霸王”行动。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在意大利这个第二战场，我军如何才能最有效地配合击溃德军的行动。美国参谋长极力支持艾森豪威尔的主张。他们将“铁砧”描述为“用地中海的兵力在意大利北部和巴尔干地区进行大规模作战行动”，并对此予以谴责。而我们自己的参谋长持相反看法。6月26日，他们宣称，为最大程度协助“霸王”行动，地中海的盟军将摧毁对面的德军。为了在8月15日开始“铁砧”行动，需要立刻从意大利前线撤军；而他们更愿意从海上直接向艾森豪威尔派兵，而不是在里维埃拉登陆。他们的主张很有先见之明：如果想要把“铁砧”行动的规模扩大到可以取胜的程度，就不得不把亚历山大将军的剩余兵力抽调得残缺不全，但该部队之后的行动就会严重受限。

他们极力主张，亚历山大应当在意大利继续展开攻势，以牵制并摧毁与之交战的所有德军；威尔逊将军应当竭尽全力加强其进攻法国南部的声势：在艾森豪威尔能接纳的范围内，以及我方航运资源允许的条件下，威尔逊应向其调拨一个或多个美军师，或所有法军师。

双方各持己见，进行激烈争辩，而这一直接冲突只能由我和罗斯福总统两个人来解决，于是，现在我们开始互通电报。

我在6月28日的电报中说道：“双方参谋长意见相左形成僵局，问题严重。首先，我们希望以最快最有效的方式支援艾森豪威尔将军。但是，我们认为，此举并不见得会完全毁掉我们在地中海方面所做的一切，而且我们难以理解的是，为何一定要我们这样做……我恳请您亲自详查此事……请记得您在德黑兰是如何向我讲述伊斯特里亚问题的，以及我是如何把它提到正式会议上的。尽管这件事并不是我们需要立刻考虑的问题，但我对此深感忧虑。”

之后，我向罗斯福先生归纳了我的观点：

1．我们直接增援“霸王”行动，从西面进行最大规模的登陆。

2．下一步，利用地中海战场目前已创造出来的大好机遇，缩小进攻范围，仅作小规模威胁，旨在将敌人牵制在利翁附近。

3．如有需要，我们会将所有登陆艇全部交给艾森豪威尔，以增强其登陆作战的能力。

4．确保“霸王”战区的港口吞吐量增至最大限度。

5．不为一场大战而牺牲另一场大战。争取双赢。

总统立即做出回复，但意见相左。他下定决心要执行所谓的德黑兰“伟大战略”，即，最大限度地执行“霸王”行动，在意大利境内乘胜追击，并及早进攻法国南部。虽然政治目标十分重要，但为之采取的军事行动，必须服从于欧洲地区直击德国心脏战役的统筹，斯大林本人赞成“铁砧”计划，并将之列在地中海所有作战行动中的首要位置；罗斯福先生声称，在未同斯大林商议前，他是不会放弃这个计划的。总统还继续说：

我关注的焦点和抱有的希望在于，击败与艾森豪威尔对阵的德军，进而直驱德国，而不是把这次行动局限为意大利境内的一次大战。我相信，撤出“铁砧”行动中的军队后，我们在意大利就有充足的兵力从比萨—里米尼往北追击凯塞林，向其施压，至少牵制住他目前的兵力。我不相信德军会像威尔逊将军料想的那样，为将我们赶出意大利，宁愿付出牺牲十个师的代价。

我们能够立即从意大利抽调五个师（三个美军师，两个法国师）支援“铁砧”行动，威尔逊也已确认执行该计划。剩下的二十一个师，再加上众多独立旅，定能保障亚历山大在陆军兵力方面占据优势……

罗斯福声称，在比斯开湾登陆是对航运力量的一种浪费。如果艾森豪威尔需要更多兵力，他们便会在美国待命，只需他开口。但艾森豪威尔反对袭击伊斯特里亚半岛，也不赞同穿越卢布尔雅那山峡挺进维也纳，这不但揭示了美国军事计划的刻板，而且也透露了他对所谓的“巴尔干”战役持怀疑态度。他还声称，亚历山大和史末资“出于物质的因素和十分人性化的考虑”主张放弃这两项重要行动。第一，此举妨碍了“大战略”的执行；第二，此举耗时长久，我方可能无法调动六个师以上的兵力。“我不能同意”，他写道，“部署美军进攻伊斯特里亚及巴尔干各国；我认为法国方面也不会同意这样调用法军……”仅从政治上考虑，如果人们知道大批军队调离巴尔干各国，或者“霸王”作战行动遭遇丝毫挫败，我也担不起此责。

在这些参与商讨的人中，没有一人想过派兵到巴尔干各国。但是，无论从战略方面，还是从政治方面考虑，伊斯特里亚和的里雅斯特都是要地，正如他清楚地看到的那样，这两地可能会对战事产生深刻而广泛的影响，尤其是苏军向前挺进之后。

