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评虚实论篇
【导读】
本篇主要讨论了虚实的问题，尽管篇中内容非常广泛，涉及五脏、四时、气血、经脉、脉搏、治疗等许多方面，但都贯穿着虚实的观点和思想，所以名为“通评虚实论”。
【原文】
黄帝问曰：何谓虚实？
岐伯对曰：邪气盛则实[1]，精气夺则虚[2]。
帝曰：虚实何如？
岐伯曰：气虚者，肺虚也，气逆者，足寒也。非其时则生，当其时则死。余脏皆如此。
帝曰：何谓重实？
岐伯曰：所谓重实者，言大热病，气热脉满，是谓重实。
帝曰：经络俱实何如？何以治之？
岐伯曰：经络皆实，是寸脉急而尺缓[3]也，皆当治之。故曰：滑则从，涩则逆也。夫虚实者，皆从其物类始，故五脏骨肉滑利，可以长久也。
帝曰：络气不足，经气有余，何如？
岐伯曰：络气不足，经气有余者，脉口热而尺寒也。秋冬为逆，春夏为从，治主病者。
帝曰：经虚络满，何如？
岐伯曰：经虚络满者，尺热满，脉口寒涩也。此春夏死，秋冬生也。
帝曰：治此者奈何？
岐伯曰：络满经虚，灸阴刺阳；经满络虚，刺阴灸阳。
【注释】
[1]邪气盛则实：邪盛则实。邪气，风寒暑湿之邪。[2]精气夺则虚：精气不足则为虚。精气，人体之正气。夺，失。[3]寸脉急而尺缓：寸口脉急而尺肤纵缓。寸，寸口。
【译文】
黄帝问道：什么是虚证和实证呢？
岐伯答说：邪气正盛，就是实证；精气不足，就是虚证。
黄帝问：那么虚证和实证的情况各是什么样的呢？
岐伯说：肺主气，气虚，实质上是肺脏先虚；必定发生气上逆及足寒的症状。肺虚如果不是发生在与其相克的时令，则容易治疗；如果发生在与其相克的时令，病人就会死亡。其余各脏的虚实情况，也是如此。
黄帝问：什么叫作重实？
岐伯说：所谓重实，是指大热病人，邪气甚热，脉象又极盛满。这就叫作重实。
黄帝问：经络俱实的情况是怎样的？用什么方法治疗？
岐伯说：所谓经络俱实，是指寸口脉急而尺肤迟缓，经与络都应该治疗。所以说，脉滑象征着气血畅盛，为顺；脉涩象征着气血虚滞，为逆。大凡人体虚实的情况，和其他生物是一样的，就是说呈现圆润现象的都为生，呈现枯涩现象的都为死，所以如果一个人五脏骨肉滑利，就表示精气充足，生气旺盛，生命可以长久。
黄帝问：络气不足，经气有余的情况怎样？
岐伯说：所谓络气不足，经气有余，是指寸口脉滑利而尺肤寒凉的情况。秋冬季节见到这样的现象，为逆；而在春夏季节，就为顺了，治疗时必须结合时令。
黄帝问：经气不足，络气有余的情况怎样？
岐伯说：所谓经气不足，络气有余，是指尺肤热而盛满，而寸口脉象迟缓而滞涩。这种现象，如果出现在春夏季节就会死亡，如果出现在秋冬季节则容易治愈。
黄帝问：怎样治疗这两种病呢？
岐伯说：络实经虚的，用灸法补阴，用刺法泻阳；经实络虚的，用刺法泻阴，用灸法补阳。
【原文】
帝曰：何谓重虚？
岐伯曰：脉虚，气虚，尺虚，是谓重虚。
帝曰：何以治之？
岐伯曰：所谓气虚者，言无常[1]也；尺虚者，行步恇然；脉虚者，不象阴也。如此者，滑则生，涩则死也。
帝曰：寒气暴上，脉满而实，何如？
岐伯曰：实而滑则生，实而逆则死。
帝曰：脉实满，手足寒，头热，何如？
岐伯曰：春秋则生，冬夏则死。脉浮而涩，涩而身有热者死。
帝曰：其形尽满，何如？
岐伯曰：其形尽满者[2]，脉急大坚，尺涩而不应也。如是者，故从则生，逆则死。
帝曰：何谓从则生，逆则死？
岐伯曰：所谓从者，手足温也；所谓逆者，手足寒也。
【注释】
