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林彪追着毛泽东说“你要千万慎重呀”！

10月5日下午，南海西侧，颐年堂，中央政治局继续讨论朝鲜局势和中国是否出兵问题。

会上，政治局委员们畅所欲言，仍然有不同意出兵的意见。

林彪仍然坚持己见说：“我们国家刚刚胜利，胜利来之不易，是无数先烈流血牺牲取得的。现在钢铁才几万吨，美国是几百万吨，相差几百倍。我们实力不如美国，不能引火烧身。”

毛主席说：“彭德怀同志，你的意见呢？”

彭总稍稍沉吟一下，说：“我的话不多。我认为，出兵援朝是必要的。”

他这句话，使与会的许多领导都很感意外。

“我主要考虑三条”，他继续解释说，“朝鲜是我们的邻邦，唇齿相依，唇亡齿寒。如果我们不出兵，让美帝席卷朝鲜半岛后蹲在鸭绿江边，威胁东北；蹲在台湾，威胁上海、华东；两面三刀的美国人能信吗？他要侵华，随时都可以找到进攻你的借口，老虎是总要吃人的。这不以我们的意愿为转移。你想太太平平搞建设，不可能。第二条，从最坏的结局着想，我们被打烂了，等于解放战争晚胜利几年嘛。不能怕打烂坛坛罐罐。打完了，再建设。第三条，我们同是社会主义阵营。我们不能让美帝看社会主义阵营的笑话。”

他越讲越激动，说：“为了鼓励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起来反对帝国主义，反对侵略的民族民主革命，也要出兵，为了社会主义的威信，也要出兵！”

“最重要的是，我们有全国政权，有斯大林出动空军和武器援助，比抗日战争时期要有利得多！”

彭总在军事决策方面具有很大的影响。许多高级将领相信彭总的判断力，感觉彭总说得有道理，只要斯大林出动空军和给中国军队换装，打这一场战争也没有那么可怕。可能也就是第二场淮海战役。

彭德怀最后说：“美国在朝鲜同中苏军队作战，像当年中国同日本作战一样，美军利于速决，我利长期；美军利于正规战、阵地战，我利于对付日寇那一套。”

毛主席听完他的一席话，兴奋地说：“彭德怀同志呀，你讲得好，有气魄，有远见。”然后，他拿出一封信给大家看：“连傅作义先生都给我写信，认为应该出兵朝鲜。不然后患无穷。民主人士尚且如此，难道我们共产党人还怕与美军一战吗？”

彭总笑笑，说：“我同意主席的决策，出兵援朝。”

毛主席激动地提高了声音：“好，有彭大将军这句话，我毛泽东心中就有数了。我认为老彭的发言是一针见血，很有说服力。现在是美国人逼着我们打这一仗，犹豫、退缩、担心、害怕都是没有用的，这种心理和情绪正是敌人所希望的。现在我们只有一条路，就是在敌人进占平壤之前，不管冒多大风险，有多大困难，加上中国因素，出兵援朝，协助朝鲜人民军抗击敌人。我考虑，林彪同志有病，不能去。我与恩来、少奇、朱总都商量过了，这个司令员是不是由你当呢，由你带兵出征，行不行？你的意见呢？”

彭总说：“我服从中央的决定。”

“那我们这次会议就定下来了，中国出兵援助朝鲜，德怀同志担任司令员。至于入朝的具体部署，我们和老彭再研究。”

散会时，高岗拍拍彭总的肩膀，说：“看来还是不服老呀！”

彭德怀回敬说：“麻子，我是到死都不服老！”

参加会议的聂荣臻后来在回忆录中写道：“中央决定他去指挥志愿军，他表示坚决执行命令。” “彭德怀在会上的坚决态度，给我以深刻印象。”

从10月2日到5日，中央连续开了三天会，毛泽东对出兵确实是踌躇再三，殚精竭虑，煞费苦心。晚年，他在见金日成的时候，谈起这件事，有一个十分形象的描述。他说：“我们虽然摆了5个军在鸭绿江边，可是我们政治局定不了，这么一翻，那么一翻，这么一翻，那么一翻，嗯！最后还是决定了！”

散会后，林彪追着毛主席高大的身影说：“主席呀，出兵弊多利少，事关重大。你要好好考虑呀，要千万慎重呀！”

毛主席说：“会议都定了么，不好改了。”

彭总走到南海湖畔，有一位高级将领对他开玩笑说：“彭总呀，看来你还是不服老呀！”

彭总苦笑一下。

此时，他52岁。

彭总心想，“52岁就老了吗？就不能出征了吗？不至于吧？”

他想到诸葛亮北伐五丈原之战。诸葛亮率10万大军出斜谷口，驻屯渭水南岸五丈原，司马懿率30万大军与蜀军对峙。东吴10万军队分三路进军，从战略上配合诸葛亮攻魏。不料东吴军中疾疫流行，失去战斗力，先后撤围退走。诸葛亮与司马懿相持百余日，求战不能，欲撤不可，含恨病死军中。他想，难道老夫出兵朝鲜会步诸葛亮后尘吗？马克思恐怕不会让我如此结局去见他吧？1937年秋天，我奔五台山，上太行山，就没准备下来！战死疆场是老子的光荣！

