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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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清代医案
40.泄泻
清 叶天士
胃主纳,脾主运,能食不化,治在太阴脾脏,此脏为柔脏,阳动则能运。凡阴药取味皆静,归地之属反助病矣。
附子 党参 干姜 砂仁 茯苓 益智仁——选自《叶案疏证》
辅康按:
胃主纳而降浊,脾主运而升清,能食不化,病在脾而不在胃,其理甚明。泄泻之病,首重太阴脾,脾受湿则泻,命门火衰,不能熏蒸脾土亦泻。故治泻之法,有补脾利湿者,有温肾暖土者。此案不专用补脾温肾药治之,非湿滞火衰之候,乃脾困不醒之征。读阳动则运一语,然后知先生处方不用白术苍术补脾燥湿,而用益智仁、砂仁醒脾暖胃,使清者升而浊者降,后天治法可谓尽善尽美矣。加之附子补火,干姜行阳,党参补气,茯苓渗湿,火足阳行,气强湿去,而脾安有不运,食安有不化,泄泻安有不止者?若加归地等阴药,厚腻难化,不特伤脾害胃,且胶固湿浊而增困脾阳,病情必定深进,焉能望愈?先生叮咛告诫,旨在促人猛省耳。
41.暑痉
清 叶天士
暑由上受,先入肺络,日期渐多,气分热邪,逆传入营,遂逼心包络中。神昏欲躁,舌短缩,手足牵引。乃暑热深陷,谓之发痉。热闭在里,肢体反不发热,热邪内闭则外脱,岂非至急?考古人法,清络热必兼芳香,开里窍以清神识。若重药攻邪,直走肠胃,与包络闭结无干也。
犀角 生地 连翘 银花 石蒲 化至宝丹四丸同服 ——选自《叶案疏证》
辅康按:
暑者热之极,故暑天则酷热,若暑气随人呼吸而入,易伤肺脏,若久不解,由气分逆传于营而犯心包络,令人神昏志躁,热极耗津,筋失柔濡,肝风易动,手足牵引而发痉,此皆暑邪热极所致。暑气不解,邪闭于内,火向内攻,风从外窜,风火互相肆虐,形成内热外凉,进而热深厥亦深之象成矣。夫舌者心之苗,心络受热熏蒸,不但神昏不语,而舌亦短缩,至宝丹芳香通络开闭,犀角清营醒神,生地滋阴生津液,连翘清心热,石蒲开心窍,银花解暑热,主要在开窍通络,清热息风,而不用大苦大寒之药以泻热,因热由暑生。暑为阳邪,易犯心包,若用苦寒之药攻邪泻下,性重直走肠胃,与包络无干,此等处治,非洞悉温热原理,恐难深体其意。叶氏为有清一代名医,开治温之先河,是温热病之创始者,所以识病用药,速奏疗效,可谓深得温热病之要旨矣。
42.痰饮(一)
清 尤在泾
往昔壮年,久寓闽粤,南方阳气易泄。中年以来,内聚痰饮,交冬背冷喘咳,必吐痰涎,胸脘始爽,年逾六旬,恶寒喜暖,阳分之虚,亦所应尔。不宜搜逐攻劫,当养少阴肾脏,仿前辈水液化痰阻气以致喘之例。
熟地 泽泻 茯苓 山药 附片 车前 五味 沉香 ——选自《柳选四家医案》
辅康按:
壮年阳盛,久居南方,阳气易泄,阴邪易入,病根早伏。中年以后,元阳渐衰,痰饮内聚,无阳温化,时值隆冬,阳气下降而潜藏,阴气上升而摧冷。六旬之人恶寒喜暖本属常事,若天气严寒,喘咳焉能不发?究其根源,其病在肾。夫肾司水火,阳虚不能制水,上泛为痰,客于背脊则恶寒喜暖,聚于胸脘则闷胀不舒。犯肺则咳,凌心则喘,皆阳虚所致。此阳属肾,肾主封蛰,宜养其脏,故不宜攻劫搜逐,治用济生肾气丸,去牛膝丹皮山萸肉桂,以避疏逐太过,加五味沉香,不但收敛肺气,且能降纳肾气,使肾脏固,阳得潜藏。此方加减得法,比肾气丸优,较都气丸强,非探本求源者不能运用古方如己出也。
43.痰饮(二)
清 陈莲舫
肺虚生痰,肾虚生饮,痰饮内扰,咳嗽绵延,渐加气怯,上下摄纳无权,中州亦少砥柱,饮食欠旺,两足浮肿,脉息沉弦,拟以和养。
白术 贝母 苏子 石斛 法夏 冬花 白芍 陈皮 杜仲 枇杷叶冬瓜子 银杏肉 旋覆花 紫石英 ——选自《陈莲舫医案秘钞》
辅康按:
肺虚生痰,肾虚生饮,上下失调,母子俱病,镇摄无权。痰饮内扰,中焦不固,土不制水而足肿,土不生金而喘咳。其治应从中焦着手,方能承上启下以挽危局,此种见解,非精于生理者不能道破,足见先生医识高超,用药亦丝丝入扣。方用白术法夏陈皮健脾燥湿,奠定中土,冬花贝母化痰,苏子旋覆降气,杷叶石斛清火,白芍收敛浮阳,白果镇纳喘咳,冬瓜子祛痰饮下行,杜仲资肾气上达,紫石英镇上固下,促使中焦当权,脾土旺而制水生金,担起上下交接之职,疏通和畅,而痰饮自然消失无遗矣。
44.胃脘痛
清 曹仁伯
痛分气血,不病于气,即病于血。然气血亦有同病者,胃脘当心而痛,起于受饥,得食则缓,岂非气分病乎?如独气分为病,理其气即可向安,而此痛虽得食而缓,午后则剧,黄昏则甚,属在阳中之阴、阴中之阴之候,其为血病无疑。况且头汗出,便下紫色,脉形弦细而数,更属气血无疑,但此血又非气虚不能摄血之故。乃痛后血瘀者,瘀则宜消,虚则宜补,消补兼施,庶几各得其所。
人参 附片 干姜 白术 青皮 灵脂 山楂 ——选自《柳选四家医案》
辅康按:
气血两病,一般医治,都喜从表面着想。有气血双补者,有调气和血者,有散气化瘀者,不知气病多郁结,血病多瘀滞。故善治者,必从肝脾入手,以肝能升气,木宜条达,若郁结则气必病。脾能统血,痰湿凝滞,阻塞脉络,则血行不畅,气郁血阻,安得不痛?分明两病,不能混为一谈,一是脾虚,使气分不能畅达,难引血行而痛,况得食则缓,宜补可知;一是肝虚,血分不能疏通,难以舒气而痛,非消不能。午后则剧,黄昏则甚,是气胜于血,故随一日之阴阳为转移。况头汗出,大便紫,此瘀血为病无疑。方用人参白术补脾,干姜陈皮健胃,使脾胃之气通,而血自行归脾。青皮破滞,灵脂消瘀,山楂化积,调中以行气,舒肝胆而散郁,使气运肝和,血流气畅,两者同治,去有形之血,消无形之气,各得其所,痛焉不除,根焉不拔?此种痛,非平常医家所能治,往往疑痛无补法,疑人参畏五灵脂,疑理中汤非补脾剂,种种疑团,横于胸中,自然不敢处治,殊不知,不去瘀则补无益,徒祛瘀则脾胃更伤。先生攻补兼施,双管齐下,立案清彻,度尽金针,非名家焉能如是。
45.内伤
清 王旭高
思虑伤脾之营,劳碌伤脾之气,归脾汤补脾之营也,补中益中汤补脾之气也,今将二方合并服之。
党参 白术 茯神 归身 黄芪 炙草 砂仁 枣仁 木香 半夏 陈皮 柴胡——选自《柳选四家医案》
辅康按:
柳宝贻评:同是脾病,而病源用药,确有气营之别,一经指点,便觉头头是道。此语虽对,可惜案中未将症状、诊断、治法写出,令人阅后模糊不清。用归脾补中,病症虽异,用药相同,而认识上仍有不同,是未洞明此理者。劳碌伤脾之气,脾阳下陷,是中气不足;思虑伤脾之营,脾阴亏虚,致血往外溢,补气救阴,寓补血救阳。血为气母,气为血帅,补气生血,补血生气,气血调和,阴阳协作,各安于位,厥疾乃瘳。此善用前人方而深明生理变化者,非空泛无凭、盲目妄投者可比。
46.外感
清 张仲华
表热九日,有汗不解,舌绛起刺,烦渴引饮,间作寒热之象,热甚,下午至夜神志时糊,脉洪无力。阳明经分之邪,又传少阳,阳明腑分之滞,灼伤津液,极似大柴胡证,而与脉情不符,细绎病情,正虚津竭,既非陷里之神糊,如何香开,致使内传,欲其腑滞能通,必待津回液复,拟宗仲景人参白虎汤意,参入景岳柴胡煎,庶几与脉证符合,诸先生以为如何?
