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傻瓜哲学”的现实意义

艾·辛格的小说，不仅塑造了吉姆佩尔这样的“傻瓜”形象，还塑造了阿策尔、施勒米尔和杰泽尔这样的“傻瓜”形象，他们为我们理解真实的世界打开了另一扇窗户。

阿策尔是犹太富翁卡迪什的独生儿子，是一个长相非常英俊的“傻瓜”。有一天，他突然得了一种怪病，他想象着自己死了。为什么会得这种病呢？这和他家的老保姆从小老给他讲天堂的故事有关。保姆常对他说：在天堂里，不用工作，不用学习，吃的都是野牛肉和鲸鱼肉，喝的都是玉液琼浆，人们一觉就睡到大天亮，整日悠闲自在。

阿策尔是典型的“富二代”，讨厌早起，讨厌上学。他知道有朝一日总要接替父业，所以他乐意过养尊处优的生活。老保姆对他说，通向天堂的唯一道路是死，越快越好。没多久，他便想着自己的确已经死了。

阿策尔的父母眼见着自己的儿子整日茶不思，饭不想，沉默寡言，心中非常焦虑。而且，阿策尔还动不动就说：“你们为什么还不埋葬我，我已经死了嘛。就是因为你们，我才进不了天堂。”

富翁卡迪什找来许多医生给儿子看病，想方设法让阿策尔相信自己还活着，但是却不见效果。后来找到一位见识非凡的约茨博士，他对卡迪什说：“我保证8天之内把你的儿子治好，但你们必须按我说的去做。”卡迪什和家里的所有人都答应一切照办。

约茨博士被领到阿策尔的房间，指着阿策尔大声说道：“你们干吗把一具尸体留在家里？为什么不举行葬礼呢？”阿策尔的父母惊恐万状，但阿策尔的脸上却露出了微笑，嘴里说道：“你们瞧，我说对了吧。”一激动便跳下床来，手舞足蹈，肚子也饿了，开始要东西吃，但是约茨博士对他说：“等着吧，葬礼马上开始，你将在天堂里吃饭。”

有一间屋子，布置得像天堂一样，佣人们穿着白色的衣服，背上插着翅膀，扮作天使。

阿策尔一觉醒来，发现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于是过了几天天堂的生活。那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且不分白天还是黑夜，既没有牛奶，也喝不到咖啡，每天只有鱼肉和各种水果。在天堂里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住房，并且互不走动，从一家走到另一家需要数千年。于是，阿策尔万分孤独，开始想念父母和自己的亲人。就连头一天吃得津津有味的美酒佳肴，现在也使他大倒胃口。

一位天使安慰他说：“人生在世要学习和工作，而这里的一切都唾手可得。”

“永远待在这里，我真想自杀。”阿策尔沮丧地说。

“死人是不能自杀的。”另一位天使说。

到了第八天，阿策尔已绝望到了极点，有人告诉他：“少爷，原来弄错了。还不该你死，你必须离开天堂。”

等阿策尔睁开眼睛的时候，全家人正在那里热烈地迎接他呢。那天，天气晴朗，阳光通过敞开的窗户照进屋子，微风从周围的田野和果园里吹来，带来清新的空气。外边的花园里，鸟儿在歌唱；蜜蜂嗡嗡地叫着，从一朵花飞向另一朵花。柴草房和马厩里传来了牛的哞哞声和马的嘶鸣。阿策尔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活着太美好了。”

看来，只有那些贫穷的人才渴望天堂，那些衣食无忧的人最后只好下地狱了。那么，真正的天堂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谁也说不清楚。

施勒米尔和阿策尔的情况可大不一样了，他必须通过经商去赚钱谋生。有一天，他去市场买了一只山羊，羊的奶子鼓鼓的，充满奶水，他在羊的脖子上拴了根绳子，便牵着回赫尔姆。

回去的路上，他在皮阿斯克村歇脚。这个村的人惯于行窃，遐迩闻名，只是施勒米尔不知道罢了。他走进一家饭店去吃饭，把山羊拴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上。

为了使自己更像个生意人，他要了香醇的白兰地酒。过了一会儿，酒劲上头，便向店老板吹起自己的山羊来，他扬扬自得地说：“真是只好山羊，结实健壮，正是产奶的时候。”无巧不成书，这个店老板就是一个大骗子，他正好有一只公山羊，瞎了一只眼，断了一只脚，瘦得皮包骨，于是悄悄地走到院子里，用他的羊换了施勒米尔的那只羊。施勒米尔尽想着如何发大财，醉意朦胧地解下拴羊的绳子，看都没看一眼就拉着自己的羊往家走。

施勒米尔一进门，就夸起了自己的山羊，结果人们却大失所望。施勒米尔也大吃一惊，认定是卖羊的人骗了他，一晚上没睡觉，第二天又出发了，准备好了要教训卖羊的一顿。

施勒米尔又路过那家饭店，并对店老板说，他在卢布林上当受骗了，要找卖羊的人换羊。如果卖羊的人赖账，他就去找警察评理。店老板和警察经常打交道，不想再惹麻烦，便偷偷地换回了自己的公山羊。

施勒米尔找到卖羊人，威吓卖羊人，卖羊人感到莫名其妙，说自己的山羊没问题。等施勒米尔牵羊再次路过那家饭店时，又兴奋地要了杯香醇的白兰地。店老板决定再骗一次施勒米尔，故意白送一杯酒给施勒米尔喝，随后又偷偷调换了山羊。

