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总结

术业有专攻，现代学术分化愈来愈细，学科之间很难读得懂不同行的论文，不要说分子生物学者看不懂政治哲学，甚至连人类学者也看不懂社会学论著。根据经验，社会学有三种论文很难懂或不容易读懂，即使是同行的学者也看不懂。一种是所谓的理论性论文，一种是运用复杂的统计分析的论文，一种是质性研究写得很抽象的论文。有些理论性论文写得很抽象，又没有资料佐证，甚至有些作者故弄玄虚，把文章写得让人很难读懂。另外，运用复杂的统计分析技术，对没有修过统计学，甚至来不及学会新的、复杂的统计分析者，看着统计分析结果表，甚至于分析的文字，几乎完全不能了解论文的意思。质性研究，即使是就所得之实际资料分析，仍然可以写得很抽象，让人摸不着头绪。

有些作者文字本身写得让人不容易懂，尤其是在文中堆砌一些抽象的专有名词，通篇或许多部分就是很难懂。不少所谓理论性的文章大多有这种特性。这种情形大体和研究方法无关，上述的另外两种情况都和研究方法有关。量化的研究有愈来愈采用复杂的统计分析方法，主要是这些新的复杂统计分析确实有助于解析出纯净的效果，或更有解释力。但是由于涉及了更深的数学，有着更为复杂的运算程序，没有修习过这些统计分析课程，或自行研修的，就几乎完全无法解读这类统计分析结果。也许我们可以说，就像一般人读不懂物理论文，读不懂数学论文一样，这本来就该如此，这是一个专业学术领域必然的现象。但问题是这样的社会科学论文，有许多社会科学者也看不懂，甚至研究同一个现象的学者也看不懂。如此则似乎社会科学的研究就会造成疏离，愈来愈孤立。笔者一直认为即使统计分析很高深，但统计分析的结果应该不难懂，我们可以让即使未修习统计的读者，也有能力解读统计分析的结果。其实，社会科学者运用统计分析来从事研究，统计分析大都丢给计算机用软件包去跑，如大家耳熟能详的SPSS，现在愈来愈流行的STATA，不论多复杂的计算，也只是弹指之间的事。于是，可以发展一套简易的教学方法：讲清楚基本设定，说明白统计分析结果的意义，让人能解读统计分析的结果。如此这般，就吾道不孤矣，量化研究结果就可让更多人了解。

有些质性研究的论文也很不好读。原因可能有几个：第一，如Denzin与Lincoln指出，质性研究方法愈来愈多，质性研究者采用方法各异，而且使用各种方法的学者人数不多，连质性研究者之间都不一定能了解彼此的论述，一般读者就更难读懂。第二，有些质性研究论文都把资料和论述融合在一起，读者无法辨识资料，也就很难知道“事实”是什么，甚至质性研究者认定的事实又有自己的判准，读者就更不容易了解作者的论述了。第三，有些质性研究试图建构理论，或研究者喜欢用抽象的文字，甚至引用或发明一些抽象的用语，读起来就非常困难。最后还有一种状况，就是作者大量直接抄录访谈记录，也就是“研究”者只是选出一些访谈记录，加以分类，再补一点说明把记录串联起来。读这些大量的未经分析的访谈记录会愈来愈混淆甚至昏掉。

针对质性论文难以理解的状况，可能要从两方面去努力。一方面在社会科学研究方法的课程中，就必须引介各种质性研究方法，让读者都能了解各种质性研究方法。另一方面，质性研究者也有责任把论文写清楚、讲明白，不要故弄玄虚，更应充分掌握自己所使用研究方法的精神及严谨的分析策略。

就社会科学而论，由于研究方法不同，造成很多争议，甚至推进一步来说，各种研究方法有不同的本体论、知识论乃至方法论，不同研究方法之间也多缺乏沟通，彼此大多不了解，于是就造成很大的隔阂乃至沟通的阻断。于是，在社会科学研究法的课程中，必须要学生学通所有的研究方法，学者之间更应该沟通无阻。希望所有社会科学家都能看得懂使用不同研究方法撰成的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