参须 柴胡 石膏 石斛 玄参 竹叶 麦冬 山栀 知母——选自《柳选四家医案》
辅康按:
本案叙述看来,病邪先犯阳明经,后犯阳明腑,再传少阳,使燥气耗精,晚热消液,津液被耗,不能上达,滋润其舌,绛而起刺,烦渴不堪,胃欲饮水以自救。况表热九日,汗出不解,阳明津液早伤,阳明腑热方炽,邪侵血分,所以下午至夜而神志时糊,但间有寒热,脉洪无力,似有转向少阳之机,不可纯作阳明论治。初期诊断颇感棘手,类似大柴胡证,与脉证又不相符,不得不细绎病情,慎重处理,以保津生液,调和阴阳着手,选用人参白虎汤合柴胡煎,候其津回液复,燥润结解,邪去而不伤正,可谓设想周到,熔经方时方于一炉冶。而分量调配甚为适宜,柳宝贻称其虚实之间,惨淡经营,良工心苦,诚然不谬。而救人之心,令人钦佩。方用竹叶石膏清阳明之燥热,麦冬石斛养胃生津,玄参滋水,栀子清火,知母入阴退热,柴胡升阳祛寒,参须入络和其荣卫。细心体玩柳氏序言,足见论病选药,思路心细,用法精当,颇能别开生面,发前人所未发。展读此案,斯言可信,余用来治温疟,效果良好,为治温疟又开一法门,不独吴又可达原饮专美于前也。
47.内风
清 薛生白
入冬天暖,阳不潜伏,质瘦脂亏,禀乎大火。血液既少,内风暗动,遂致昏眩麻痹,陡然仆倒。水不生木,肝阳横逆,络血流行被阻,谓之偏枯,忌用攻风逐痰,凉药渐致其和,交节不返,原可带病延年。
犀角 羚羊角 郁金 元参 连翘心 鲜石蒲 贝母 橘红 ——选自《清代名医医案精华》
辅康按:
冬应寒而反温,气候己呈异常变化,是故病因不能以守常伦。古人以瘦者多火,况脂亏血少之体质,自然阴不抱阳,阳无阴抱,不能潜伏,引起肝阳上亢。水不涵木,木易生火,火热生风,风火鼓荡,脑海不宁,眩晕乃见。肝阳既动,肝气横逆,血流被阻,轻则麻痹,重则偏枯。犀角羚角清心宁神而定脑,且有解热息风之能,郁金通络,橘红行气,贝母化痰,石蒲开窍,元参滋水,连翘心清热,促使肝阳下降,痰化气行,血液周流无阻,脏腑经络肢体诸窍得其濡养,沉疴可起。若手足抽搐不停,必须育阴潜阳,重用生牡蛎生石决龟板等药,方为中的。至于攻痰逐风,外风可用,若此内风冲脑,似属不宜。前贤特此提出,无非唤醒许多梦。
48.寒热
清 秦笛桥
寒战,身热无常,纳钝经阻,脉象右弦大,左数,舌根腻。乃肝不调达,荣卫不和,即《难经》所谓阳维为病,苦寒热,拟逍遥法。
炒柴胡 酥半夏 焦白术 制香附 炒黄芩 云茯苓 粉丹皮 薄荷头炒陈皮 炒当归 生姜 大枣 ——选自《清代名医医案精华》
辅康按:
少阳为病,寒热往来;厥阴为病,寒热胜复。因肝胆属木,同居一宫,肝热胆寒,故肝病累胆,胆病亦累肝。一为三阳之枢纽,一为三阴之枢纽,表里出入互相争竞,所以寒热并见。诊得脉弦,舌根腻,病在肝不在胆,何得寒战,身热无常?先生曰,肝不调达,致使荣卫不和,足见病根在肝,波溢阳维,因阳维为病苦寒热故也。而治仍从肝经着手,甚有见地。拟用逍遥散法,舒肝和气,清热散寒,调其营卫,使气血周流而无阻,胃气得复,饮食自纳,何钝之有?观其提出《难经》阳维为病苦寒热一语,学有渊源,足见平日读书有得,临床运用方能自如,可见儒者治医,亦深透经旨,钦佩!
49.失血
清 赵海仙
木扣金鸣,络伤血溢,阴分受伤,内热频来,肾不纳气,动则气短,脉象细数而弦,左胁间有时疼痛,仍防呕血,拟咳血方加味。
煨诃子 黑山栀 丹皮 杏仁 旱莲草 甘草 茅根 栝蒌 青黛 紫菀 石斛 藕节 浮海石 ——选自《清代名医医案精华》
辅康按:
木侮金,必金病不能制木,木火上炎而刑金,肺络伤损,则血外溢。肾水虚不能救母,相火旺而克金,肾受火扰,封固不密,纳气更难。水不濡木,木气凶横,左胁自然疼痛。火旺,金衰,水弱,调济实难,应防涌吐,方用青黛丹皮山栀清肝泻火,瓜蒌紫菀杏仁降气润肺,藕节祛瘀,旱莲养血,茅根透络,石斛生津,甘草和中。再加诃子收涩肺气而降火,浮海石收纳肾气而镇咳。善治血者先治火,善治火者先治气,气下火降,血不上涌,病从本治,亦含有防微杜渐之意。非善读朱丹溪书者,曷克知此,方从朱氏书中扩充而来,是善于吸收前人经验而加以提高者,真不愧一代名医。
50.火症
清 张千里
五内如焚,起灭无定时,易怒多疑,舌腻口甜,脉弦,左尤甚,肝热由于胆寒,脾瘅由于胃滞。所谓五志火动,神明内扰也。隆冬蛰藏之时,宜用育阴潜阳法。
熟地 阿胶 天冬 茯神 远志 竹茹 丹皮 牡蛎 莲心 白芍 泽泻枣仁 佩兰叶 黑芝麻 另服朱砂安神丸 ——选自《清代名医医案精华》
辅康按:
五志不宁,五脏气升化火,灼伤阴液,尤其是肝气易升,焚灼内府,故起灭无时而易怒。冬时严寒,是肾司令,阳气应当潜伏,其制约不住者,非肝木一脏为病。口甜是脾中有湿热内蕴,肝中有伏火未出,一旦乘机萌动,势不可扑,故脉弦舌腻,病在肝脾。案中有肝热由于胆寒,脾瘅由于胃滞二语,真见道之言。治宜育阴潜阳,体合天时而立法,卓识伟见,实高人一等。但育阴药多,潜阳药少,是有调配之必要。方用熟地阿胶滋肾水而濡肝木,茯神远志宁心火而定神志,竹茹清胃,佩兰豁脾,天冬润肺,白芍敛肝,丹皮凉血,牡蛎潜阳,泽泻利尿,莲心清热,芝麻润燥。药味颇嫌过多,是可减去莲心白芍,易以龟板决明较为合拍,因丹皮可以泻心火,牡蛎可以敛肝木,不卜海内名家是许否?至于朱砂安神丸不过起辅助作用,明显易见,勿庸过于饶舌。
51.怔忡
清 陈修园
神魂不安,闻声心中怦怦而动,系心肝两经血虚之故。血虚则神无所归,魄无所主,是以惊悸不已,宜少阴厥阴同治。
党参 白术 归身 远志 枣仁 熟地 茯苓 陈皮 麦冬 柏子仁龙骨 山萸肉 ——选自《南雅堂医案》
辅康按:
少阴心,心为君主之官,神明出焉,是神有系于心,肾水上济心火,心火下接肾水,心肾交配,则神自安于位,不但能出亦能藏,故经曰心藏神。厥阴肝,肝为将军之官,谋虑出焉,是魂系于肝,肾水能濡肝木,肝木得其所养,则魂有所附,故经又曰肝藏魂。神者,魂也,不外两精相搏谓之神,随神往来谓之魂,非迷信家所谓神仙鬼魂也,此乃人身正常生理活动之现象,具有镇静判断之能力,而无惊恐疑惑之动摇。若肾水亏虚,不能上济心火,生血之源不足,神无所养,水不濡木,血液渐少,贫不归肝,则魂无所附心肝两经。血液虚少,神魂难安于位,闻声心中怦怦而动。血液流速不继,心动肝摇,因此少阴厥阴同治,安其神而摄其魂。方用人参补气,归身养血,气充血盈,五脏安和。加之茯神、远志、枣仁安心宁神,熟地滋肾液,麦冬生胃津,津液一生,五脏六腑有所润泽。神安无所扰,魂静无所惊,再用龙骨萸肉,敛摄神魂,各归其藏,而不乱出。茯苓陈皮,不过调其脾胃,媒介心肾相交,肝肾相接而已。最好加入牡蛎潜肝阳,白芍敛肝阴,其效更大,是又不可不知。