他嘟噜着嘴唇，倒剪双手，微耸两肩，微驼后背，昂首走去。

南海的湖光水色、岸柳花影，在他的眼中都有些迷离了。

“彭总，主席叫你”，中办的一位同志叫住他。

他又回头，急步走入丰泽园，穿堂过廊，走过一个不大的长着几株树的草坪，向毛主席的北侧正房走去。菊香书屋十分安谧。是毛泽东主席读书、酝酿军政大事的好场所。

毛主席站在门口，见彭德怀走过来，迈出门槛，紧紧握住他的手，说：“德怀同志呀，你的发言好呀！我这个决心可不容易下哟！一声令下，三军出动，那就关系到数十万人的生命。打得好，没有可说的。打不好，危及国内政局，甚至丢了江山，那我毛泽东对历史、对人民都没法交代哟！政治局扩大会议上，大家的担心都是有道理的。不过，金日成危急了，我们要不管，那社会主义阵营还不是一句空话！”

“我理解呀，主席”，彭德怀心情沉重地说。

毛泽东感到是彭德怀的大胆直言，使会场的气氛一下活跃起来，大家纷纷说是应该出兵嘛。是他帮助中央迅速决策。像朱总和彭总这样的老总，影响不可低估。毛泽东说：“我们当前存在一些困难，这是事实。你今天的发言，很有说服力。使中央许多同志认清了局势，认清了利害。现在是美国仗势欺人嘛。他们逼着我们要打这一仗。犹豫、害怕，都是没有用的。这种心理和情绪是要不得的。”

彭德怀说：“美军也是在打心理战，你越怕他们，他们越厉害；你干脆给他们干，他们的许多弱点就暴露出来了。”

毛主席用拿烟的手一点一点地配合他说话的轻重语气，说：“美帝国主义握有战争的主动权，他们一向主张战略上速决。我看麦克阿瑟更是如此，更是一个性急的将军。当年日本也是要速战速决。这与他们的反人民性、侵略性、非正义性联系在一起。战争一开始是很吓人的呀。战略上的速决，如果是针对弱小国家，也许会起较大的作用。但对我军就另当别议。在技术装备上敌优我劣，在人力兵力上我多敌少。我军要避敌所长，我军陆军强大，就要发挥这个长处。”

彭总说：“美军的步兵战后在日本享受惯了，害怕战争，害怕打仗，攻击精神差，吃苦耐劳精神差，要避开美军的海空优势，发挥我陆军的优势，重点打击它的步兵主力。”

毛主席说：“对的。还是那句老话。美帝国主义既是真老虎，又是纸老虎，看遇到什么样的对手了。从战略上讲它是纸老虎，但从战术上讲它又是真老虎。对强者它是纸老虎，对弱者它又是真老虎。针对它的优势打是真老虎，针对它的弱点打就是纸老虎。”

彭德怀说：“确实是这样。1945年秋，美国一下武装了蒋介石30个师，给蒋介石政府13亿美元的军事援助。蒋军的整编师，以第11师为例，有火炮400多门，火箭炮120多门。我们火炮很少，尤其缺少大口径山炮。美元使蒋介石冲昏了头脑，陈诚扬言3至6个月消灭我军。蒋军陆海空军协同配合，气势汹汹，怎么样？还不是被我军打败了？我们在延安以北，在主席的指挥下，以小部与胡宗南主力 ‘蘑菇’，主力隐蔽在青化砭，一个小时歼灭胡宗南的主力第31旅，接着在有效地调动了敌人的情况下，在瓦窑堡又歼灭他的第135旅，然后趁胡宗南北上找我主力时，端了胡军的后勤基地蟠龙。我相信，美军的部队不比胡宗南部队强到哪里。”

1947年冬，在转战陕北时，有人说关云长能打善战。毛泽东立即更正说：“关云长不如彭德怀。”解放战争时，陈毅向中央军委推荐粟裕时说：“最近粟裕、陈赓脱颖而出，前程远大，将与彭（德怀）、刘（伯承）、林（彪）并肩迈进。”

这几位将领一直是毛泽东的爱将，大战，恶战，决战，少不了这几位将军的身影。所以，毛泽东对彭德怀出征挂帅是非常满意的。

他对彭德怀说：“毫不夸张地说，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将领，都没有我军的将领们经受的战争时间长，也没有我们的战争经验多。”

彭德怀说：“那倒是，我们打了多少年！”

“我们还要研究一下入朝作战的方案。”毛主席在地毯上一边缓缓走着，一边燃着一支烟说：“我考虑中国出兵援助朝鲜这场战争，是我们与美帝国主义兵戎相见。我们过去还没有直接同美国打过仗。美国有空、海军。我们不能让美国有制空、制海权。否则，对我军极为不利。”

彭德怀注视着主席的身影，没有打断他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