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荷花根并一茎香

磅逊的实验室早已人去楼空，那些人撤走时连一小片碎纸，一块玻璃碎片都没有留下。失望的众人只好回返。怎么也放不下的张腾来到了海边，因为他想到了已经被注射进何香身体的“星天”就是在这个海边被莫名其妙地重新捡回去的。鬼使神差的，张腾又是在这个海边的废弃木船上，发现了腹部受穿透伤已在弥留之际的博士――那个所有有毒药品的始作俑者。博士说到，张腾的小组在B城见过的药品和器械并不是他研制和使用过的，而是文先生从自己的世界带过来的半成品药和先进器械。如果不是张腾被“星天”的话题气得失去了理智，他也许可以从博士那里多了解点关于那些被从磅逊运走的药和器械的消息。现在，博士没有出的气儿只剩下捣的气儿了，神志也已不清楚，说出三个清楚字“石榴裙”，再说就不清楚了。张腾这时真着急了：

“那个来自平行世界的姓文的……”

“不是……”博士又吐出了两个清楚的字，张腾快疯了，急急追问：

“不是？不是什么？你快说呀！”

“平行世界……”博士的身体就要不受控制了，他只能几个字几个字地崩。张腾只能尽可能地猜测：

“平行世界怎么了？不是平行世界？那是什么？”

“21――世纪……”博士的话越来越难以理解，张腾几近抓狂：

“21世纪，是什么意思？时间？”他竭力把博士前后的话往一起联想：

“你的意思是文先生不是来自于平行世界，而是来自于――未来？未来的21世纪？”张腾快速地连接着博士话里的细节，得出了这个结论。换了别人，这种科幻小说里的情节成真的事情恐怕很难接受，但对于连平行世界都去过的他来说，接受这个事实已如常事。博士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操纵的线的木偶，瞬间滑落了下去。张腾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博士已和他天人两隔。张腾一时无法接受，愣在那半天才慢慢回过神。他环顾四周，想着怎么处理博士的尸体，却见阿牛和两个队员远远地站着望着他，他们终究还是不放心的。

张腾挥了一下手，阿牛带着两个队员迅速跑了过来。他看着两个队员爬进船里，将博士的尸体往外抬，嘴里不忘多了句：

“小心点，也是个可怜人。”随后他从船帮上跳到阿牛身边，简单扼要地把从博士处得到的消息转述给阿牛，不想阿牛笑了起来：

“呵呵，不管这个文先生是从平行宇宙还是从未来21世纪来的，结局都一样，四十九年内他都不可能再来这里了。”张腾听了这话，笑得比他还厉害：

“哈哈哈，哈哈哈……”阿牛担心地看着他，唯恐他笑过去一样死死地盯着他。好半天，眼泪都笑出来了的张腾含着眼泪说：

“我还挺得意，以为自己封住了那个姓文的回路四十九年，因为大师教我这套招法时说，‘那个人四十九年不见’，却原来只是暗示此人来自未来，那我所学这套招法有什么用！这个人随时可以穿越四十九年的时空来到这里！”阿牛很同情地安慰说：

“总还是会有效果的，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我觉得咱们当务之急还是弄明白这个博士说的三个字‘石榴’是什么意思吧，虽说，那批药品因为老兽及时封锁了边境，而可能运去了境外的F城，可时间拖得越来越久，这批药品被运走分散到内地的可能性越大，你必须做决定了，我们下一步怎么做。”张腾使劲地捶了捶了头，懊恼地说：

“都这个岁数了，办事还是这么容易头脑发热，唉，还是因为这个‘星天’，一提到这俩字，我就无法控制自己，唉，大事差点耽误了！”阿牛听着他一味地埋怨自己，自己心里也酸酸的，他当然知道张腾是因为谁才有如此反应。

这时两辆吉普车远远地开过来，两个队员抬着尸体上了前面的一辆车，张腾嘱咐司机先开去边境老兽的部队驻扎处，把博士的尸体交由他们处理，然后马上火速赶往F城，司机点头启动车子就要开往边境去。张腾和阿牛准备上后面的吉普，发现车上坐的是顾青山和小毕，他像想起了什么，赶紧回头摆手让那辆车停下，司机猛踩刹车，车后荡起大量的沙粒，令沙地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大坑，差一点把车陷进去。张腾向一个瘦瘦的中等身材的年轻人招手道：

“廖红，你过来，坐我们这辆车，咱们挤一下。”那年轻人应声下车跑了过来，因为他的纤细身材，四个人挤在后面倒也不显难受。两辆车的司机发动车子在日渐强劲的阳光里开往各自的目的的。当阿牛把木船上发生的事情讲给大家听了以后，最先耐不住性子的小毕开了口：

“队长，这个‘石榴裙’你怎么看？”张腾苦笑地摇摇头说：

“如果说诗词歌赋，我还能说出点什么，要让我分析，这个词有什么引申喻意，恐怕真的是强人所难了，我实在是想不透，这跟那批药品会有什么直接联系。”小毕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几个人，谁都低着头没有想说话的意思，就说：