52.便血
清 巢崇山
脾虚不能统血,血热不能归经,去血多,即阴更伤,肝木失养,气火上升,阳明失却下降,胃呆食少,脉来细弦,舌苔黄燥,腰部酸楚,宜益气养阳兼柔肝木。
西洋参 生地 沙参 茜草根 丹皮 蒺藜 麦冬 白芍 绿豆 木瓜白术 炙草 炙椿根皮 防风根 米炒红枣——选自《清代名医医案精华》
辅康按:
大便下血,湿热流注于肠者居多。若久而不止者,应属脾虚不能统血,归脾丸主之。本案从脉弦细、舌苔黄入手分析,断为肝火上升,胃阴不降。胃为阳土,其性本燥,阴气不降,湿在胃则滞,纳谷不馨。肝喜柔润,气火上升,助其凶横之势,侵侮脾土,导致血流加快,不能归脏,流溢于下。先生益气养阴兼柔肝木,立法至善,而用药颇具巧思,非故意矫作、炫己骇人者比。况脉弦者,肝火已旺,苔黄者,胃热已现,细绎其义便知端倪。方用茜草根止血,防风根、椿根白皮蜜炙,清热润燥。三者同用,取其攻专入下。洋参麦冬沙参养胃阴,白芍木瓜敛肝阳,丹皮凉血,绿豆解毒,米炒大枣补脾养血。至于蒺藜刺激肠管,促进收缩,是其余事。可见先生治病用药煞费苦心,不得以耍弄奇异目之,宜乎吾侪熟读深思而仿效。
53.经带
清 何书田
腰痛带下,骨节酸楚,阴亏,奇经失养,水不济火,八脉内损也。急切不能霍然,以滋阴化热主治。
女贞子 全当归 牡蛎 炙龟板 麦冬 石斛 丹皮 续断 生地 茯神 西洋参——选自《清代名医医案精华》
辅康按:
腰为肾之府,肾虚则腰痛,带脉因之软弱,收束松弛,白带时下。然肾又主骨,肾阴不足,精髓减少,骨节酸楚。肾虚阴损之象已明,何得再行推敲?殊不知肾水不足,阴液短少,不能抑制肝火,火煎水液,愈来愈虚,八脉失养,内损斯成,非一朝一夕之故,叶天士谓治虚易而治损难,先生深悉此旨,故特提出急切不能霍然之戒,以树病者长治信心。病从本治,主张滋阴化热,方用洋参、麦冬、生地、石斛、归身大滋阴液,续断、女贞以固肾气,茯神宁心安神,牡蛎、龟板育阴潜阳,兼能入骨补髓以资阴液,液体充足,八脉得养,内损方填,病自缓缓而愈。考虑周到,是对妇科具有深刻研究者。
54.风温病
清 马培之
风温外感,肺胃之痰火内蕴,始则咳呛,继则发热,已病八朝。曾经发厥,神识时清时昧,痰中带血,痰热蒙蔽于上,日前便下黑粪,滞浊已行,肺胃之痰热未降。脉象沉细弦数,两寸模糊,阴分已伤,虑有痉厥之变,拟用甘寒泻热和阴。
石斛 麦冬 花粉 丹皮 青蒿 川贝 橘红 蒌皮 杏仁 竹叶 鲜梨——选自《清代名医医案精华》
辅康按:
风易伤肺,温能灼胃,肺主皮毛,肺虚气不卫外,风从外入。胃主肌肉,胃实则液不润肤,温从内生,煎液成痰,壅塞胃脘。肺窍之间而为祸,始则呛咳,肺受火侵,继则发热,胃遭火扰,痰火相搏,病渐深沉,所以八朝不愈,有由来矣。夫肺为贮痰之器,脾胃乃生痰之源,肺胃之痰热不去,蒙于上则神识不清,横于中则胸闷不爽,痰中夹血,火旺金镕,幸喜日前便下黑粪,积滞之秽火已行,病势稍挫,肺金得保,否则血往上涌,而病危矣。但肺胃痰热不降,肝胆之邪火已燔,阴液耗竭,风温变厉,痉厥堪虞。何以见之?沉细弦数之脉现,沉细者,阴血亏虚之候;弦数者,肝火萌动之征。热极生风,郁久化火,风乘火势,火仗风威,不得不考虑痉厥之变。拟用甘寒以养胃泻热而清火,兼以和阴,甚为得法,方用石斛、麦冬、花粉生津和胃,蒌、贝、杏仁降气祛痰,丹皮泻火,竹叶清热,鲜梨润肺增液。诸药含水液重,得凉气深,不独养胃和阴,更能滋肾生液,标本兼顾,肺胃两清。孰谓先生长于治外而不善于治内?观此一案,深信先生治外必先通内之言不虚,安得以外科大家目之耶!
55.风温
清 张聿青
风温八日,身热咳嗽,左胁作痛,日来神烦不宁,甚则迷昧,气升痰嘶,痰色稠黄,齿垢颧红,自汗渴饮,脉数浮弦,舌红苔黄,目前痰中屡屡带血。此由风邪化热,灼伤肺胃,所有津液尽为火热熬炼,皆化为痰。肺为热炎所熏,肺叶煽动有喘厥之虞,竹叶石膏汤加味。
麦冬 石膏 桑皮 花粉 梨肉 半夏 沙参 马蔸铃 淡竹叶——选自《清代名医医案精华》
辅康按:
风温七八日不解,风煽火而温化热,熏肺叶而煎胃液,故尔痰色稠黄。肾水被耗,肝火上炎,齿垢颧红,竟成阴虚火旺之候。自汗渴饮,胃阴大伤,咳嗽痰嘶,肺金受损,于是痰中屡屡见血。风火枭张,侵则胁痛,扰则神烦。肺叶无形动摇,喘厥不可不虑。脉现弦数,而变可知。以竹叶石膏汤加减,清胃热,泻肺火,方堪称是。麦冬、石膏、花粉清胃热而养胃阴,桑皮、沙参、梨肉泻肺火而润肺燥,蔸铃降气镇咳,竹叶清热利水,半夏化痰(似可易为贝母)。余意既是风温,疏风清散之药如蝉蜕、桑叶、菊花应酌量加入,一清其热,一去其风,且三药得秋金之凉气最重,正可以杀温热之淫威,特表出之,以免良药见弃,令人惋惜不已耳。
56.温病
清 金子久
阳动风生,阴虚火旺,风胜则燥,火炎则干。风从肝胆而出,火从心肾而来。燥在于津,干在于液,烦躁懊
,手足掣动,剧于暮夜,瘥于白昼。木火上炎,左目起红流泪;风从于络,右手发木而麻。舌质光绛,后半薄腻,脉象滑数,右部柔软。痰韧厚不易出,食糜粥尚少进,阴愈延愈耗,阳益盛益炽。耋年患此,何堪维持,咸寒入阴,介类潜阳,此谓壮水之主以制阳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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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洋参 麦冬 元参 生地露 白芍 鳖甲 石决明 白池菊 丹皮贝母 茯神 炙草——选自《清代名医医案精华》
辅康按:
温热最易伤阴,温字从水,是温为水中之热。阳明为水谷之海,故温热之病,多伤阳明之阴液。阴液伤则阳燥剧,化热生风,风火相煽,互相肆虐。风胜则津干,火燔则液竭,形成阴不潜阳,水不济火,气血失和。邪胜正则暮剧,正胜邪则日瘥,火上炎则目赤,风入络则肢麻,气血一乱,风火相乘,手足自然掣动。案中有风从肝胆而出,火从心肾而来二语,可谓探本之言。火盛则煎液成痰,阴愈虚而阳益炽,老年如枯木,雨露少润,烈日常熏,自焚之险,往往在是。方用洋参、麦冬、元参生液,生地露润燥,白芍收肝风,丹皮凉心血,茯神宁神,甘草和胃,贝母化痰,白菊清火,鳖甲石决镇肝息风,是以壮水方可制火,潜阳务必育阴,此颠扑不破之论。先生不特治温大家,亦是骈文圣手,读者切勿走马观花,见其形而不见其质;囫囵吞枣,知其名而不知其味;熟读深思,探其理而不习其文可也?