[1]言无常：言语不连贯，气接续不上。张志聪：“言无常者，宗气虚，而语言无接续也。”[2]形尽满：全身水湿泛溢而浮肿。张志聪：“肾为水脏，在气为寒，上节论寒气暴上，此复论其水体泛溢，故其形尽满也。”
【译文】
黄帝问：什么叫作重虚？
岐伯说：脉虚，气虚，尺虚，就叫作重虚。
黄帝问：怎样辨别并治疗呢？
岐伯说：所谓气虚，是由于精气虚夺，表现为言语声音低微而不能连续；所谓尺虚，是尺脉脆弱，表现为行动软弱无力；所谓脉虚，是阴血虚少，不像有阴的脉象。所有出现上面这些症状的病人，脉象滑利的，可以治愈；脉象涩滞的，就会死亡。
黄帝问：寒气突然上逆，脉气盛满而充实的，将会怎样呢？
岐伯说：脉实而有滑利之象的可以治愈，脉实而有逆涩之象的就会死亡。
黄帝问：脉象盛满而充实，手足冰凉，头部发热的，情况怎样？
岐伯说：如果疾病发生在春秋，则可以治愈，发生在冬夏就会死亡。有一种脉象浮而涩，脉涩而身体又发热的，也会死亡。
黄帝问：身形虚浮肿胀的，情况怎样？
岐伯说：所谓身形虚浮肿胀，是指脉口急大而坚，尺肤却反而涩滞，与脉不相适应。像这样，顺则生，逆则死。
黄帝问：怎样叫顺则生，逆则死呢？
岐伯说：所谓顺，就是手足温暖；所谓逆，就是手足寒冷。
【原文】
帝曰：乳子[1]而病热，脉悬小者，何如？
岐伯曰：手足温则生，寒则死。
帝曰：乳子中风热，喘鸣肩息者，脉何如？
岐伯曰：喘鸣肩息者，脉实大也。缓则生，急则死。
帝曰：肠澼便血[2]，何如？
岐伯曰：身热则死，寒则生。
帝曰：肠澼下白沫[3]，何如？
岐伯曰：脉沉则生，脉浮则死。
帝曰：肠澼下脓血[4]，何如？
岐伯曰：脉悬绝则死，滑大则生。
帝曰：肠澼之属，身不热，脉不悬绝，何如？
岐伯曰：滑大者曰生，悬涩者曰死，以脏期之[5]。
帝曰：癫疾何如？
岐伯曰：脉搏大滑，久自已；脉小坚急，死不治。
帝曰：癫疾[6]之脉，虚实何如？
岐伯曰：虚则可治，实则死。
帝曰：消瘅[7]虚实，何如？
岐伯曰：脉实大，病久可治；脉悬小坚，病久不可治。
【注释】
[1]乳子：生子。《说文》：“人及鸟生子曰乳，兽日产。”张璐：“乳子言产后以乳哺子时，非婴儿也。”[2]肠澼便血：肠澼，即痢疾，也叫“滞下”。吴崑：“肠澼，滞下也，利而不利之谓。便血，赤痢也。”[3]肠澼下白沫：寒性痢疾。[4]肠澼下脓血：吴崑：“赤白并下也。”[5]以脏期之：根据五脏预测死期。[6]癫疾：癫痫。[7]消瘅（dàn）：消渴，即糖尿病。消，消耗。瘅，内热。
【译文】
黄帝问：妇女新产后而患热病，脉象悬小的，将会怎样？
岐伯说：手足温暖的可以治愈，手足寒冷的就会死亡。
黄帝问：妇人新产后感染风热，出现喘息有声，张口抬肩的症状，它的脉象怎样？
岐伯说：出现喘息有声，张口抬肩的症状，脉象应该是充实而大。如果脉象浮缓，是尚有胃气，可以治愈；如果脉象弦急，是真脏脉出现，就会死亡。
黄帝问：出现大便中带血的赤痢时，将会怎样？
岐伯说：出现赤痢而身体发热的，是死证；身体寒冷不发热的，可以治愈。
黄帝问：肠澼而大便带白沫的，将会怎样？
岐伯说：脉象沉的可以治愈，脉象浮的就会死亡。
黄帝问：肠澼而大便带脓血的，变化又如何呢？
岐伯说：脉象悬绝的会死亡，脉象滑大的则可以治愈。
黄帝问：如果属于肠澼病，但身体不发热，脉象也不悬绝，会怎么样？
岐伯说：脉象滑大的可以治愈，脉象悬涩的则会死亡，至于死在什么时候，则要根据五脏的克胜之日来确定。
黄帝问：癫疾的情况怎样？
岐伯说：脉象搏击，但大而滑利的，经过一段时间可以治好；如果脉象小而坚急，就是实结不通，就会无法医治而死亡。
黄帝问：癫疾病脉象的虚实情况是怎样的？
岐伯说：脉象虚缓的可治，脉象坚实的就会死亡。
