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年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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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不负卿意

安子佩轻巧地扶开安子衿的手,嘴角弯出了一个魅惑的弧度,“你说文郎?很抱歉,我也不清楚呢。当时王的人带我走时,我看到他好像受伤了,不过嘴里还一直叫着我的名字呢。”她轻笑起来,绕着大殿缓缓踱步,遇到尸体和血迹也是径自踩过。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棂,外面灿烂的阳光投射进来,给她的侧脸镀上一层光辉。

安子衿听到她笑起来,声音由低沉到高亢,变得尖利刺耳,安子佩咬牙切齿地说:“安子衿,你知道我在这世上最恨的人是谁吗?是你!”她伸出食指指着安子衿,继续道:“明明是和我一样的庶女,怎么能享受嫡女的尊荣呢,你应该和我一样,在这泥潭里腐朽堕落!”

她又摇起头:“不,我们怎么能一样呢,你有才女的名声,你有贵妃的宠爱,你有太子的爱慕,我除了文清寒什么都没有!你当初在灯会上不是把他让给我了吗,为什么又反悔了?”

安子佩向安子衿走来,一步一步,像踏在了安子衿的心上,走近后,她猛地扯住安子衿的手臂,把她扯向自己,眼中汹涌着滔天恨意:“你抢了我的文郎,我唯一拥有的,你可以选择夫婿,我却只能当一个侍妾,一个玩物!安子衿,我安子佩以性命为代价,我要你生生世世,永远不能与爱人长相厮守,我要你永生永世,孤独终老!”

安子佩松手,安子衿已经跌坐在地上,手上沾满了血污,她也丝毫不介意。看着安子佩离开地背影,她低笑起来,文清寒,这是我嫁给你的代价吗?我欠你一条命,可是你欠我的,又岂止一条命呢。

安子衿十二岁那年,曾经去城外的感应庙静修过一年。当时安庆侯府老夫人生了重病,安庆侯带兵在外,安氏二房不怀好意,钟氏为了长房的管家大权,特意把她送到感应寺为老夫人祈福,对外还放出消息,说安庆侯长女去感应寺为重病的老夫人祈福,出发前发誓老夫人一日不好,她便一日不回侯府。

安子衿无奈,只能每日呆在寺内抄写佛经,一年之后,老夫人的病竟然奇迹般的好了,她这才被侯府接回去。

回府的路上,她的马车遇上了山贼,之后父母双亡的文清寒恰巧路过,便帮了安子衿一把,上演了一出俗套的英雄救美的戏码。不过英雄无心,安子衿却对文清寒情根深种,四处打听“恩人”的消息,但因为记忆模糊,只能暂且作罢。

当在灯会上见到文清寒时,安子衿的心情激动地无以复加,只想在“恩人”面前好好表现自己,但当看到安子佩与自己一样的眼睛时,她却无从下笔,她想,自己估计会后悔一世吧。

但之后发生了一件事,却让安子衿下定了嫁给文清寒的心。

灯会结束后,钟氏禁了安子衿的足,她只好呆在明心筑里。一日,钟氏忽然派人传来消息,让她好好打扮一番,参加侯府举行的赏花会。

名义上是赏花会,实际上是变相的相亲宴,当时安子衿与钟氏关系已经破裂,她不相信钟氏会怀有好意,于是草草梳洗一番,就去了宴会。

整个赏花会很顺利,被一群官夫人簇拥着的钟氏像是很高兴,对安子衿都和颜悦色不少,安子衿只觉得不安,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赏花会后不久,安子衿又被禁了足,整日待在明心筑内绣花练字。一日她在院内闲逛,无意中听到两个洒扫丫鬟的谈话。

安子衿只是路过丫鬟住的侧屋,听到里面传来细碎的说话声,内容似乎还涉及到自己,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悄悄凑在窗外听起了墙角,当时她还觉得自己堂堂侯府大小姐,竟然做起这等宵小之事,还有些好笑,但很快她就笑不起来了。

丫鬟小红对另一个丫鬟说:“鸢儿姐姐,我今儿路过夫人的院子,听到夫人院里的翠玉和红翡说话,好像侯爷要给咱们小姐定亲,是真的吗?”