总统曾一度提议，我们向斯大林表达各自的意见。我说，如果把这个问题交由斯大林解决，不知道他将作何反应。从军事角度来看，他当时可能会对亚历山大军队东进作战感兴趣，在不侵入巴尔干各国的情况下，这次进军将对当地军队产生极大影响；再加上斯大林进攻罗马尼亚，或是连同罗马尼亚对特兰西瓦尼亚进攻，如此进军将会对战事产生最为深远的影响。从长远的政治角度出发，他可能更愿意让英美在法国各司其职，共同应对将要到来的艰苦战斗，这样东欧、中欧及南欧都自然会落入他的手中。但我认为，我们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更为稳妥。我经常提议面谈协商，我也确信如果我们能面谈，就能够愉快地达成一致。

7月2日，总统宣称，他和他的三军参谋长仍然相信应当尽早开展“铁砧”行动，并让我们对威尔逊将军做出相应的指示。他说，当时他在德黑兰就考虑过，一旦德军开始从多德卡尼斯和希腊大撤退，就应在伊斯特里亚开展一系列有力进攻。然而，这并未真正发生。

“因此，”他总结说，“考虑到我们的主要力量不应被分散到新战场，我与三军参谋长达成了一致意见。”

“我诚心相信上帝与我们同在，在‘霸王’行动中是这样，在意大利和北非的战斗中也是如此。我一直记得我初学的几何知识——‘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我只好暂时退让。也是在同一天，即8月15日，威尔逊受命进攻法国南部。相关准备工作即刻展开，读者也应注意到，“铁砧”计划此后改称“龙骑兵”计划。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防备敌人已经知晓原代号的意思。

* * *

然而，到8月初，诺曼底战场发生了重大变化，事态也将发生重大变化。8月4日，我再次与总统讨论“龙骑兵”计划向西调集一事。

首相致罗斯福总统：

1．诺曼底和布列塔尼的战事进展良好，尤其是美军表现卓越。待以时日，整个布列塔尼半岛将有望落入我方手中。我恳请您考虑能否把“龙骑兵”调集到主要且重要的战场作战，它必将即刻在我们所处的这场伟大的胜利之战中就近发挥作用。

2．我不愿谎称相关细节已经全部安排妥当，但我的观点是他们能够找到解决方法。我们发现，与其在敌方防御工事坚固的地点强行登陆，选在布列塔尼半岛圣纳泽尔的西北方向的一些地方与美军会师将更为便捷。我认为，我们完全可以利用海、空力量的灵活性，随事态变化而行动。拨给“龙骑兵”的十个师及其登陆艇，可能很快就到齐；待其配备齐全，将对艾森豪威尔乘胜横穿法国以最短的距离进军起到决定性作用。

3．我诚挚恳请您指示三军参谋长研究这项建议，我们这边的人员已开始着手这项任务。

1944年8月4日

我也希望霍普金斯能对此予以帮助。

首相致哈里·霍普金斯先生：

1．我发现，虽然我们已取得辉煌的胜利，且时机日益增多，但依然未能就战略问题达成一致，这令我痛心。在我看来，美军骁勇善战，不但切断了布列塔尼半岛，而且在很大程度上让那里的已经涣散的敌军陷入混乱。圣纳泽尔和南特——也就是你们在上次战争中主要的登陆港口，随时可落入我们手中。而且，基贝龙湾、洛里昂和布雷斯特不久也会被我们攻下。我坚信，瑟堡以南的大西洋沿岸的德军已疲弱不堪，一片混乱；波尔多将被我们轻而易举地迅速攻破。攻下这些大西洋港口，加上我们已有的港口，能为我们最大规模地引入伺机而动的强大美军做好准备。除此之外，一旦圣纳泽尔被盟军占领，当前情况下看可能为美军占领，当下为“龙骑兵”计划准备的十个师就可即刻调集至此地。如此一来，可以立刻为艾森豪威尔提供一个大型港口，以及一支在右翼向塞纳河进军的新军。

2．我重申一下，无论从英国还是从美国调兵，上述事项均不在原先的航运计划范围。若不如此，我们就得被迫在海上向设防坚固的里维埃拉海岸发起猛攻，并向西攻陷土伦和马赛两个要塞，由此开辟一个敌强我弱的新战场。同时，我方还需在错综复杂的地势进军，一路满是岩石阵地、山头和溪谷，难以应付。

3．即使在攻下土伦和马赛两个要塞后，我们仍需沿罗纳河谷一路长途跋涉方能到达里昂。恐怕在登陆九十天之后，都不会有一场战役会影响到艾森豪威尔的战事。我们不在圣纳泽尔附近就近行动，却要在距离主战场五百英里的地方展开进攻。这样，我方在布雷斯特和瑟堡战区的军队与土伦和马赛战区的军队均各自为战，互不关联。攻下马赛之后，从美国出发绕行那里将比直接横穿大西洋多耗时十四天左右。