“从这里到F城怎么也有几个小时的车程，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您给我们讲讲关于‘石榴裙’的诗词歌赋吧，三个臭皮匠还能抵一个诸葛亮，万一您的哪句话提醒了我们某个人，没准咱们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药品呢。”张腾环顾了一下车里的几个人，见他们都露出期待的眼神，就说：

“好，那我就给大家讲讲我所了解的‘石榴裙’的含义。石榴裙，是唐代年轻女子极为青睐的一种服饰款式。这种裙子色如石榴之红，不染其它颜色，往往使穿着它的女子俏丽动人。在我国，有关石榴裙的传说，比石榴果还要丰富生动，红得似火的石榴花，易于让人想到男子对异性的热烈追求和向往。

‘拜倒在石榴裙下’这句话想必你们是不陌生的吧？这是一句比喻男子对风流女性崇拜倾倒的俗语。这句俗语的产生与唐明皇和杨贵妃有关。传说杨贵妃非常喜爱石榴花。唐天宝年间，唐明皇投其所好，在华清池西绣岭、王母祠等地广泛栽种石榴，每当榴花竞放之际，这位风流天子即设酒宴于‘炽红火热’的石榴花丛中。杨贵妃饮酒后，双腮绯红，唐明皇爱欣赏宠妃的妩媚醉态，常将贵妃被酒染之粉颈红云与石榴花相比，谁红得艳丽？因唐明皇过分宠爱杨贵妃，不理朝政，大臣们不敢指责皇上，则迁怒于杨贵妃，对她拒不使礼。杨玉环无奈，依然爱赏榴花，爱吃石榴，特别爱穿绣满石榴花的彩裙。一天唐明皇设宴召群臣共饮，并邀杨玉环献舞助兴。可贵妃端起酒杯送到明皇唇边，向皇上耳语道：

‘这些臣子大多对臣妾侧目而视，不使礼，不恭敬，我不愿为他们献舞。’唐明皇闻之，感到宠妃受了委屈，立即下令，所有文官武将见了贵妃一律使礼，拒不跪拜者，以欺君之罪严惩。众臣无奈，凡见到杨玉环身着石榴裙走来，无不纷纷下跪使礼。于是‘拜倒在石榴裙下’的典故流传千年，至今成了崇拜女性的俗语。”顾青山忽然抢着问：

“我还知道女皇帝武则天有首诗叫‘开箱验石榴裙’一类的内容，那是什么故事？”张腾笑：

“还说自己不知道，我看你们不少知道，你说的这首诗名叫《如意娘》，是武则天在感业寺出家时所写的七言绝句，是写给唐高宗的情诗。此诗极尽相思愁苦之感，尺幅之中曲折有致，融合了南北朝乐府风格于一体，明朗又含蓄，绚丽又清新：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意思就是说，相思过度，以致魂不守舍，恍惚迷离中竟将红色看成绿色。思念后果，身体憔悴，精神恍惚。如果你不相信我近来因思念你而流泪。那就开箱看看我石榴裙上的斑斑泪痕吧。

呵呵，石榴裙在唐时，是一种流行服饰，尤其中青年妇女，特别喜欢穿着。如唐人小说中的李娃、霍小玉等，就穿这样的裙子。唐诗中亦有许多描写，如李白有诗：‘移舟木兰棹，行酒石榴裙’；白居易有诗：‘眉欺杨柳叶，裙妒石榴花’；杜审言提出的诗：‘桃花马上石榴裙’；万楚五的诗：‘红裙妒杀石榴花’石榴裙一直流传至明清，仍然受到妇女欢迎。《红楼梦》里亦有大段描写，可相印证。”小毕欢呼：

“呵呵，小时候早就看过戏折子，走街串巷的那种，因为太小了，以为记错了，就是《红楼梦》，贾宝玉和林黛玉那种玉人，里面有‘呆香菱情解石榴裙’的一段吧，现在想是想得起来一些情景，却不知是什么含义，还请队长给解释解释吧。”张腾哈哈笑道：

“那要说起来这么多年，亏你还记得戏折子名，果然不简单。《红楼梦》第六十二回确实发生一件有意思的事，题目就叫‘呆香菱情解石榴裙’。作为大观园中女子，香菱有好几重身份，她是甄士隐的女儿，曾经的富家小姐。也是薛蟠的妾，贾宝玉的‘表嫂’，这让她在贾宝玉面前尤其要避嫌。可这样敏感的身份，却当着贾宝玉解下石榴裙。这样豪放大胆的事，香菱做起来毫无压力，作者如此写，确实有着多层深意呢。”张腾絮叨至此，忽然问：