黄帝问：消渴病脉象的虚实情况是怎样的？
岐伯说：脉象实大的，即使患病的时间较长，也可以治愈；如果脉象悬小而坚，病的时间又较长，就不能治愈了。
【原文】
帝曰：形度、骨度、脉度、筋度[1]，何以知其度也[2]？
帝曰：春亟治经络，夏亟治经俞，秋亟治六腑，冬则闭塞。闭塞者，用药而少针石也。所谓少针石者，非痈疽之谓也，痈疽不得顷时回。痈不知所，按之不应手，乍来乍已，刺手太阴傍三痏与缨脉[3]各二。掖痈大热，剌足少阳五；刺而热不止，刺手心主三，刺手太阴经络者大骨之会各三。暴痈筋[4]，随分而痛，魄汗不尽，胞气不足[5]，治在经俞。
腹暴满，按之不下，取手太阳经络者，胃之募也，少阴俞去脊椎三寸傍五，用员利针。霍乱，刺俞傍五，足阳明及上傍三。刺痫惊脉五，针手太阴各五，刺经太阳五，刺手少阴经络傍者一，足阳明一，上踝五寸刺三针。
凡治消瘅仆击[6]、偏枯[7]痿厥、气满发逆、肥贵人，则高梁[8]之疾也。隔塞闭绝，上下不通，则暴忧之病也。暴厥而聋，偏塞闭不通，内气暴薄也。不从内，外中风之病，故瘦留著也。蹠跛，寒风湿之病也。
黄帝曰：黄疸、暴痛、癫疾厥狂，久逆之所生也。五脏不平，六腑闭塞之所生也。头痛耳鸣，九窍不利，肠胃之所生也。
【注释】
[1]形度：测度形体的盛衰。骨度：测度骨骼的大小。脉度：测度经脉的长短。筋度：测度筋络的强弱。度，测度。[2]按：本节在此与前后文无涉，应为错简。[3]缨脉：胃经近缨之脉。缨，头部系冠带的部位。[4]（ruǎn）：挛缩。[5]胞气不足：膀胱经气不足。胞，同“脬”，即膀胱。[6]仆击：突然仆倒，指卒中风。[7]偏枯：半身不遂。[8]高梁：即膏粱肥美的食物。
【译文】
黄帝问：怎么度量形度、骨度、脉度、筋度呢？
黄帝又说：春季治病多取用各经的络穴，夏季治病多取用各经的腧穴，秋季治病多取用六腑的合穴，冬季是闭塞的季节。既然已经闭塞，就要多用药品，少用针石。但少用针石的说法，并不适用于痈疽等病，治疗痈疽等病不能有片刻的犹豫不决。痈毒刚发生时，不知道它的发病部位，按压也无法找到，痛的地方又不在一处，在这种情况下，可在手太阴之旁刺三次，颈部左右各刺两次。腋痈的病人，全身发高热，应当针刺足少阴经穴五次，针刺以后，如果热仍不退，可针刺手厥阴心包经穴三次，刺手太阴经的络穴和肩贞穴各三次。急性痈肿而发生筋肉痉挛，随着痈肿的发展而疼痛加剧，痛得汗流不止，是由于膀胱经气不足，应该针刺其经的腧穴。
腹部突然胀痛，按压后胀痛不减的，应该取手太阳经的络穴，就是胃的募穴和少阴肾俞穴，用员利针针刺五次。治疗霍乱，应针刺肾俞两旁的志室穴五次，足阳明胃俞及肾俞外两旁的胃仓穴各刺三次。治疗因受惊而得的惊痫，要取用五条经脉上的穴位：针刺手太阴经的经渠穴五次，刺手太阳小肠经的阳谷穴五次，刺手少阴经络旁的支正穴一次，刺足阳明经解溪穴一次，刺足踝上五寸的少阴经筑宾穴三次。
诊治消渴病、突然跌倒、半身不遂、气逆、气满等病，如果病人是肥胖之人，则其病大多是偏好肉食厚味造成的。郁结不舒，气闭不行，上下不通，大多是暴怒或忧虑所引起的。突然昏厥，不省人事，耳聋，大小便不通，大多是情绪突然激动，内气上迫引起的。有的病不从内起，是因为外中风寒，风邪留滞，久而化热，所以能烧灼肌肉使人消瘦。有的人行走偏跛，是因为风寒湿邪侵犯而形成的疾病。
黄帝说：黄疸、突然发生剧痛、癫狂、气逆等病证，是经脉之气长时间上逆而不能下行所造成的。五脏不和，是六腑闭塞不通所造成的。头痛、耳鸣、九窍不利，是肠胃的病变所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