57.湿温
清 吴鞠通
面红目赤,舌苔满布,至重之湿温病,脉反缓而弦,外热反不盛,口反不渴,肢微厥。所谓阳证阴脉,乃本身阳气不能十分充满,不肯化解耳。兹与化邪法。
郁金 杏仁 藿香 桔梗 荆芥 连翘心 银花 青蒿 香豆豉——选自《吴鞠通医案》
辅康按:
伤寒是阴邪伤阳,湿热是阳邪伤阴,伤寒畏冷重者,乃寒邪伤阳;温病发热甚者,是热邪伤阴,截然不同,一从外入,一从内出。故善治伤寒者,助阳发汗,善治温热者,滋液养阴。面红目赤,内热上行,舌苔满布,湿热内伏,脉缓而弦,乃阳症见阴脉。此阳气不足,非真阴亏损,故外热不盛口不渴。肢反微厥者,阳气不能化邪。鞠通乃温热名家,洞见症结,断为湿温重证,而用芳香化湿不与滋阴,非鞠通不知此理。正由于病情不同,治法亦异。观其症,切其脉,知系温中变证,若死守桑菊银翘三仁等方,未免固执,用之必然偾事。助阳化邪,为湿温变证而设,此独具慧眼,深中病情,非时下一般医者,所能望其肩背。方用藿香、荆芥、青蒿、香豉助阳化湿,连翘二花清热凉血以解毒,郁金通络,杏仁降气,桔梗升清,清升湿去阳回,而病易愈《温热条辨》示人治温病之正轨,《鞠通医案》告人治温热之变法,读者致意二书,斯为有得,勿谓鞠通治温,亦采辛温之方,是未领会鞠通学术骨髓,徒以皮毛相之,是不能通权达变也。
58.湿温
清 王香岩
湿温时邪,扰于阳明,身热体重,热入心营,清被浊蒙,神昏谵语,口渴便闭,唇舌焦燥,脉弦数。以证参脉,白
外达,方是转机,否则增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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羚羊角 浙贝 银花 郁金 芦根 连翘 石菖蒲 丹皮 葛根 牛蒡子 广陈皮 青蒿子 竹沥 益元散——选自《浙江中医杂志》
辅康按:
湿温化热,易入心营,蒙蔽神明,弥漫心包,是阳明之津液被耗,少阴之血液沸腾。湿著肌肉,身热体重;邪侵肠胃,口渴便结。心失其主,神昏谵语;胃遭其扰,唇焦舌燥。脉现弦数,肝火内动,湿热枭张,若不希其外泄,必有内陷之虞。方用羚角、石蒲、丹皮、郁金以清心营而宁神志,连翘、银花以解毒清热,竹沥、芦根增液化痰,益元散导赤利尿。方中加入葛根、牛子、青蒿,并非生津通便,实是透表泄邪,不拘于治温表之不得,下之不能,惟有养阴一法所束缚,从清凉中来透表。名医用药,变化神奇,每每出人意外,诚湿温中不可多得佳案,细心体玩方知其味。
59.风斑
清 凌晓五
脾欠健运,湿热流注阳明,现值太阴湿土司令,又加风邪扰动,风湿客于皮肤,汗出不彻,致成风斑。经谓汗出见湿,乃生痤疿,痤即风斑也。脉弦数,治宜调理佐祛风湿。
银花 豨莶草 新会皮 丹皮 连翘 生葛根 宋半夏 川萆薢 带皮苓 蝉蜕 白芍 晚蚕砂 绿豆衣——选自《清代名医医案精华》
辅康按:
风寻于皮,湿注于内,风湿争出,斑点乃生。溯其病因,实脾虚不能渗湿,湿滞阳明胃经不散,积久化热,得风邪之鼓荡,值湿气之当权,内外勾结,泄于皮肤之上,血热沸腾,遇外风而更痒。先生举出《内经》“汗出见湿,乃生痤疿”,痤即风斑,读书有得,悟解高超,故拟方调理内外,佐祛风湿甚合经旨。方用豨莶、丹皮凉血清热,苓皮、萆薢渗湿利水,半夏、陈皮和胃祛湿,蝉衣、蚕砂,祛风止痒,连翘、银花清热解毒。尤其是生葛根一味,生胃液,透肌肤,而化斑疹,颇具深义。药虽清淡,配伍咸宜,多而不杂,甚为难得。先生深通方剂精义,所著《凌临灵方》,皆本此旨,其惠人深且远矣。
60.黄疸
清 林佩琴
劳伤元气,发黄,食减,气少,目黄,面晦。仿仲景法,以黄芪建中汤去桂,入参苓白术散治之,效后再服莲子、薏米、红枣等调理,此专调补脾元,不与诸疸例治,若一律茵陈、栀子涤湿热,恐变成胀满矣。
黄芪 白芍 饴糖 党参 白术 扁豆 生姜 大枣 炙草——选自《类证治裁》
辅康按:
黄疸乃脾中湿热不化,窜入肝胆,肝木受湿过甚,郁而生火,煎逼胆汁外溢,身目发黄。治宜疏肝利胆导湿为主。本案却不然,盖因劳役伤脾,食减气少,脾虚不能运化。湿邪内伏不得从肝胆论治,故仍从脾脏着手,以建中汤去桂合以参苓白术散,培补中州之元气,助阳化湿,再加莲子、苡米、大枣调理脾元,增加消化,与症为宜。若用苦寒,毁丧生机,造成脾胃虚损,肿满易成。况面色晦暗,脾阳衰弱已见,所以不从诸疸例治,不然五苓散、茵陈蒿汤,何能摒而不用?此于黄疸病中,开一治法之门,亦今日所谓营养不良性肝炎相类似。人谓林氏熟于辨证遣方,观此益信。
61.暑温
清 陈良夫
自觉感寒,随即呕恶,咯出清水甚多,形寒肌热。诊得脉象濡数,舌苔厚腻色黄,此由内蕴暑湿,未经发透,着寒则里热被郁,阳明之和降顿乖,先宜和中宣表之法,观其传变。
藿香 石斛 豆卷 六曲 滑石 山栀 法夏 连翘 枳壳 赤苓 生姜 竹茹——选自《清代名医医案精华》
辅康按:
暑不离乎湿,长夏湿气司令,故暑挟湿者多,其所以然者,气虚之体,奔走于烈日之下,力作于田野之中,啜生瓜,饮泉水,食冷物,着汗衣,湿留于脾而不去,热伏于内而不解,夜来乘凉露宿,一遇外寒,即易触发,呕咯清水,审证稍不小心,必误为寒。先生从脉数濡、舌苔厚腻色黄断为暑湿内蕴未得透发,阳明失却和降之权,气血周流不畅,清浊难分,倒行逆流,胃中积水,不得不呕咯而出。法取和中宣表,无非调节升降,区分清浊。方用藿香正气醒脾,石斛养胃生津,六曲化滞,豆卷渗湿,山栀泻火,连翘清热,枳壳理气,赤苓利水,法夏、姜茹和胃止呕,滑石清暑利湿,引邪从小便而出,胃气平和,中州得安,较六和汤又推进一步,开后人治暑湿之先河。
62.痿躄
清 王九峰
长咳不止,脉弱形癯,两足环跳穴抚之则痛,不能步履。肺热叶焦则生痿躄,肺为华盖,司气而主皮毛,譬天之雨露不施,则万物不生;树之剥肤亡液,则枝叶必枯槁也。若唯知壮筋骨而治腰脐,失经旨矣。下病治上,宜养肺金。
黄芪 沙参 玉竹 茯苓 麦冬 甜杏仁 毛根 燕窝 扁豆——选自《清代名医医案精华》
辅康按:
《内经》云:肺热叶焦,则皮毛虚弱急薄,著生痿躄。然肺何由热,叶何由焦?推原其故,是湿滞于脾而不去,热蕴于胃而不行,脾不能为胃行其津液,胃不能为肺供其蒸气。肺失调节,火灼叶焦,不能施布水液之精灌溉经脉,致使大筋软短,所以脉弱形癯,环跳穴痛,不能步履者,宗筋失润之故。古人治痿取诸阳明,治躄着重太阴,合二经之旨,投调济之药,使水谷之精气上蒸华盖,覆施水液,泽润五脏,洒陈六腑而舒宗筋。方用黄芪、沙参补肺气,玉竹、麦冬滋胃液,茯苓渗湿下行,扁豆扶脾中运,甜杏润肺生水,毛燕滋阴生津。若只知壮筋骨而治腰痛,耗伤津液,病何由愈?先生引喻天之雨露不施,地之万物难长,树之剥肤亡液,枝叶必然枯槁,譬喻精当,通俗易懂,唤醒愚蒙,不独医人而且医医,学者对此案,能不再三致意耶?
63.肿胀
清 蒋宝素
腹大如鼓,按之不坚,皮色不变,为腹胀,宜发汗。
麻黄 附片 桂枝 防风 杏仁 炙草 淮芪 白术 生姜 大枣——选自《肿胀专辑》
辅康按:
腹胀如鼓而不坚硬,其病在腹何则?夫寒湿不能外泄,脾阳不运,滞而成胀,非积而为臌者比。按之色不变,是湿注于皮,毛窍闭塞,肺气不宣,兼之火不暖土,湿重气虚,血流不畅,以致阳和不布,阴霾弥天。方用附片温阳,桂枝和血,麻黄散寒开窍,使湿从汗出,肺气宣通。再加炙草、白术、淮芪补脾健运而升清气,杏仁下降而开,防风上升而散,生姜去秽布暖,大枣补气固虚。故善治胀者,填补通阳,温化湿滞。先生有焉,俗谓“风痨臌膈,华佗诊不得”,是未明此理,未得其法耳。
64.时症
清 徐灵胎
