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期刊建设要重在内涵式发展
近几年来,围绕学术期刊发出了各种声音,出现了大讨伐、大辩论,把这个原本平静、低调、小众的行当一下子推到风口浪尖,顿成岌岌可危之势。特别是转企改制的声音,曾使人产生中国之大,容不下一个平静的编辑部的感受。现在,各种声音有所消歇,一些激进措施暂时止步,一些加强、促进学术期刊建设的有效措施也开始实施,学术期刊的生态环境有了较为明显的好转,办刊思路较以前也更为明晰。这都是这次大讨论产生的良好效果。通过讨论和反思,也产生不少思维结晶,留下了诸多进一步探索的空间。我以为,正是在这些声音的包围之下,学术期刊反而要有定力,在压力下挺住,思考问题之所在,甄别哪些是真问题,哪些是伪问题,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努力营造一个适宜的办刊环境,致力于抓好办刊质量建设和内涵式发展。
一是挺住批评的压力。比如,批评学术期刊,尤其是大学学报普遍质量不高,低水平重复;滋生学术不端等等,虽然过去了几年,但言犹在耳。这些批评,有些是有道理的,但也有些似是而非。因为如果说学术期刊整体水平不高,那也是由于学术期刊数量与高水平的学术生产之间存在巨大的剪刀差而形成的。目前我国文科学术期刊数量已达2000多家,如果每家每期发文20篇,那么全部学术期刊的期发文量就是4万篇;以双月刊计,全年就是24万篇。但是,一个年度的优秀学术成果会有这么多吗?恐怕未必。其实,能有百分之一就很不错了。而之所以产生这么多家学术刊物,并形成泡沫化,这是上世纪末由行政主导而产生的,要解决它,可能也还需要以行政的手段,依据学术规律,合情合理地予以处理。然而我们注意到,依托于优秀大学和优秀科研机构的学术刊物,普遍地水平都很高,这说明高水平的学术刊物是和高水平的学术研究联系在一起的,是对学术研究状况的如实反映,是符合学术生产和学术传播规律的。因此,刊物学术水平的提高,在根本上是依托于学术研究的发展和推进的。从这个角度看,学术繁荣了,发展了,就会提高学术期刊的水平,而学术期刊通过对优秀学术成果进行精心地组织、编辑和推广,既加强了自身建设,提高了办刊水平,同时也繁荣了学术。而对于滋生学术不端的批评,也要注意源与流的辨析。学术不端的源头不在学术刊物,而是在学术生产环节和学术成果评价机制层面,没有不端的学术产品,哪来不端的学术期刊。但学术期刊的一个重要责任是:在发表和传播的环节堵住学术不端的出口。我们在这方面做了不少工作:一是严格审查,突出和强调原创性、创新性,要求审稿专家在这方面从严把关;二是每篇送审稿件都使用学术不端检测系统进行检测,发现问题立即给予否决;三是规定责任编辑在用稿建议中注明“经过检测无雷同”的意见,让编辑人员也负起这方面的责任;四是规定作者签署“论文原创性声明”,要求作者对其声明的法律后果负责。这对于杜绝学术不端,净化学术研究环境,保证学术研究成果的原创性是有很大作用的。因为出口堵住了,学术不端自然就胎死腹中。
二是挺住市场化的压力。近年来对于学术期刊市场化的讨论也很多,把学术期刊推向市场,被视为经营模式改革的一个重要方向。2012年新闻出版总署甚至下发《关于报刊编辑部体制改革的实施办法》,要求学术期刊转为企业,把学术期刊整体推向市场。从目前情况看,市场化暂时止步,但它引起我们思考一个问题:市场化是解决学术期刊存在问题的不二选项吗?其实不然,不仅是因为学术产品的公益性使它不合乎市场的逻辑,而且它的读者的专业性、小众化决定它不可能通过发行量获得盈利的空间。当然,发行量大固然好,但学术期刊可以不追求发行量,而主要是追求使用率。使用率从哪里来,根本上是从质量上来,学术水平提高了,对学术研究有推动,被使用的机会自然就高。这是学术研究的基本规律。现在,由于知网等数据库的建立和成熟,纸本发行量的大小已经不是阻碍学术传播的瓶颈。因为不管纸本发行量是多少,每种学术刊物的文章出现在数据库里的情况是一样的。在数据库里,除非检索时有选择,已经没有大刊和小刊、专业刊和综合刊、核心期刊和非核心期刊的区别。数据库作为一个无限大的展示平台,每个刊物都在上面获得登台亮相的平等机会,提供给学术研究的概率也是一样的。学术期刊发行量、传播力不足的缺陷在数字化检索平台上可以得到有效的弥补,似乎并不需要市场这个推手。这样,学术期刊使用率、影响力的问题,又从发行量的多少转化成学术质量的高低。归根结底,还是学术水平发挥着决定性的作用。
三是理性面对数字化呼声。处于信息化、网络化时代,数字出版是大方向。近年来,数字化出版和以数字化出版为主要传播方式的呼声颇高,也被视为出版方式的改革目标。据称,国际上主要的科技类期刊已完成数字化,国际排名前十的出版社数字化收入占60%, 90%的期刊不出纸本,在网上营销,对少数交通不发达地区的读者可以少量印刷。最近,习近平总书记提出大力发展新媒体,新媒体和传统媒体共同发力推动我国文化事业大繁荣大发展。但要注意到,实施数字化出版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首先,从目前的国际通例看,它是和市场化经营结合在一起的,没有市场化经营模式,学术期刊的数字化出版无从谈起;而且,国际上数字化出版,发表文章是需要付费的,因为作者获得了荣誉性利益,但这与我们国内文科的学术生态和对文科学术期刊相关的政策规定是根本抵触的。其次,数字出版需要较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和技术投入,但是,在目前情形下,有哪一所高校或学术机构愿意或能够投入呢?再次,它将彻底改变现有的编辑出版方式,触动现有的体制机制,并触及相关从业人员的切身利益。而从运作形式来看,数字化出版决非我们学术期刊现有的网络平台,即使现在的知网,也称不上数字化出版,因为数字出版包含的4个要素:一是科研成果的注册和鉴定,二是质量控制,三是传播,四是长期保存。4个要素中,起码第1和第2项是知网所不具备的。但是,由于知网数据库具备了传播和长期保存的要素,而学术期刊又具备科研成果的注册和鉴定以及质量控制的要素,因此,在当前形势下,学术期刊和知网的联合,抛开盈利不谈,实际上实现了具有中国特色的数字化出版和传播。这种联合,反而贴近了新媒体和传统媒体共同发力的要求。依托于知网等数据库平台,进行推广、传播,供学术研究使用,学术期刊转而可以专注于自身的质量建设和提高学术水平,办出自己的特色。这才是办刊的核心所在。
与时俱进是学术期刊发展的当然要求,但其根本路径是内涵式发展。办刊的形式突破与方式创新需要以学术水平的实质提升为支撑,也以学术建设的加强为目的,否则形式更新,内涵依旧,同样有违改革的初衷。在遵循学术规律的条件下,与市场有限度的结合并非不可行,数字化出版更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发展方向,但这需要学术期刊以提升质量为目的的深入探索为基础。因此,当前学术期刊面临的批评与压力,或得到的支持与建议,在引起深入反思的同时,也可作为一次亟待抓住的机遇,它理应促使学术期刊想方设法,致力于更加注重质量、提升水平,更加彰显特色和可持续的内涵发展。
作者简介:李青果,《中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副主编、副编审,博士。
[责任编辑:刘泽生]
(本文原刊2015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