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志正教授认为头痛病因虽多，常见的有脾虚湿滞，痰蒙清窍；肝盛阴虚，肝阳上亢；脾肾阳虚，脉络瘀阻；肝郁脾虚，湿热内注等。路老认为，脾肾阳虚为头痛的重要病机，肾寓元阳，有温煦脏腑之能。肾阳不足，脾失温煦，以致脾肾阳虚，阳气不能上达清窍，常可引起头痛，且常常病程缠绵，经久不愈。但头痛经久入络，最终均合并瘀。故路老认为，治疗脾肾阳虚型头痛，当以温补肾阳，通络止痛为大法。路老认为，由于本病多为阳气虚弱，不能上注，浊阴翳蔽，阻滞脑络而致，治宜宗《临证指南》：“如阳虚浊邪阻塞，气血瘀痹而为头痛者，用虫蚁搜逐血络，宣通阳气。”并伍以善行走窜之品通滞活络，常喜用自拟温阳通络饮治疗。

张某，男，43岁。1977年5月20日初诊。

头痛历时十三载，1973年以来病情加重。每日晨起七时发作，自颈项上行过巅顶至前额发胀疼痛，颈项活动受限，至夜间九时虽不服药痛亦自止。平素喜静，视物不清，神疲体倦，纳差，少腹寒冷，腰酸背痛，夜寐多梦易醒。曾经多法治疗罔效，舌质淡，脉虚弱无力。

中医诊断：头痛。

辨证：脾肾阳虚。

治则：温阳通络止痛。

方用：温阳通络饮加减。

每日1剂，水煎服。5剂药后巅顶疼痛缓解，余症如故。上方加丹参15g、僵蚕9g，再进5剂。其后又经4次诊治，诸症减轻，疗效满意。宗上方略有加减，调治两月，头痛病疾得愈。

《素问·五脏生成》篇曰：“头痛巅疾，上虚下实，过在足少阴，巨阳，甚则入肾。”综观脉症，本病当责之脾肾阳虚。观其脉证，不难看出，本验案主要病机为脾肾阳虚，寒凝血滞，脉络不通所致，治宜温阳通络，温肾健脾，活血化瘀，故路老在方中采用了健脾益气、温壮肾阳、阴中求阳、搜风通络诸法。方中在温补脾肾诸药之外加蜈蚣3条，搜风逐瘀通络，疗效显著。可以看出，路老调治此证，辨证诊察入微，立法缜密严谨，配伍精妙绝伦，组方浑然天成。温阳之中寓存阴之意，滋阴之际含求阳之功；静补之中有通经之能，走窜之中现动补之风。全方正邪兼顾，阴阳相济，动静结合，用药切中肯綮，力专效宏。药仅5剂，病势已衰减大半，效不更方，守方调理二月，使长达十三载之沉疴痼疾霍然而愈。路老妙手回春之术，令人叹为观止。尝为当归所使，非第治血有功，而治气亦神验也。

对于这位久病头痛患者，路老根据患者症状舌脉辨证为脾肾阳虚，足见中医功底极为老道。肾寓元阳，有温煦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之能。肾阳不足，脾失温煦，以致脾肾阳虚，阳气不能上达清窍，脑络气血不畅，因而头痛绵绵。《灵枢·卫气行》有：“平旦阴尽，阳气处于目，目张则气上行于头。”由于脾肾阳虚，阳气虽能应时运行，而浊阴蒙蔽，上注无力，故晨起头痛。阳气白昼行于外而夜间入于阴，至夜阳入于阴，阳能制阴故至夜间九时虽不服药痛亦自止。