西塘倪氏,患时症,神昏,脉数,不食不寝。医者谓其虚,投以六味等药,此方乃浙中医家不论何病必用之方也。遂粒米不得下咽,而烦热益甚,医人束手。余诊之曰,此热邪留于胃也,凡外感之邪,久必归阳明,邪重而有食则结成燥矢,三承气汤主之;邪轻而无食则凝为热痰,三泻心汤主之。乃以泻心汤加减,予消痰开胃之药。诸人以为神,不知此乃浅近之理,伤寒论俱在,细读自明,若再误治则无生理矣。——选自《洄溪医案》
辅康按:
时症乃天时不正之气,亦曰戾气,感之者多令人昏迷,是热邪熏蒸心包所致,应投以解毒辟秽方剂,胡医者不察,妄投腻滞之地黄汤,无怪时邪壅塞不散,致使病情转重,究其根源,乃医者不识,误治所造成。先生辨证论治,深得仲圣心法,考虑再三,用泻心汤治之,转危为安,非平日熟读深研《伤寒论》有得者不能也。观其论证曰,邪重而有食则结燥矢,三承气汤主之,邪轻而无食则凝为热痰,三泻心汤主之。其义亦有未尽,余为广之,有食无食,再加按时痛与不痛,有形与无形。痛而有形拒按者,三承气汤主之,微痛或不痛,无形而喜按者,三泻心汤主之。在检查时,切实可行,尤便于初学临床,辨证有所鉴别。余试用已久,不敢自秘,特拈而出,以告后之学者,有所采择焉。
65.哮证
清 王孟英
孙午泉患哮,痰多气逆,不能着枕,服温散滋纳药,皆不效。孟英予沙参、桑枝、茯苓、花粉、杏仁、冬瓜仁、丝瓜络、枇杷叶、旋覆花、浮海石、蛤壳等药,覆杯即卧,数日而愈。——选自《王氏医案译注》
辅康按:
哮喘有风寒客肺者,有肾气不纳者,有肝阴不足者,服温散药不效则哮非风寒;服镇纳药不效,则哮非肾气不固;服滋养药不效,则哮非肝阴亏损。此案着重痰多气逆。盖肺热则气逆,邪伏于窍则痰多,清肺热化痰涎通肺窍三面进行,以冀犁其庭而捣其穴,方用沙参、花粉、枇杷叶清肺热,旋覆花、杏仁、茯苓去痰涎,桑枝、丝瓜络通经络,浮海石、海蛤壳化痰降气而软坚,使热清痰化而气降,肺窍空虚清肃之令得行,哮喘自然不作,真是正本清源之治,可谓审证明确。孟英为温热学者,用药以轻淡胜人,对热邪伤肺犯肺,深有研究,颇得肺为娇脏,用药本诸清淡之旨。学者不得因其清淡而忽之。
66.眩晕
清 冯楚瞻
金绍老夫人,因事积劳,忽眩晕不省,妄有见闻,语言杂乱。诊其脉细数无伦,真阴真阳,并亏已极。乘此初起,即可挽回,愈久愈虚,愈虚愈脱矣。用全真一炁汤,日进二剂,每剂人参八钱,不十日而愈。——选自《冯氏锦囊》
辅康按:
全真一炁汤为冯氏平生得意成方,是在理论与实践中创制,主要注意人身真阴真阳,而真阴来源于肾,真阳来源于胃,归藏于命门。夫肾左司水而右司火,水火既济,坎离相交,全真之炁,寓藏于中,上养百神所会之脑,下灌百骸所积之髓,内输百脉所流之血,外充百孔所通之气。此气一虚,肾元不固。水不涵木,木易生火,火极化热生风,脑海不宁,晕眩不定,神失所养,妄见妄闻,主宰不灵,语言杂乱,积劳成病。发作仓猝,治不得法,即有虚脱之险。方用全真一炁汤,以人参、白术、附子补气健脾而固后天之本,熟地、麦冬、五味滋阴养肾而生先天之液,牛膝引诸药下行入肾,重用人参补元真之气,助以附子温命门之火,火化水生而精自足,血和气布则眩晕自然不作。先生治病,着重真阴真阳,其卓见伟识,实高人一筹,足可补景岳左右归饮之不逮。
67.吞酸
清 高鼓峰
杭人孟嘉妻,患吞酸膈痛屡年矣,肌肉枯削,几于绝粒。予诊之,六脉细数,此肝木乘脾土也,先投六君子汤加炮姜,十余剂而吞酸减半,膈痛亦除矣,次用归脾汤倍加木香,兼吞八味丸而愈。——选自《医宗己任篇》
辅康按:
肝主酸,凡酸味皆入肝,肝火旺盛煎胃液成酸,所谓木克土也。况病已数年,胸膈屡痛,味酸过多之病成矣。吞而不进是土衰不能制木之侮,在他人若见此症,必混入左金丸、戊己丸、逍遥散等方,以疏肝而制酸,崇土以敌木。先生从六脉细数着想,诊断为肝木乘脾,而用六君子、补中益气等剂以补脾土,并加炮姜之温以制肝木,复用归脾汤以养脾元,终用桂附八味丸补火暖土,以善其后。病属慢性,缓治为宜,此得病家信任之深,方可从本图治,若声望浅薄,纵有学识经验,恐难成功。另瓦楞、石决等药,亦可酌情加入。
68.恶阻
清 沈尧封
朱宗承正室,体倦,吐食,诊之略见动(滑)脉,询得停经二月,为恶阻病。以半夏茯苓汤不应,复诊前之动(滑)脉不见,但觉细软,呕恶日夜不止,且吐蚘(蛔虫)两条。沈曰:恶阻无碍,吐蚘是其重候,姑安其蚘,以观动静,用乌梅丸,呕亦不作,早晚吞服乌梅丸二十粒,四日后痊愈。——选自《古今医案按》
辅康按:
妇女少阴脉动甚者,孕子也。经停两月未潮,正恶阻之候,况体倦吐食,其兆已见,投以半夏茯苓汤,甚为对症,何以不愈?余曰已愈矣,不然复诊何以动脉不见而变为细软,想必未孕之先已有蛔虫暗伏于肠,怀孕之后蛔随恶阻而上泛,服半夏茯苓汤吐恶阻已解,而蛔虫仍然猖狂,迨见吐蛔二条,其理更显。先生认为恶阻无碍,吐蛔是其重候,投以乌梅丸,深合《内经》“有故无殒”之旨,不然一误,胎随之坠。何得四日而愈?此病恶阻是本,吐蛔是标,先用半夏茯苓汤已治其本,后用乌梅丸而治其标,是精通仲景之学而长于妇科者,病本不奇而奇于辨证有得耳。
69.胃脘痛
清 吕用晦
吴维师内人,患胃脘痛,叫号几绝,体中忽热忽止,觉有气逆左胁上,呕吐酸水,饮水俱出。或疑停滞,或疑感邪,或疑痰积。余诊脉得弦数,重按则濡,盖火郁肝血燥耳,与以当归、芍药、地黄、柴胡、枣仁、山萸、丹皮、山栀、茯苓、泽泻顿安,惟胃口微觉不舒,用加味归脾汤、补肾丸而愈。——选自《医宗己任篇》
辅康按:
气逆左胁上,呕吐酸水,肝木偏胜,克侮脾土。肝木火炎,血为之燥,而痛生焉,故脉现弦数,弦属肝木,数属火邪,重按则濡,血虚显见。脉证合参,是火郁血燥为病,诸医不察,议论纷纭,以至病家莫衷一是。先生从疏肝补脾滋肾着手,深得要领,益以滋肾水以涵肝木,木得水润不易化火,难侮脾土,脾不受克则能统血,血得其统。供输不缺归藏于肝,肝得血养则郁解火消,血得安则肝血不燥,气逆肋痛呕酸自止。若从胃治,未免识浅见短,先生深知此义,故方用当归、芍药、柴胡养血疏肝,六味地黄丸滋水濡木,归脾汤养血扶脾。犹恐不胜,加用肾气丸补火暖土荣木,此种治胃脘痛方,实具有深义存在,学者切勿草草读过,若能优游涵泳,方得其用药要旨。
70.疟疾
清 张石顽
张怡泉,年七十,居时恒服参附鹿角胶等汤药。秋间病疟,误用常山,截药一剂,遂致人事不省,六脉止歇,热退则止歇如常,此真气衰微,不能贯通于脉,所以止歇不前。在寒热之时,邪气冲激经脉,所以反得开通,此虚中伏邪之象,乃用常山一钱酒拌,同人参五钱焙干。去常山,以助胸中火气而祛逐之,当知用常山,犯中气而变剧,故仍用常山为向导,速进二服,遂得寝。但寒热不止,乃日进人参一两,分二次服,遂与糜粥以助胃气,数日寒热渐减。——选自《古今医案按》
辅康按:
常服补药,胶腻于经络,气血为之壅塞,年届七旬,津液枯竭,真气衰弱,苟一服之稍可,若长服不舍,使邪稽留于内,潜伏于经络之中。时而发热,时而恶寒,元气更为所摧伤,治宜扶正却邪必得其法。观其先用常山之截,未顾正气,已惊其邪,纵有良药恐难为力。而脉之歇止,随寒热而消长,先生从此中悟出治法,用醋炒常山,再用人参焙干,去常山服人参,借常山之气味作向导,大有解铃人是系铃人之感。复藉稀粥以助胃气而和荣卫,挽回生机,以人参之补元,妙在用常山为反佐,是用补而得其法者。对脉之歇止,分析亦颇中肯,深得医中三昧,而巧制用药,益人不少智慧,诚佳案也,非滥施炮制者可比。
71.腹痛
清 张飞畴
沈子嘉平,向来每至夏间,脐一着风则腹痛,且不时作泻,六脉但微数,无他异。此肾脏本寒,闭藏不密,易于招风也。下寒则虚火上潜,故脉数耳。曾与六味去泽泻加肉桂、肉果、五味、白蒺藜几服。因是脐不畏风,脾胃亦实。——选自《古今医案按》
辅康按:
暑天不能着扇,风乃阴寒,蕴于腹内不散,阳气难以发越于外。当脐而痛者,是元阳不固,肾气虚微。肾气虚则沉寒痼冷,故脐不能当风,当风则腹痛而泻,失其闭藏之职。命门火衰,不能温化中土,寒积于下,热浮于上,所以脉细而数。六味地黄汤去泽泻,以免泻火下水,加肉桂温中散寒,肉果暖脾固泻,五味收摄浮火,蒺藜刺激肾脏而司开合,以主封蛰之权。方之加减不奇,奇在蒺藜一味,颇耐人寻思其运用之理。
