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自由之鸟

戴斯听沝沐说福瑞德姆下雪天开着窗不小心睡着了，然后感冒发起高烧，却不肯离开阁楼，急忙一起回到学园。因为放假，学园里冷冷清清，而来到图书馆门前，竟发现围满了仆人，他们几乎挤不进去。

这些都是剌夫王爵派来的仆人，剌夫王爵有令，不能请小少爷平安回家，他们都别想回去。

福瑞德姆嫌他们太吵，反锁了阁楼，现在他们只能守在门口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戴斯仰视着高高的图书馆，观察片刻，然后毫不犹豫地徒手爬窗。

“福瑞德姆，我来看你了！”

福瑞德姆被一声清脆的呼喊惊醒，他迎光看去，窗台上的少年乘风而落，像自由的鸟儿选在此间栖息，那一瞬间，晃了他的眼和记忆。

“波德……你回来了。你终于肯原谅我了吗？”

“波德是谁？”戴斯一脚踩住自己的一摆，差点脸着地跌下来。

福瑞德姆不管不顾地冲过去，一头扎进戴斯怀里，“波德，带我离开吧。”

戴斯呆若木鸡，愣神了许久，直到触摸到福瑞德姆发烫的额头，他才意识到福瑞德姆可能开始说胡话了。“好，这就带你回……”

本想顺承着他的意思接话，福瑞德姆却打断他，“我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好想去到你身边，可是你真的原谅我了吗？我可以去见你了吗？波德，对不起，如果我的家族没有迫害你父亲，你就不会家破人亡了，你就不会离开我了。波德，你是我最好的知己，你是我唯一的知己了，没有你，我还怎么活，波德，带我走吧！求你了！”

脑海中一道激灵闪过，戴斯想起听说过的一桩惨案，说是有个男子不肯为元老会文化部的一名权贵仿制一幅不慎被他毁掉的名画，而被他诬陷作品抄袭，最后以死明志，没想到不久之后妻子殉情，儿子跳楼，一家三口全部自杀。

虽然道听途说，但是这样惨烈的悲剧令戴斯印象深刻，一听到波德这个名字，他立即就像想起来了，那个跳楼自杀的儿子，名字就叫波德，是个难得的绘画天才。

戴斯一直看着的那些未完成的画，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它们一直保持着未完成的状态。

福瑞德姆已经昏迷了，戴斯急忙打开阁楼，仆人们赶紧拥上来将小少爷带回王爵府上。

戴斯站在空空的阁楼上，忽然发现在这里孤身一人的话，是很寂寞，很恐惧的。

当晚，福瑞德姆病重过世。

第二天，戴斯焦灼不安地在宿舍屋里踱步，内心忐忑，最后却等来这样的消息，当即站不稳，扑倒在地上。

沝沐弯腰扶他，戴斯却拽住他的手，红了眼眶。“是我害死了福瑞德姆，他如果没有离开阁楼，或许就不会……”他明明看到福瑞德姆对阁楼的不舍，却无动于衷。

沝沐抚平他凌乱的头发，“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这样自责，只会让他不安。”

阁楼上的一切都还维持着原来的样子，剌夫王爵家的仆人们还没有顾得上过来整理小少爷的遗物。戴斯看着这里熟悉的每个角落，那个自称馆神的天才少年却永远离开了。

戴斯心中悲切，无意识地抚过福瑞德姆遗留下的一切，仿佛这样还能感受一下他存在的痕迹。认真地告别，才发现这里有很多福瑞德姆藏起来的小秘密。被折成千纸鹤的糖纸藏在书堆里的透明瓶子里，未完成的画作上有铅笔续作的痕迹，只是被擦去了。有一本书里夹着九尾白狐的简笔画，旁边写着“我们的神明”。看过的书里有些笔记便签，有一些有两个人的笔迹，更多的只有一个人的笔迹。另一个人想必就是波德，他们一定曾在这里度过很快乐的时光，所以福瑞德姆始终不愿离开阁楼。

“我之前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他的难过。我邀请他踏青的时候，我以为他会很开心。”戴斯悔恨不已，他曾在茫然的时候得到福瑞德姆无数次慷慨的点拨，而他自己对福瑞德姆原来并不了解。

“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让他真正开心起来的人早就不在了。”

穿着丧服的剌夫的管家带着仆人来整理少爷的遗物，他们收拾了半天，竟发现没有什么可以带走的。随后，阁楼被锁上了。

晚上，戴斯不知做了怎样的梦，竟落下眼泪。沝沐来到他房间叫醒他，“戴斯，外面在放烟花，要不要起来看一看？”

戴斯懵懵懂懂地由沝沐拉着自己看烟花，窗外烟火璀璨，过节的氛围浓郁，而他本人并没有感受到喜悦，唯有夜色寒凉入骨，不禁打了个冷颤。

恍惚间，戴斯看到窗玻璃上自己的影子，竟是白天看到的简笔画上的九尾白狐的样子，再仔细一看，不是狐狸，而是……

沝沐退后一步，平静地看着眼前陌生起来的戴斯，在他的身后，九条钛奥如巨大的莲花！

戴斯茫然地看了看自己，又看向沝沐。沝沐趁他迷茫，立即喂他喝红色药剂，戴斯却一把挥开，把沝沐摁在地板上，冷声质问：“我是谁？”

沝沐凝视他血红的眸子，“你希望自己是谁，你便是谁。”

戴斯猛的将头一沉，贴近沝沐耳边，牙齿扣在他光滑的脖颈处。

沝沐没有反抗，无奈地叹道：“这是第几次了，你到底能不能下得去嘴？”

似乎刺破了肌肤，戴斯却没有了意识，贴着嘴边的脖颈呼呼睡去，牙尖划出了一道浅浅的伤口。沝沐伸手缓缓落在胸前的脑袋上，窗外烟花漫天，转瞬即逝的美丽，终究维持不了多久。既然不能够长久，那就更加绚烂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