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ter42应季州镌刻的思念(3000+)
“你很适合留在这里。”路西法丝毫没有吝惜自己的赞赏。
阮东蓝特别惊讶路西法竟然会夸奖这个卑劣小人,转念一想地狱的善恶评判标准也应该确立和天堂不同的标准,这位英明神武的陛下,也不过是个是非不分之人。不过那人做的决定旁人无法更改,既然加里·弗拉丁还有留下来,玖枢也没必要饶他一命。
她虽然被自己这个想法下了一条,但刚刚拿刀架着人家脖子的人,砍了也不过分。既然没有法律规则来限制小人作恶,总要有人拿拳头制裁他们。
“多谢校长阁下的夸赞,那您、您觉得考核还能、能正常进行吗?”
弗拉丁已然将那提早消散的时间魔法当成路西法助他的一臂之力,只因为对他的“欣赏”。眼睛里的光就像进入夜幕中的啮齿类生物,对于谷仓仓门强装出来的矜持。
“当然,在你留在场地的前提下。”路西法还在摩挲手指上的,东蓝隐约只能看见泛着银色光泽的边缘,应该是一枚戒指。她忽然想叫住他,问一问为什么要对弗拉丁的恶行视若无睹,一旁的向玖枢忽然抓住她的袖子。
“出去之后,藕粒肉糜粥如何?”向玖枢轻声问。
“可是现在……”
“他不会的。”向玖枢对这位魔王似乎没有太多的敌意,甚至还曾经在言语中表露出对他的敬佩,东蓝当然相信向玖枢的话,也随之相信这位陛下具有贵重的品质。
很奇怪,明明眼前的人遥不可及,东蓝还想亲自探寻他身上的讯息,也许是并未从小听吓唬小孩的妖魔化传说长大,这位魔王陛下看起来没有萨麦尔那么可怕。
“哦,多加点肉……”
“别害怕。”向玖枢轻轻拽着东蓝往他的方向靠拢。
东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土块砸向地面的巨响和弗拉丁突然杀猪似得嚎叫把她吓了一跳:“啊啊啊啊——请、请校长阁下救救我!”
本已退散的苔藓从四面八方涌入前段一根细长的分叉,猩红似在颤栗之藤的脊背上蜿蜒游走的一点朱砂,踏着墨绿色的浪潮,一把拽住了加里·弗拉丁完好的另一只脚踝,沾了黏液的苔藓小叶是自然中让猎物战栗的杀机,酸性液体黏连血肉,弗拉丁的嚎叫声愈发刺耳,十指指尖埋在土壤里挣扎着爬行,却被更多的团状植株裹住腰腹。
那场景非常恶心,却令东蓝荒唐的想起树脂滴在虫豸上,淌进它们外壳一条条细缝,黏连起腹部及足上的每一根纤毛。有所不同的是昆虫体小,死亡只是一瞬,可加里·弗拉丁却在漫长的痛苦中迎来了他的永恒。
没错,就像琥珀一样。
“这是我予你的恩赐,未获取新生资格前,称我为陛下。”
他选择性震慑那席卷地面的苔藓,给予威压,轻轻松松撤回,但是他施加给众人的恐惧是内心深处的,难以收回。
就像呆愣在一旁的坟茔骨鸟,只是对没分上一杯羹而失望,却不会像东蓝一样浑身冰凉。
不知道谁起了个头,此起彼伏的“参见陛下”,东蓝久久无法回神,她此生第一次明白面对这样强悍的压力,空气都会把她的膝盖摆成奴颜婢膝的形状。
“此间无物可平息你们的残虐,今我捎来九狱生者的希冀,命你们散去仇恨,以安终生。”路西法对着那乱坟的方向轻轻颔首,一根纯黑色的十字重新矗立,东蓝这才发觉那十字不知何时竟然倒塌过一次。
毫无预兆的降临又毫无预兆的离去。
众考生逐渐回神,作鸟兽散,多去交付自己足够的黑色菱片,没什么人还存了觊觎那骨头教鞭的念头。东蓝还在大口大口地喘气,像一条刚脱水鲤鱼。
一场闹剧结束,还是没有人完美的完成了考核。
东蓝其实并不在乎这个,没有人拿了新人王的奖励,凭借萨麦尔的权势,内化这一次的奖励简直轻而易举。阮东蓝转念一想,也许一开始就是这么个道理,添不添加什么奖项,只是他亲王殿下一句话间的事儿。
她估计又被当成消遣的由头。
“向兄弟。”应季州忽然叫住玖枢。
“应大哥请讲。”
“这东西应该是你们的,你们帮我从这么多个变数中抢我一条命,我该感谢你们。”应季州手里拿着一根东蓝前臂长短的骨头递给向玖枢。
那东西隐约泛出淡蓝的幽光,有类似于竹子的节,两端的衔接处有一段透明质地的软骨。形态修长,保持完好,没有任何的异色斑点和裂纹,尾部到尖端逐渐变细,活脱脱一根品相优质的火锅竹笋。
“这就是那根龙骨教鞭吗,你在哪里找到的?”