“咦，我光忙着讲了，各位中，有几位是看过《红楼梦》的？有几位没有看过？看过的举手。”没想到除了小毕大家全举起了手，就连司机边开车边头也不回地加了句：

“我不能举手，但我也看过。”阿牛叫道：

“你好好开你的车，小心开错了路有你的好看！”大家哄笑。廖红诚恳地对张腾说：

“我们都看过不奇怪，除了小毕来得晚，我们几个都上过夜校，夜校的老师讲过四大名著，当然是包括《红楼梦》的。因为每个人会好不容易轮到拿走一本书看一段的时间，轮到我时正好是一本《红楼梦》，激动得我用了好几个夜晚去背，有些段我都背过了，比如你们说的这一回。”小毕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说：

“这也可以？那你还不来背几句听听。”廖红并不怯场，张口来了几句：

“袭人笑道：“我说你太淘气了，足的淘出个故事来才罢。”香菱红了脸，笑说：“多谢姐姐了，谁知那起促狭鬼使黑心。”说着，接了裙子，展开一看，果然同自己的一样。又命宝玉背过脸去，自己叉手向内解下来，将这条系上。袭人道：“把这脏了的交与我拿回去，收拾了再给你送来。你若拿回去，看见了也是要问的。”香菱道：“好姐姐，你拿去不拘给那个妹妹罢。我有了这个，不要他了。”袭人道：“你倒大方的好。”香菱忙又万福道谢，袭人拿了脏裙便走。”小毕撇撇嘴，

“不过瘾，再来，再来。”廖红捂嘴笑罢又背了几句：

“香菱拉他的手，笑道：‘这又叫做什么？怪道人人说你惯会鬼鬼祟祟使人肉麻的事。你瞧瞧，你这手弄的泥乌苔滑的，还不快洗去。’”小毕品了品味说：

“这还真是戏里的味道。”顾青山笑着拍了他一巴掌：

“不该说，这戏演出了作品的真实味道了吗？”小毕瞪大了眼睛说：

“你们自然该这么说，我不是没看过原书嘛，凡事都有个先来后道，我自然要忠实于自己的感觉，以小时候的记忆为主嘛。”顾青山乐不可支：

“你整一就是夜校王老师的口气，他听了你这么说，没准认为你可以继承他的衣钵了呢。”阿牛有些不耐烦了：

“你们可是都没有白上夜校，现在都挺会拽词儿的。”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小毕偏不买帐：

“这么难得的机会，不要以为你们取笑我就放过了，有些问题在我脑袋里转了好多圈了，如今赶上队长就在身边，就问问呗。”张腾没来得及说话，顾青山还是一副要取笑人的劲头：

“你先说说吧，没准我们几个都能给你凑一壶。”这时的小毕还真是谦逊得紧，好脾气地说：

“三人行，必有我师，现在我们都六个人了，当然大家都是我的师傅啦。我一直就在犯嘀咕，这个香菱跟宝玉倒底是啥关系啊，嗯，那谁谁你先别说，刚才队长是已经说过了，香菱从辈份上讲，应该算是宝玉的表嫂，可我看过那么多《红楼梦》的戏折子，并没有觉得他们有私情啊。”廖红有点急了：

“他们之间确实没有私情啊，谁说他们之间有私情啦。”张腾这时出来解围：

“这一回讲的内容是香菱裙子湿了，贾宝玉解围出主意，叫了袭人来帮忙后，他本该走开，偏生他又不走。香菱怕湿裙子弄湿了鞋、腿裤和小衣而不敢随便动。贾宝玉不走，香菱只能当着他的面换衣服。事实上有袭人在，以香菱的‘呆’劲也不介意。但这一次情解石榴裙，也给贾宝玉提供了一次难得的机会。毕竟贾宝玉一贯在女孩子跟前尽心，大观园姐姐妹妹一大堆，平时贾家上下多数女孩子他都亲近过。唯有两个人不能随意亲近效力，时常想起都引以为憾。这二人一个是平儿，一个是香菱。平儿在四十四回‘喜出望外平儿理妆’中，贾宝玉有幸尽过心。而对于香菱是他的表嫂则更是要避嫌的，贾宝玉不能为香菱做一点事。此次难得香菱裙子脏了，贾宝玉得以尽心，千载难得的机会，他绝不会错过。到是后面的发展，香菱向宝玉道：‘裙子的事可别向你哥哥说才好。’说毕，即转身走了。宝玉笑道：‘可不我疯了，往虎口里探头儿去呢。’这个贾宝玉说的‘虎口里探头儿’没来由令人心中一紧。他最后触怒香菱的话，也正是叮嘱她对未来有警惕，避免羊入虎口，可惜，香菱对此毫无所觉，以至后来有了残死的悲剧。”车里暂时陷入了沉默，每个人各怀心事。

忽然，车停了，众人向外看去，见远处是一个热闹的集市，车来人往的，人们的穿着明显跟境内百姓的衣着不同。原来F城近得一塌糊涂，众人下了车，茫然四顾，司机却一秒不停地开车走了。张腾找了个旅社安排大家住下，等到所有人来到张腾的房间集合时，却发现有一个长辫子的年轻女人背对着大家冲墙坐着。她一直没有让大家看到脸，张腾也不做介绍，任由她在那里静静地翻看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