4．当然，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取得胜利，但上述也都是残酷的事实。当时在德黑兰提出“铁砧”计划时，原意是在“霸王”行动发起日的前一周或后一周，以此牵制或是遏制敌军，以期从主战场调离八个德军师。我们决定展开安齐奥行动，可却在卡西诺耽搁。我们不得不继续延迟“铁砧”作战计划，直至其后续“龙骑兵”计划出现，而且与前者毫无关系。然而祸福相依，我们在意大利坚持作战，使德军从意大利北部及其他地区后备力量中抽调了不少于十二个师的兵力，且大部分被我方摧毁。刚巧，“霸王”行动发起的那天，凯塞林军队遭遇失败，罗马被攻陷，这些战果比我们原先对“铁砧”行动的预估成果要好得多，而那些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这是我们精心策划的。因此，我认为“铁砧”计划的目标已经达成。

5．我们的正式抗议无效，我们提出的意见也遭到无视，不得不听从美国三军参谋长的意见，我们已尽力而为，其中包括提议提供近一半的海军力量。如果无法挽救这个局面，我唯有诚心祈祷美军所持观点正确。但目前我们在法国多次取胜，且未来胜算更大，当下局势已完全不同。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据英国三军参谋长的建议，我认为是时候重新讨论这个问题了。当初我们决定将参与“龙骑兵”计划的兵力运至圣纳泽尔，目前该部分兵力已完成指令且大半已登船待发，现在我们尚有三四天时间重新考虑这一决定。我承认临时变卦必将引起各种争议，但若是为了加强主战场上的兵力，进而争取在年内消灭希特勒，也应适当考虑，权衡轻重为妥。

6．您知道我极为敬重马歇尔，如果您能出面解决这些问题，我将不胜欣慰，希望您能向他转达我的意见，特别是后面几段内容。他若抱怨，说我在德黑兰支持“铁砧”，如今又表示反对，那这几段话就是我的答复。

7．请告知我，从美军角度来看，我上一次的演讲是否令人满意，有一些内容，您是否希望我以不同的方式加以陈述。我将我们两军的友好情谊看得高于一切。

致以诚挚的祝愿。

1944年8月6日

他的复电让人沮丧。

哈里·霍普金斯先生致首相：

来电收悉。您就同一问题发来的电报，总统还未对此做出回复，但我确信他的答案是否定的。尽管我还没看到后勤问题的分析报告，但我十分确定，补给问题无法解决。现有的几个师可随时为艾森豪威尔扩充兵力做好准备，这将使各个港口不堪重负。当时也没有一人了解布列塔尼各港口的条件如何。在我看来，当下我方在“霸王”行动的战术方面取得的成就，与我们原先预想的启动“铁砧”计划时一样。现在改变策略将会大错特错，而且我认为，这不但对法国境内战事毫无帮助，而且会拖延我方在法国摘取唾手可得的胜利果实。此外，我还相信，从“铁砧”计划战区以北作战将比您预想的快很多。他们无法阻止我们前进。法国人将揭竿而起，像埃塞俄比亚人那样强力驱逐德国侵略者，我相信这其中会包括赖伐尔先生。一场伟大的胜利即将来临。

1944年8月7日

* * *

那天，我拜访了艾森豪威尔设在朴次茅斯附近的总部，向他表达了我最后想要停止“龙骑兵”计划的一丝希望。我们一起愉快用餐，之后我同他进行了长时间的严肃谈话。陪同艾森豪威尔的人员包括比德尔·史密斯和海军上将拉姆齐。我则偕同第一海务大臣出席会谈，因为航运调动十分关键。简单来说，我建议继续将“龙骑兵”计划的远征军装载上船，但一旦登船就下令穿过直布罗陀海峡，从波尔多直接进入法国。英国三军参谋长就此事考虑良久，认为这一做法可行。我给艾森豪威尔看了我发给总统的电报——至今尚未收到回复，并尽力说服他。第一海务大臣极力支持我。而海军上将拉姆齐强烈反对改变计划。与之相反，比德尔·史密斯则宣称，他个人十分赞同计划的突然改变，因为这可使海军发挥出奇制胜的潜力。艾森豪威尔绝不会反对他的参谋长的看法。尽管计划一经决定便会被忠诚地执行，艾森豪威尔还总是鼓励他们在高层会议上自由发表意见。

然而，我却难以改变他的主意。第二天，我收到了总统的回复。

罗斯福总统致首相：

我已通过电报与我的参谋长协商，而关于让“龙骑兵”计划所配兵力通过布列塔尼沿岸各港口进入法国作战一事，我却无法与之达成一致。

相反，反复思量后，我认为应按计划在最早的可行时间发起“龙骑兵”计划；我完全有信心，这一计划将取得胜利，而且对艾森豪威尔将德国人赶出法国十分有利。

1944年8月8日

我们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值得注意的是，美军源源不断地开入欧洲，在远东的队伍日益壮大；到7月的某一天，首次出现美军参战人数超过我们的人数；如今更胜。通常情况下，兵力大增必使盟军作战影响随之增强。还应谨记的是，倘若英国之前的战略建议被接受的话，战略方面的准备可能会造成“龙骑兵”计划略微延迟，而这又可能激起广泛的争议。

首相致罗斯福总统：

我向上帝祈祷，希望您是正确的。我们自当竭尽全力，助您成功。

1944年8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