“十字架底下,倒塌的十字架带动了埋着它的泥土,那是一层潮湿的新土,里面埋着这根东西。”应季州指了指不知何时倒坍的大十字架,它的边缘还聚集着很多腐肉爱好者,一些小型生物毫不引人注目地进行聚餐。
“不必,应大哥也当的起这一荣誉,你帮了我们很多,更何况这样可以向你心爱的人证明自己。”向玖枢看了看应季州的衣兜。
“对对,方便的话应大哥把奖品里那朵什么什么花给我们扯两瓣就行,最后不还是我们组赢了,荣誉是大家的。”
应季州忽然瞳孔猛缩,慌乱地拿出那块小木片来,将近一米八的男人登时红了眼眶,他把那根龙尾骨硬塞给东蓝,她怕两人的推脱把它损坏只能先拿着。
“怎么了应大哥?”应季州红着眼眶直勾勾地盯着十字架周围争抢坟内腐肉的飞鸟和小型动物,其中有一只黑色却长着长尾羽的鸟儿很是惹眼,似乎很难融入快节奏用餐,一颗浑圆的小脑袋被挤出包围好几次。
“看了我还是没来得及……”应季州把小木片贴在胸口。
“那是我们在渠湾一条暗流里捡来的一只快死的鸟,洛薇见它可怜,就一直悉心照料,但是那小家伙有点野性,不跟人住,不进笼子,我们一向只是远远地喂。看到它现在也出来流浪食腐,洛薇大概已经搬迁嫁人了。”男人一脸苦笑,轻叹了一口气。
“之所以一定要把这教鞭给你们,是我感动向兄弟相信我还给我宽容,他应当一早发现我身上的疑点,却没有揭穿我。之后经历了乌鸦人和卑鄙小四眼的事,他也只口未提。”应季州拍拍向玖枢的肩膀,吸了吸鼻涕。
东蓝实在是接受不了应季州身上也有什么疑点,接连几次与生死擦肩不是她能接受的。东蓝拿着教鞭的手一抖,向后退了两步。
“还是向兄弟来和丫头说说,你一定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是纹身,其实很容易被忽略的小问题,这次的考核内容在宣布前是不透明的,应大哥却碰巧纹了骨鸟的纹身,说明他有可能提前知晓考核,也可能预料了其中危险。”
“我虽然相信应大哥不是这种人…可是……”向玖枢一说到纹身,阮东蓝也立刻有了答案,但她内心还是觉得这位中年汉子有一颗和外表一致的心。
“是小黑鸟,它曾经还挺怕厄尔多这些丑陋的鸟,原来有一颗什么蛋蛋在洛薇那儿的鸡窝接近孵化,它紧张地不行,非要把那东西啄碎。洛薇在书上找到它们都怕坟茔骨鸟,我就纹了个传说中的骨鸟王给小黑壮胆,之后它都不怎么理我了,我以为它害怕,要不是参加考核,就去把纹身洗掉……没想到它是嫌弃。”
“原来是这样。”应季州憨厚的外表下竟然存了这样细腻的温柔,东蓝不由得为他的深情感叹。
“找到它,我就不虚此行,我不喜欢什么魔法,那些鸟咬掉了我的纹身,小黑也会愿意跟我走了。”应季州径自向前,模糊温柔地唤了两声,那黑鸟迷惑地摇了摇小脑袋,想到什么似得跃上应季州的肩膀。
一人一鸟走出凌乱的场地,玖枢和东蓝不约而同地举起手来挥动。
“再见,应大哥。”
“再见。”
玖枢轻笑了一声,两人共同看着那条拉长的影子。
“他以后都不是形单影只了,应大哥找到了他和洛薇的小黑。”东蓝感慨了一声,眼眶也有点湿润。
“其实,那小家伙是只不死鸟,和凤凰同源,我相信应大哥的爱情,也不会就此死掉。”向玖枢忽然拍了拍东蓝的头,手心向上。
“东蓝的以后,都不会是形单影只。”
阮东蓝没有回答什么,鼻尖酸涩地偏头,撇下一句。
“别忘了我的粥。”
破败的墓园中还弥漫白雾,她们脚下踏着血染的青石板。墓碑上的花体文字安详地添加几点腐败的黑绿。罗德路蒙加的天空一如既往的阴惨惨,没有乱坟中会抽出玫瑰,但了无生气的花瓶,等到了不死的奇迹。
这是深埋在地底的孤魂在哭,他们是否也想照在阳光下,而不是十字架代替坟冢里的尸骸,头盔挂在上面守着残缺的骨骼。
东蓝把手搭在信任的横梁上,她走过了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