鸢儿“嘘”了一声,“你胆子倒大,在院里就敢这么说,要是被别人听了,又该起了事端。”

小红干笑几声:“好姐姐了,我下次注意,快告诉我怎么回事,我听得心都痒痒。”

鸢儿笑道:“你这小蹄子,就爱听这些事,算了,我知道的也不多,都告诉你吧。”顿了顿后,又开口:“前几日府里不是举行赏花会嘛,厨房人手不够,我被厨房的孙嬷嬷要了去,那里有夫人院里的素玉,我听她说夫人为小姐相看了几家公子,正准备在赏花会上让小姐露露脸。”

小红急切道:“后来呢?”

窗外的安子衿也屏住了呼吸,静静地听鸢儿说话。

鸢儿叹了口气:“后来啊,你猜夫人选中的是谁?竟然是宋国公家的嫡次子!”

小红惊叫一声:“他?他,他不是有…龙阳之好吗?”

鸢儿似是捂住了小红的嘴,压低声音说:“你想把人招来吗?”

屋内二人似乎说了什么话,后来鸢儿又说:“真是不明白夫人怎么想的,这不是把小姐往火坑里推嘛。”

小红似是不服气:“太子不是喜欢咱们小姐嘛,他怎么不让皇上赐婚?”

那边鸢儿神秘兮兮地开口:“我表哥是侯爷身边的小厮,我听他说,咱们侯府权势太大,皇上啊,不敢让太子娶安氏女,这叫什么,对,是忌惮。”

......

剩下的话安子衿一句也听不进去,她跌跌撞撞地回到屋里,把下人打发走了,一个人在房中大笑起来,宋国公,宋国公手中有什么?不就是皇宫五千禁军的兵权嘛。一个女儿换五千兵马,安氏女的命可真贱!

安子衿笑着,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最后她擦干了泪,用帕子敷了眼睛,才叫人传了膳。

安子衿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就像一叶扁舟,漂泊在大海上,随波逐流,无依无靠。神志已经无法掌握身体,尽管她很想睁开眼,很想听见声音,很想动一动身体,但也只能是奢望。

周围的一切都是漆黑的,仿佛她落到了一个无底洞,一丝光亮也没有。

安子衿有些恍惚,她想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一个模糊的身影和他温暖的怀抱,她听见他急切的声音:“子衿!”

那个声音继续唤道:“子衿,你为何还不醒来?”是谁呢?真的…好熟悉。

对了,文清寒!

安子衿感觉到有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那人絮絮叨叨的述说,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

他说:“子衿,你还带着这镯子。看来你对我也并非真的无情。”

镯子…在那贵嫔死后,安子衿托人拾了回来,她说不清自己的心理,只是觉得很重要,不想舍弃它。

那人还说:“子衿,等你醒了,我们离开可好?我和你去看北疆的草原,江南的桃花,从此自由自在,浪迹天涯。”

安子衿又想起来,自己所看的游记,多半是从静安那里借来的,她像一只笼里的鸟,只能从笼子的缝隙里,窥探广阔的天空。

那人叙说了很多,安子衿只听到一些。说到最后,他叹了口气,轻声道:“子衿啊,你爱文清寒,那你可知我有多爱你吗?”

那人是谁呢?安子衿脑中闪过很多片段,但那人的脸却模糊不清。衣摆的摩擦声传来,安子衿明白他要走了,可心中却涌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自己如果不把握这次机会,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想到这,她忽然觉得自己可以掌握身体了,她拼尽全身的力气,终于挤出一句:“清寒…吗?”

声音很轻,但那人却轻易捕捉到了。安子衿听到他大笑起来,声音中盛满苦涩,她听见他说:“既然这是你所想,我便如你所愿。”

衣摆的摩擦声越来越近,一双温暖的手抚上安子衿的脸,指腹带着薄茧,轻轻在她脸上拂过,最后一点滚烫的触感接触了她的额头,蜻蜓点水一般,转瞬即逝。

那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