72.痢疾
清 雷少逸
安徽苏某之侄,由远方来,途中感受暑热,即病烦热,口渴引饮,用白虎汤为君,服之热退,腹为转痛,更医治之,遂驳用凉之误,谓凉则凝滞,将来必变为痢也。用平胃散加姜附吴萸,腹痛未除,果变为痢,其叔深信如神,复邀诊视,讵知乃医固执不化,询得病者不思饮食,遂称为噤口痢,守原方益以石莲、诃子,服后痢虽减少,然腹痛益剧,叫号不已,一家惊惶无策,着人来迎于丰,其叔令阅前方,并述其病状。按其脉数大而强,舌苔黑燥,腹痛拒按,口渴喜凉饮。丰曰,令侄气血方强之体,患暑热夹食之疴,而成燥矢之候,非攻下猛剂不可望瘳,用生军(生大黄)、枳壳、元明粉、花粉、黄连、荷叶煎服一剂,当夜即下赤白夹杂物,稠黏而臭,又得硬屎数枚,腹痛乃定,神气疲倦,就枕即熟寐矣。次日用调中和剂,服十余帖而安。——选自《时病论》
辅康按:
征途奔走,肠胃早为暑气所伤。曷言之,吾人于暑天走路后大汗淋漓,口渴心跳,不思食而思凉饮,此即暑热伤耗胃津之明证。况口渴引饮而发烦热,非伤暑而何,动而得之为阳。甲医用白虎汤治之以清暑气,原不大错,若加六一散为引以利之,则暑有出路,而痛不作。博得病家信任,何得召来拘执不化,死守教条,缺乏经验之乙医。苟乙医性情活泼灵敏,用平胃散加车前、滑石、木香、乌梅,使胃开肠畅,何痛之有?乙医不能体会斯旨,反投姜附吴萸等辛热药物,何异抱薪救火,安得痛不增剧!复诊不思悔改,又益以石莲诃子敛涩。关门捉贼,室内器具安有不损毁?病非深重,诊之得法,自可迎刃而解,何得病邪深进而转重?先生主张攻下,想是根据患者年轻体实,脉弦大,舌苔黄,腹痛拒按等病情来定方,可谓善于辨证者。至于用药,亦有条不紊,大承气汤去厚朴,以荡其热积之滞,加花粉生津,以增胃中既耗之液;黄连厚肠健胃,荷叶清暑益气,两者合用,可防下血之虞。但服一剂即更方,亦穷寇莫追之意。细心体会此案要旨,可免固执误治之险。
73.痿症
清 徐玉台
郡城徐华封,女病痿,两足不能相去以寸,脊间皮宽肉软,有如斗大,医用杂补之剂不效,余谓饮食如故,病属下焦,芪术守中,不能下达。四物诚为女科要药,若欲填补精髓,则又不胜任矣。考《内经》筋痿,皆属奇经络病,乃用生鹿角、龟板、海参、鱼胶、羊肉等血肉之味,配入熟地、枸杞、牛膝、杭芍,坚服三十余剂而愈。——选自《玉台新案》
辅康按:
痿病多阴液亏虚,不能润泽宗筋,如树木缺水而枯萎。婴孩病痿,多由肺受火灼叶焦,失掉清肃之功,调节之权,难以濡血脉,润宗筋,利关节,实与他痿不同。前医大用补剂,只知固中,而不知填下,无怪不愈。先生从《内经》诸痿悟属奇经,而用血肉有情之品,配以草木之药,使其气充血足,津生液盈,上输于肺,以舒其枯槁之叶,下濡其脉,以壮健难支之骨。较专知用无情草木治病,而不知用有情血肉治病,实有天壤之别,可作医者用药配方之轨范。
74.彻夜不寐
清 费伯雄
无锡孙左,身无他苦,饮食如常,惟彻夜不寐,间日轻重,如发疟然,一载未愈。予诊其脉,左关独见弦数,余部平平。因思不寐之症,共十三条,从无间日轻重之象,惟少阳受病,方有起伏,但少阳为半表半里之经,不进则退,安能久留?此案为厥阴同病,甲乙同源,互相胶结,故有起伏。而又延久也,为制甲乙归脏汤,连服十剂而愈。
珍珠母 龙齿 生地 归身 酒炒白芍 柏子仁 合欢花 夜交藤 丹参 醋炒柴胡 薄荷 沉香 红枣 ——选自《医醇
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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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康按:
年来彻夜不寐,间日轻重,是阳陷于阴,阴复包阳,二气纽结,阳胜则轻,阴胜则重,必随刚柔日属为消长。病在肝胆,故脉现弦数,分析为甲乙同源,已探其理。夫肝为乙木,属厥阴经,为三阴经枢纽;胆为甲木,属少阳经,为三阳经之枢纽,位居半表半里,职司一开一合。肝热胆寒,见症各有不同。同一寒热,少阳则寒热往来,厥阴则寒热错杂。一不进则退,一沉伏稽留,二经同病,所以能延久时日,医者值此最难处治。先生从许学士珍珠母圆及丹栀逍遥散二方悟出化裁,制定甲乙归脏汤,有天衣无缝之妙,洵织锦高手。方用珍珠母、青龙齿育阴潜阳,镇静肝胆之木,生地、归身、白芍养血濡肝,柴胡、丹参疏肝利胆,薄荷散上以升清阳,沉香降下以化浊阴,柏子仁养心宁神,夜交藤、合欢花吸引阴阳,令其交配而目自瞑,再加大枣调和气血,斡旋其中,进退有序,病安不愈?憾惜全书遭兵燹之毁,惟余剩义,致使许多宝贵名方丧失。
75.痹症
清 顾松园
一妇人患痹症,右手连臂肩,肿痛不能移,余用行痹主方加减治之不愈,改用草乌搜风胜湿祛寒,苍术白术燥湿,当归养荣,乳香没药活血散血,止痛消肿,各一两为末,每服五分,陈酒调下,一日二服,尽醉而愈。如觉麻,饮米汤即止。——选自《顾氏医镜》
辅康按:
痹本风寒湿三者汇集而成,是风寒湿发展至最后阶段,治疗非易。昔人言痹者,闭也,风寒湿壅塞经络,气血不能流通之谓。余意痹者,疲也,疲罢不能动之义。若痛者轻易治,不痛者重,非一般时方所能治,必须内外夹攻,内服养血行气之方,外贴搜风祛湿膏药,方能逐渐转轻,不然痼疾终身难以冀愈。本案所处之方,方意自释,但对风寒湿痛痹有效,因具有搜风燥湿、活血镇痛之功,若不痛者虽十服亦无益,不若上述内服外贴之剂为佳。学者识之,临证不无小补耳。
76.狂妄
清 程杏轩
族叔晓堂,向在吴地贸易,情志不舒,抑郁成病,神迷谵妄,诸医罔效,同人虑有不测,送回里中。诊脉弦急搏指,知为因郁生火,因火生痰,痰火扰其神明,蒙蔽心窍,是以语言不正,举动异常。与阳明胃实狂乱之候不同,故前医下药不应,病久正气固虚,补之又恐助其痰火,爰仿伏蛮煎加犁头铁、琥珀,辰砂为引,初服狂妄稍定,再剂寝食渐安,共服十二剂,神清语正,举止如常。盖此方能清心肝之热而通神明,故效速如此。——选自《杏轩医案》
辅康按:
狂妄属实,痰热居多,下之不应,必是痰涎蒙蔽心窍,神明出入被阻,所以语言错乱,举止异常。先生从脉弦急搏指遂诊为郁,一语破的,可谓要言不烦。夫肝郁生火,熬煎胃液成痰,痰火合并,蒙蔽心窍而狂妄生,清心肝之热加镇静之品,去其实而通其神明,则病可愈。仿伏蛮煎加犁头铁、琥珀,辰砂为引,取其入心宁神,镇敛肝木,木静火消,痰化神爽,语言举动自然趋于正常。不得因其体虚补而益病,治从虚中实下手,非老于临床医工不克知也。
77.痉病(一)
清 马元仪
章氏妇,患头身振摇,手足瘛疭,诸治不效。诊之两脉,虚浮兼涩,涩为血伤,得之忧思劳郁,阴阳损甚也。盖阳明为气血之海,主束筋骨,而利关节,若气血不足,则筋脉失养,而动惕不宁。仲景云,发汗则动经,身振振者,桂术汤主之。凡汗伤津液,犹足扰动经筋,况气血内涸乎!但彼有外邪搏饮,当涤饮散邪,苓桂俾津液四布,以滋养经脉。此属劳役所伤,必竣补阴阳,俾气血内盛,以充灌周身,令服参乳,两月而安。——选自《续名医类案》
辅康按:
痉症,项强身直,若头身振摇,手足瘛疭,实非痉病,乃阳明气血亏虚,津液不足,难以滋润经脉所致。浮本肺脉,脉浮虚乃气不足之征,涩本少阴脉,脉涩是血虚之候。脉证合参,阴阳伤损无疑,深恐此理不足,又引《伤寒论》中苓桂甘术汤以作佐证,而其因更为确实可据,是善用经方而精伤寒学者方能如是。若养血息风,柔润经脉之药,亦可相证选用一二味。至于参乳调养,可易为党参、牛羊乳代之,为经济困难者,开一方便之门。
78.痉病(二)
清 陈飞霞