施勒米尔醉意朦胧，几乎看都没看一眼山羊又上路了。等他回到赫尔姆时，消息不胫而走，全镇人议论纷纷。长老们冥思苦想七天七夜，终于得出了结论：从卢布林买母羊回赫尔姆，母羊在路上会变成公羊。因此，宣布禁止镇上居民到赫尔姆买羊。

施勒米尔买山羊的生意失败后，又改做其他生意，仍然上当受骗，还烧毁了岳父的房子。但他并不死心，开始在赫尔姆经销自己爱喝的白兰地。有一天，卖了3个兹罗提后，就无人问津了。寒风中，他拿着钱对妻子说：“谁的钱不是钱，3个兹罗提给你，我也来一杯香醇的白兰地。”他妻子眼馋，把钱递给了他：“我也来一杯白兰地。”于是，你一杯我一杯，桶里的酒去掉了一大半，而他们挣的钱还是手里的那3个兹罗提。

施勒米尔和妻子怎么也弄不明白，这次问题出在哪儿呢？不管他们怎样绞尽脑汁，还是搞不明白。他们卖了差不多一整桶酒，收的又都是现款。但是钱到哪儿去了呢？

于是，施勒米尔经商发财的美梦就这样完全破灭了。施勒米尔的老丈人对施勒米尔算是彻底失望了。但施勒米尔常对妻子说：“要是卢布林的母山羊没有变成老公羊，我现在也许是全镇最有钱的人。”他的妻子对他虽有抱怨，但还是对他说：“也许你有点穷，但你很聪明。你的智慧在赫尔姆绝对是少有的。”

在一个道德败坏和法律失落的年代，到处都有骗人的陷阱，施勒米尔真是防不胜防啊。也许是他过于轻信别人，也许是他过于粗心大意，也许是他过于发财心切，所以才连续受挫。好在他的妻子非常理解他，认为他敢于创业，是整个赫尔姆最聪明的人。有这样良好的心态，自然可以坦然面对一切失败。

那么，要想发大财，自然就要模仿那些成功者。杰泽尔就是这样的人，虽然他比自己模仿的对象布罗特尔还要有钱。布罗特尔高大英俊，黑胡子整整齐齐，有时候骑着马儿从镇上经过，坐在马鞍上笔挺笔挺的，就像一位哥萨克。

布罗特尔说波兰话像波兰人，说俄国话像俄国人。他还会弹钢琴，懂德文，也懂法文。有一次出去打猎，还打死过一只狼。沙皇访问他们这儿的时候，布罗特尔亲自前去迎接。他张口只说了三个字，沙皇就哈哈大笑。后来同沙皇下了一盘棋，布罗特尔赢了，后来还接受了一枚从彼得堡送来的金质奖章。再后来，布罗特尔破产了，他老丈人的财产让他败个精光，债台高筑。

杰泽尔是个白手起家的小气鬼，为了模仿布罗特尔，专门去裁缝那里定做了一件布罗特尔穿的那种大衣，配上宽大的狐皮领子，还要带上尾巴。杰泽尔长得又矮又粗，活像一只桶，并且还有点结巴，但他一心想做布罗特尔第二。他也置了一辆马车，从市场乘到厂里，又从厂里乘到市场。他见了妇女就献殷勤，见了12岁的小孩儿也要脱帽致意。人家当着他的面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杰泽尔说起话来，也开始用波兰语，还不时冒出几句德语。紧接着，他开始打听布罗特尔吃什么、穿什么，甚至还打听他穿什么裤衩，并开始追逐妇女。有一回，人家婚礼举行了一半，他去勾引一个妇女，让人家的丈夫用鸡汤倒了他一身。杰泽尔向来不抽烟，突然之间抽起雪茄来了。有一次，在市场上碰到布罗特尔了，他对杰泽尔说：“你要不要看我是怎么撒尿的？”他说的是粗话，镇上又添了一桩笑柄。

布罗特尔破产的时候，债主来了一大把，包括杰泽尔。妇女们骂他是杀人犯、强盗、骗子。新娘们叫嚷：“你把我的嫁妆弄哪儿去了？”布罗特尔有一条狗，和狮子一般大，杰泽尔也弄了这么大小的一条狗，他们见面时，两条狗便相互厮杀。杰泽尔到布罗特尔家讨债时，手里也拿着一根拐杖，和布罗特尔那根一模一样。杰泽尔和布罗特尔进了一间密室，他可能买下了布罗特尔的所有财产，包括他的老婆。这工夫，债主们差不多把房子都闹塌了。杰泽尔豪爽地站了出来，当场给债主们付债，付了一笔又一笔，说话也不口吃了，腔调真像布罗特尔。这时候，布罗特尔也恢复了先前的魅力，说笑话，喝白兰地，还敬了杰泽尔一杯酒。布罗特尔的妻子真的嫁给了杰泽尔，布罗特尔原来的那幢房子做了嫁妆。布罗特尔呢？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卖掉老婆的人，在犹太人那里是得不到任何尊敬的。

艾·辛格说：“我是害怕影子的。影子是仇敌，它一有机会就要报复。”没过几个月，杰泽尔也像他的偶像布罗特尔一样到处借钱并破产了，杰泽尔也像布罗特尔一样半夜里逃跑了。所不同的是，债主们结完账后，发现杰泽尔的财产还有剩余。那么，他为什么要逃跑呢？也是模仿布罗特尔吗？也有人说破产是假的，他是和一个女人私奔了。还会不会遇到另一个杰泽尔，连他的房产和布罗特尔的妻子也一块接管了呢？这又是一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