路老处方共十一味药，细细品味其用药，更值得玩味、学习。温肾壮阳，路老在方中配用了附片、菟丝子、细辛三味药物。附片味辛甘火热归经心、脾、肾，本品气味俱厚，其性善走，既可回阳退阴，彻内彻外，内温脏腑骨髓，外暖筋肉肌肤，上益心脾阳气，下补命门真火，能追复散失之亡阳，峻补不足之元阳；又可补命门益先天之火以暖脾土，壮元阳助五脏阳气以散寒凝，通阳散结，祛寒止痛。《本草正义》：“附子，本是辛温大热，其性善走，故为通行十二经纯阳之要药，外则达皮毛而除表寒，里则达下元而温痼冷，彻内彻外，凡三焦经络，诸脏诸腑，果有真寒，无不可治。”菟丝子味甘辛微温归经肝、肾，本品能补肝肾、助阳道、益精髓，为平补肝肾之要药。《本草汇言》：“菟丝子，补肾养肝，温脾助胃之药也。但补而不峻，温而不燥，故入肾经，虚可以补，实可以利，寒可以温，热可以凉，湿可以燥，燥可以润。”《本草正义》：“菟丝子为养阳通络上品，其味微辛，则阴中有阳，守而能走，与其他滋阴诸药之偏于腻滞者绝异。”细辛味辛性温归经肺、肝、肾，本品辛香浓烈，可上行，亦可横走，善开通结气，宣散郁滞。既可祛风邪、泄肺气、散寒邪、通鼻窍，又可上透巅顶，旁达百骸，散风邪、祛寒凝无处不到，宣络脉、通百节无微不至。临证常为治头痛要药，如《普济方》细辛散（麻黄、川芎、附子、细辛），可治疗肾阳不足之偏正头痛；《圣济总录》至灵散，常与雄黄为末纳入鼻中以治疗偏头痛。《本草经百种类》：“细辛，以气为治也。凡药香者，皆能疏散风邪，细辛气盛而味烈，其疏散之力更大。且风必夹寒以来，而又本热而标寒，细辛性温，又能驱逐寒气，故其疏散上下之风邪，能无微不入，无处不到也。”三味相伍，共奏温壮肾阳，煦脉散寒、通络止痛之功，肾阳复，寒邪去，络脉通，气血畅，其痛自消。

《内经》：“气归精，精化为气。”根据精气互根理论，阳虚者阴液不足。阴血亏虚，脑络不能得以濡养，或血虚血滞，均可致阳气不宣，气血失和，脑络绌急而痛。故治宜活血养血，滋阴和营，阴中求阳。所以在方中又配伍了当归、熟地黄、山药这三味药物。当归味甘辛微苦性温归经肝、心、脾，本品气轻味浓，辛散通行，能走能守，可补可破、入心经可生阴化阳，养血活血；入脾经可布散精微，化生补血；入肝经可养血调肝、散瘀行滞、和血缓急，通络止痛。《本草正》：“当归，其味甘而重，故专能补血，其气轻而辛，故又能行血，补中有动，行中有补，诚血中之气药，亦血中之圣药也。……阴中阳虚者，当归能养血，乃不可少。”熟地黄味甘微苦性微温，本品质润滋腻，其性缓和，守而不走，一则养五脏、化阴血、调肝气、养心血，为血中之血药，补血通脉之佳品；二则补肾生精，封填脑髓，为补胃健脑之要药。《本草正》：“熟地黄性平，气味纯静，故能补五脏之真阴，而又于多血之脏为最要。……阴虚而刚急者，非熟地黄之甘，不足以缓之。”山药味甘性平归经肺、脾、肾，本品甘平和缓，不燥不腻，一可补中益气，健脾和胃；二可益气养阴，填精补髓；三可润肺生津，固精强阴。《药品化义》云：“山药，温补而不骤，微香而不燥，循循有润肺之功……又取其甘则补阳，以能补中益气，温养肌肉，为肺脾二脏要药”。《本草正》：“山药，能健脾补虚，滋精固肾，治诸虚百损，疗五劳七伤。”三药相伍，共奏健脾润肺，固肾填精，强阴益髓，滋阴化阳之功。阴虚阳复，气畅血和，脑络得濡，其痛自除。名医叶天士《临证指南》谓：“如阳虚浊邪阻塞，气血瘀闭而为头痛者，用虫蚁搜逐血络，宣通阳气。”故在方中又配伍了蜈蚣、川芎这两味药物，蜈蚣味辛性温归经入肝，本品辛温燥烈，走窜性猛，行表达里，无所不至，能搜风息风，散瘀行滞，开痰散结，为息风止痉，通络活络要药。《医学衷中参西录》：“蜈蚣，走窜之力最速，内而脏腑，外而经络，凡气血凝聚之处皆能开之。”川芎味辛性温归经肝胆，本品温通走窜，味清气雄，走而不守，上行头目，旁达肌肤，性最疏通，善行血中之气滞，通行十二经脉。一则可开郁结、行气血、疏肝郁、调气机；二则可散寒湿、祛风气、解头风、疗头痛；三则可破瘀蓄、通血脉、散结气、消瘀肿、止疼痛。《神农本草经》曰：“中风入脑，头痛，塞痹，痉挛缓急。”《本草汇言》：“芎藭，上行头目，下调经水，中开郁结，血中气药。……味辛性阳，气善走窜而无阴凝粘滞之弊，虽入血分，又能祛一切风，调一切气。”二味相伍，共奏活血逐瘀，通经活络，搜风止痛之功。瘀去络通，风息痉止，血脉和畅，脑络清利，其痛自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