张某令嫒,年五岁,体极瘦弱,一日群坐,忽然颠倒,作反弓状,自言楼中有鬼,眼目翻腾,见白而不见黑,幼科群集,作惊风治,不效,已经三日矣。观其形,骨露筋浮,明系太阳少血,必是寒气伤荣所致,乃遵景岳之言,与道翁相商榷,用厥阴门中当归四逆汤为主,甫投一剂,黑睛稍现,反弓之状亦减,于是连进三剂而安。——选自《幼幼集成》
辅康按:
惊风为小儿常见之病,有急慢之分,与痉病同出于肝,而症状大抵相似,轻重稍有不同。血不养筋而发痉,则角弓反张,肝风煽火,则手足抽搐不停;肝木乘脾,面目无神,而发阵搐。先生为有清一代儿医,引喻嘉言之说,辟惊风之妄,责钱仲阳立名不慎,未免偏执,以今日儿科书证之,则钱氏立名无可厚非。本案遵景岳之言,断为寒气伤筋,投以当归四逆汤,祛寒邪,通血脉,使血来养肝濡筋,而角弓反张自然减轻,服三剂而愈,则是痉病而非惊风明矣。读古人书,贵在识别,方不为一家之见所误。
79.胸不任物
清 王清任
江西巡抚阿霖公,年七十四岁,夜卧露胸可睡,盖一层加压则不能成眠,已经七年,召余诊之,处以血府逐瘀汤:赤芍、川芎、桃仁、红花、当归、柴胡、甘草、枳壳、生地、桔梗、牛膝,连服五付而愈。——选自《医林改错》
辅康按:
肺居上焦,名曰华盖,而下宜空虚,清肃之令方行。若胸中有瘀血积滞,肺气受阻而成实,肺气实不能下降,定必上逆,再加布盖,肺窍愈壅塞,阴阳二气不交行,阳不能入阴,阴不能行阳,肺气一闭,魄失所依,难以成眠。血府逐瘀汤,去其胸中瘀积,使肺气宜通,清降之权已复,血有所归,气有所从,卫行于外,营流于内。二气得调,中空无物,肺得宁静,魄入无阻,夜来自然成眠。七年宿疾,一朝而愈,非精于解剖、着重祛瘀者不能也。
80.胸痛
清 怀抱奇
某男,右胁痛,自以知医,用发散药痛愈甚,气息难布。余诊其脉则微弱,特虑其不受补,以单味贝母一两,研细煎汤饮之,保其肺气,使其气肃下行,痛即如失。盖瓜蒌色绿入肝,贝母色白入肺,有保留之力,故治各不同也。夫贝母亦能解毒,用之以平肝则无济;瓜蒌亦能润肺,用之于误汗则太寒,学者不可不知。——选自《医彻》
辅康按:
胁痛分左右,右属血而左属气。初期胁痛,乃气滞血积,少阳经络被阻作痛,柴胡加郁金、青皮、桃仁之属,治之颇当,何得用发散药以助其邪?然肺虚则气不足以行血,或曰,右胁作痛,应作血治,何以用贝母以行气?殊不知病虽在右而行气于左,病虽在左而血流于右,故古人有左病右取、右病左取之法。况贝母清肺化痰润下,保护肺脏,使清肃之令得行,污浊之气自降,而血得其周流,其痛自失。至于分析贝母、瓜蒌二药功用,鉴别中寓有用药心得,方从独圣散中悟出,是善于学古而能化者,真不负抱奇之名,学者若能慎思,对于用药处方,颇多获益。
81.胁痛
清 魏玉璜
方某,年三十余,因析居阋墙,胁痛,左胁下有块如盘,按之坚硬,食下则胀痛甚,不能卧侧,百法莫应,枯瘁如柴矣。偶于药肆遇人曰,此病惟塆石桥魏某能治,因就诊。脉之弦且急,曰此肝举证也。肝病则迫胃逆咽,故左叶张则支腋而不可倒卧,右叶张侵脘而不能容食,昧者不知,投以香散,则如火上添油耳。与熟地、沙参、麦冬、蒌仁、苡米、川楝子十余剂,其病若失。——选自《中医内科学》
辅康按:
怒气伤肝,郁火内焚,肝无血养,叶枯不举,坚硬作痛。欲软其肝,先养其血,欲养其血,先滋其阴,阴盛血足,而硬方能软化。香燥耗液之品,是在禁内,不得妄投,况病因兄弟争产而起,郁怒之气难消,化为伤阴,积成痼疾。先生据经言而析病理,精辟至当,选用之药,亦颇合拍。熟地滋阴养血,沙参、麦冬、蒌仁润肺清胃,苡米祛瘀渗湿,川楝疏肝行气,不用丹栀逍遥散及重养血方药者,因肝为刚脏,惟柔能胜,又恐熟地、麦冬、蒌仁柔润之品过腻,故加苡米、川棟疏渗佐之,使其柔润而不滞积,配合轻灵巧妙,洵堪师法。
82.梅核气
清 徐忠可
王小乙,咽中每塞,嗽不出,余以半夏厚朴汤投之即愈。后每复发,细问之,云夜中灯下,每见晕如团五色,背脊内间酸。其人又壮盛,知其初因受寒,阳气不足,而反郁也,甚则结寒微动,挟肾气上冲咽喉塞噎也。即予此方加大剂枸杞、菊花、丹皮、肉桂,晕乃渐除,且喉中亦愈。书曰,男女间有之,洵不诬也。——选自《金匮语译》
辅康按:
梅核气一病,多由胸怀抑郁,情志不舒,五志之火上冲,痰涎被煎成核,凝结不化,黏腻于咽喉,状如炙脔,半夏朴汤主之,其应如响。若阳气不足,因寒而起,肾元亏损,非所能也。加滋肾温阳之枸杞、肉桂,又益以泻心火之丹皮,使肾水上行,心火下接,其效方著,病根始除。见理明而用药活,若拘执一端而不知化者,终当偾事。故运用经方,首贵灵活变通,方免呆板拘执之弊。
83.大小便秘
清 谢映庐
都昌舟子,大小便秘,腰屈不伸,少腹胀痛,倩人扶持,来寓求诊,狼狈之状,势甚可骇,细视之,面色正赤,鼻准微黄,额汗如珠,舌苔中黄。诘之曰,小便秘乎?其倩人曰,二日一夜并无半滴,大便亦闭。余知鼻黄者,多患淋泌,淋泌鼻黄者,势必危。仲景曰,无汗、额汗者,死。因曰事急矣,恐难治也,病者闻言大哭。余为恻然,姑为诊之,尺寸沉小,幸触指有力,复慰之曰,此症虽危,吾可以法救之,仿无阴则阳不化之旨,欲举东垣滋肾之法,病者忽云,服车前叶及六一散、大黄药一剂,愈加胀痛难忍,此又寒凉不服意者,冷结关元乎!然脉象证候,固非无阳,且知有火,乃寒之反重者何耶?因思《内经》有云,诸寒之而热者取之阴,所谓求其属也。遂订六味地黄合滋肾作汤大剂以进,阴以化气,外用捣葱合盐炒热布包熨脐,通中以软坚,自午至戌,内外按法不辍,俾得关通,二便顿解。此证生死反掌,读仲景书者方知。——选自《谢映庐医案》
辅康按:
二便秘涩,不可概用通利之药,须求其因。有气虚下陷而闭者,治宜升提,有寒结不化而闭者,治宜温暖。此案是阴虚阳弱不能化气,服通利药不但不能通便,反劫损其阳,伤耗其阴,无怪其痛增剧。况面色发赤,鼻准现黄,额汗不止等恶候已现,先生思仲景之言,求内经之旨,听病者之语,投以六味地黄汤合滋肾汤大剂以进,意在滋阴以化阳,外用葱盐热熨助阳以通阴,方法高妙,思亦入微,可谓读书有得,方能出死入生,其识力其手段非一般者所能比拟也。
84.遗精
清 余听鸿
老吴市陆少云,遗精,三四日一次,已有三年,养阴固摄俱罔效。余诊之,脉细,肢倦,神疲,形寒。曰:初起之遗,在相火不静;日久之遗,在气虚不固。而龙骨牡蛎之固摄,但能固其精,未能固其气。治其病当固其气于无形之中,进以韭菜子二钱,杞子二钱,菟丝子三钱,党参三钱,白术二钱,鹿角霜五钱,桑螵蛸三钱,黄芪三钱,仙灵脾钱半,巴戟肉二钱,炙草一钱,红枣五枚,煨姜二片,三剂。但觉身体轻健,四肢渐温,胃气亦旺,服至十剂则遗精已止矣。——选自《余听鸿医案》
辅康按:
遗精一病,在青年有精满而遗,心动而遗,体虚而遗。若久遗不止,法当补肾固精,不能按初起相火动而心火起论治。服龙骨牡蛎之固摄药而不止者,注意其脉证。脉细者血虚,肢倦、神疲、形寒则又阳虚。阳气不固,阴精易滑,固精补气,温振肾阳,病可冀愈。方用杞子、菟丝子、巴戟天补肾精,韭子、鹿角霜益肾阳,党参、黄芪、炙草固气,桑螵蛸涩精,淫羊藿助阳,与党参相配,其功更大。再加红枣、生姜为引,不但具有走表之义,更有发挥诸药之力,看是平易,而用于遗精病中作向导,实是所难,非深思妙想,决难悟到治久遗而用姜枣,可见先生之学,有本有源,值得吾侪景仰而不置焉。
85.流注
清 王洪绪
宜兴徐二梧之子,岁半。太阳一毒,背上心脐对处二毒,颈后对口处一毒,腰腹二毒,两腋五毒,共患十一毒。皆皮色无异,其大腿二毒,经伊处医者开刀。闻余至请治,日令小金丹二服,第五日消其九毒,消后又以小金丹日服一粒。因孩小,令伊添一乳母,十日后,二孔皆红活,以保元汤,芪、草皆生用,加肉桂三分,另水煎六分和服。半月后,以芪草易炙,服一月收功。——选自《外科全生集》
辅康按:
流注一病,乃湿热流注经络,积而成痰,阻塞清道,气血为虚寒所凝,随处可溃,故古人名曰流注,实有深义。小金丹能畅通经络,逐寒化核,为治流注圣药,一经先生推用,后世医家宗此法者甚广。所投保元汤加肉桂,大温气血,加速血流畅通,使积寒凝滞逐渐消失。保元汤中芪草,先生后炙,一取其排脓,一取其托补,次第有序。后因儿小令添雇乳母是人乳,较药物更优。先生治疡,主张以消为贵,以攻为畏,临证之良言,外科之金针,观此案而益信。先生学术经验,确系家传,而异于他家外科。其全生集一书,实是外科治法中金鉴。
86.背痈
清 高锦庭
疡不依期而透,根高顶陷,稀脓不腐,毒未外泄。气血已伤。正虚不能引血化脓,虑有火陷入营分、神昏痉厥之变,重症也,姑拟清营泄热,冀望转机。
首乌 羚羊角 银花 丹皮 僵蚕 角刺 连翘 滑石 ——选自《谦益斋医案》
辅康按:
疡多发于阳明经,因阳明为多气多血之海。而胃又主肌肉,炙煿焦炒之物入胃,积热丛生而发痈,故痈多生于肌肉之间,不能依期透发,显是气血亏虚,难以化脓,所以根大顶陷,脓稀不腐,毒难成熟。他人急于托补排脓,而先生竟先清营泄热,方用首乌滋阴,丹皮凉血,羚角清营,二花、连翘解毒,皂角刺透脓,滑石利水引流。此案着重火毒陷于营分,虑其神昏痉厥之变,观姑拟二字,已知其用药处方之苦心。清营泄热,不过以急救其标,犹望有转机,不然决不如此施行。以吾家叔治痈经验,方用党参、黄芪,鹿角胶、赤芍、甘草、浙贝、连翘、二花、僵蚕、蝉蜕、白芷、升麻等药为方,连服数剂,能使顶圆脓熟,自渍而出。对痈症根大脓稀顶陷者,比较合宜,特此拈出,以告学者注意,用药不无小助。
87.噤口痧
清 郭石陶
吴子瑞女,十一月间,忽然痧胀,心中烦闷,昏沉不语,瑞善放痧,稍醒悟,更终日无声。余诊之,左关有力,右脉沉伏,伤气之痧也。此女为后母所养,故有此变,用陈香橼一丸,煎汤微冷饮之,稍有声焉,未愈。次日左脉弦长而动,余曰,怒气伤肝,痧气犹阻于肝经之故,刺腿湾紫筋三针,血流如注,又刺顶心臂指二十余针,乃用三香散、陈皮犀朴汤,加延胡索、香附微温饮之,乃瘥。——选自《痧胀玉衡》
辅康按:
痧症,明代以前医籍很少记载,而农村中,每年夏秋之交,患此病者居多,而医者反不知,每每求治于山翁村媪,余仿行之多效。盖毒入血分,经络被阻,气机不畅,循环发生障碍,遂现身麻、口闭、心悸、鼻喘,初掐四肢大筋及躯干两旁大筋,如不效,再用铜钱蘸香油刮手足窝处及胸背两边,从下至上顺刮。再不愈,用针刺十指尖出血,或手足紫筋处放血,往往获效于顷刻。郭氏为治痧大家,仍从切脉得知,断为气郁,用陈香橼化气,又针腿筋泄毒,内外夹攻,使毒随血去。再针顶心臂指二十余处,与以芳香辟秽、通经活血之三香散、陈皮犀朴汤,病遂得愈。可见医者不可不习此术,以保护工农群众之健康,切勿轻而忽之。
88.白喉
清 郑若溪
辛巳秋七月,徐村沙溪,农人之子,甫四岁,喉痛白烂,初往东山某医,服药二剂不效,继而复往,某见喉烂更甚,转荐岩镇某医,服药三剂亦不效,势险矣。急来求余,余曰,声哑喘促,脱在旦夕,辞以不治。伊曰,有人谓先生能治,希勿见却,余曰,误服表散,肺气伤损,非参莫救。伊曰,此言诚是也,遂往堨田汪坤载翁家,商得高丽参三钱,携来求定一方,遂用高丽参八分,熟地六钱,生甘草五分,炒白芍六分,寸冬一钱二分,怀山药一钱,海顿米二钱,嘱服一剂,获效明次早复诊。欣然来曰,真仙丹也,喘定痛止,米粒亦进,余曰,药效不必加减。续服六剂而愈。——选自《喉白阐微》
辅康按:
白喉忌表,古有名言,治疗之法,惟有清肺养阴,若一误进表药,危不可救。本案载有喉痛白烂,恐系烂喉,不然服药五剂,易医二人,焉有不死?纵有名医亦难挽救,因时日程,决难延长。若此白喉,用参亦非所宜,观其言曰,误服表药,肺气伤损,非参莫救,已知为救误而用,非正治也。不过损其肺者,益其气,此理甚明,不若外用锡类散吹喉,内服养阴清肺汤为当也。在郑氏书原本认为伤燥及感受疫气,为白喉致病原因,采用养阴清肺汤为治疗,矫正用辛散发表及苦寒降泻之弊,为后世治疗白喉开辟新途径。此案不过为救误而立方,是又不可不知。读前人医案,宜贵有会心,不然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矣。
89.春温冰伏厥阴
清 柳宝诒
及门金石如,戊戌三月初旬,感时冒,初起恶寒发热,服疏散药一剂,未得汗解,而热势转淡。神情呆钝,倦卧,耳聋,时或烦躁,足冷及膝,指尖、耳边鼻准亦冷,两便不利,腰脊板硬,不能转侧,脉迟细而弱,呕恶不能纳水饮,唯嚼酱姜稍止,舌苔厚燥微灰。此由新感引动伏邪,而肠胃先馁,不能托邪化热,故邪冰伏不出,其已化之热,内陷厥阴,欲作痉厥,证情极为险重。赵生静宜先往,用栀豉桂枝羚角合左金法,小便得通,足温呕止,余则症情如故,邪仍不动,议用麻桂合洋参生地等扶正托邪,而余适至,遂令赶紧煎服,两进之后,迟脉始弦,而精神之呆纯、腰脊之板痛仍尔也,拟用麻黄制豆豉、附子制大生地、桂枝制白芍,合人参、牛膝、元参、黄芩、羚羊角、生牡蛎等味,出入三剂,后以舌苔灰厚而干,又加大黄,服后忽作寒栗战汗,而腰脊顿松,随得大解而黑。热亦泄,神清爽,调理一月而愈。——选自《温热逢源》
辅康按:
初患新感,不知内有伏邪,故散不得汗,此时若滋阴发汗,则病或可解耳,何得引起伏邪勃发。致使肾阳先馁,不能托邪化热,反陷入厥阴作痉,服栀豉桂枝羚角合左金丸,小便得通,足温呕止,虽病情有所转变,而津液已伤,所以余症仍在。再服麻桂附恐其暴发,不得不用白芍、牡蛎、羚角、生地、元参、牛膝、黄芩等凉药以牵制,监使麻桂解新感之余邪,白芍、牡蛎、羚角入厥阴去伏热,再加大黄使表里双清,忽发寒栗战汗,是邪已返,从汗而解。治伤寒与温热于一炉,而立法内外兼顾,阴阳互调,为治温病变证而施,是深通温热原理而能变化者,方能如是,不然治温病而用麻桂附子等辛燥药,未有不偾事者。
90.血证
清 徐灵胎
洞庭张姓,素有血证,是年为女办装,过费心力,其女方登轿,忽血冒升余,昏不知人,医者浓煎参汤服之,命悬一息。邀余诊视,六脉似有似无,血已脱尽,急用阿胶、三七和人参以进,脉乃渐复,目开能言,手足展动。然后纯用补血之药,以填其空,月余而起。——选自《洄溪医案》
辅康按:
灵胎自述,“盖人生不外气血两端,血脱则气亦脱,用人参以接其气。气稍接,即当用血药,否则孤阳独旺,而阴愈虚,先后主客之分,不可不辨。”余曰,益气亦可生血,补血亦能助气,阳生阴长之义不可不知,故纯补气药中,加一味血药作引导,纯补血药中,加一味气药作先锋,以挽一线之生机,而资其生长。否则呆板不灵,使活泼机能窒息,而病危矣。
91.温病
清 王孟英
吴翁氏亦病温,初不服药,七日外,孟英诊之曰,此病邪虽不盛,常频吐涎沫,不能出口,须以手擦,不饮不食,不便不眠,或多言不倦,或久问不答,是七情郁结,气久不舒,津液凝痰,邪得依附,治之中肯,尚难即愈,不药而待,病从何去。遂于清解方中,寓蠲痰流气、通胃舒肝之品,方用枯黄芩、姜黄连、黑栀皮、香豉、贝母、姜竹茹、枳实、胆星、石蒲、橘红、姜炒杷叶、生白蒺,交十四日而热退,又数日痰涎渐少,又旬日大便始行,粥食日加而愈。——选自《王氏医案绎注》
辅康按:
七情郁结,木火易燃,煎液成痰,阻塞清窍,气机停滞,神志失常,不饮不食,不便不眠,治之不遑,何能怠延?舒其肝,使木条达,而火自降;通其胃,使土干燥,而痰自消。积滞既去,清窍虚空,而神易复,饮食语言及二便自调。方用黄连、栀子清胃火,黄芩清肠热,枳实竹茹温胆祛积,贝母胆星化痰,石蒲开窍,香豉透达,合栀子以去心中郁火,枇杷叶、橘红清化肺气,白蒺藜以舒肝利胆,标本同治,候邪去正回,方可冀愈。病有转变过程,非一二日能愈,欲速则不达,古有斯言,医者与病家,两相合作,方克有济,否则必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