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清朗乾坤
“对了,你究竟为何要贸然犯险,去摧毁那石碑?又是怎样安然无恙地渡过这凶险万分的沼泽?”言谈正酣之际,古今骤然打断话题,转而向对方询问起来。
冯权没有丝毫犹豫,直言不讳地将实情相告,这才让人知晓了其中的缘故。
据实而言,以他的阅历,原本并不知晓那荒碑的用途,只是他的重瞳异能能够看破善恶灾祸。凭借这股神奇的力量,他在千里之外便察觉到此处有滔天的冤屈和怨念沉积。再者,他所修习的重瞳异术恰好具备清朗阴浊的功效,于是便妄图凭借一己之力将荒碑摧毁,还这九薮之地一片清明。
而且,重瞳子还兼具圣人之相,恰好能够克制邪祟之物,使得这大九薮中的幽魂恶魄都不敢靠近他的身体。即便遭遇灵兽的暗中偷袭,他也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化险为夷。但凡被他的瞳光所照射到的恶兽,都会俯首帖耳,不敢再有凶恶之举。
听闻这些,古今在惊叹重瞳异能神奇玄妙的同时,低头瞥见荒碑四周散落的凿锤,不禁被冯权的纯真质朴所触动。
“咕噜噜”正当两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他们的腹中不约而同地传出了空腹的声响,两人不禁尴尬地相视一笑,轻轻揉着肚皮安抚着饥饿的肠胃。
某一瞬间,两人的脑海中同时灵光一闪,心有灵犀地眼放金光,似笑非笑地紧紧盯着老鳖,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直吓得老鳖浑身颤抖,连连后退。
“且慢,你们要干什么?”老鳖惊恐地尖叫起来。
这一声呼喊让两人回过神来,他们只得强忍着馋涎。
“咳咳,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先退后,待我将石碑摧毁之后再做打算。”古今遣退两人,将念力缓缓注入荒碑之中。
由于时间紧迫,古今此番并没有将荒碑业书完全融会贯通,而是先将其收服于体内,准备日后再仔细研习。
古今的念识紧紧包裹着皇帛,在浓郁念力的裹挟下,荒碑业书缓缓地脱离了碑界的束缚。
就在业书与荒碑的羁绊被彻底斩断的刹那,一股强大的虹吸之力突然从业书之中传出,四面八方飘荡的鬼魅幽灵瞬间如同潮水一般朝着业书席卷而来,那声势如同鲸吞龙吸一般,连绵不绝的鬼泣狼嚎声震得人耳鼓生疼。这般宏大的景象足足持续了数个时辰,直至最后一缕魅影融入业书之中,荒碑轰然一声化作了尘埃,与此同时,半空中浮现出一颗玄晶光珠。
“这般浓郁的气息,唯有镇魂珠才具备!”感应到光珠的气息,老鳖忍不住出声惊呼道。
“镇魂珠?那是什么东西?”古今一脸疑惑,虚心地向老鳖请教。
老鳖先是停顿了一下,然后不紧不慢地讲述起来。
传闻中有一件法器叫做镇魂珠,它能够摄魂夺魄,束缚神识,威力极其惊人,但其来历和根源却无人知晓。老鳖之所以清楚,是因为他年轻时有幸见到某方大能施展过几次,回想当年,他满心艳羡,所以记忆尤为深刻,此番再次见到,往昔的情景不由得又浮现在眼前。
听闻这般隐秘之事,古今面露喜色,再次仔细打量起镇魂珠来。
只见镇魂珠散发着诡异的曜石色泽,表面布满了神秘的纹络,蕴含着无上的恐怖气息。
随着皇帛业书遁入眉心,古今正打算收起镇魂珠。
“轰隆隆”一阵轰鸣声陡然响起,与此同时,脚下的苔地如同波浪一般起伏不定,冯权被这震动波及,踉跄着摔倒在地。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古今哂笑一声,沉声低吟道。
随即,一道巨大的身影破土而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血鳞森蚺,绛红色的鳞斑覆盖全身,一双瞳孔犹如利刃,贪婪地盯着镇魂珠,仅仅露出的半截身子就足有三丈高,血盆大口不断发出嘶嘶的声响。
“糟了,是蛇祖!”冯权面色惨白,失声惊叫起来。
“莫慌,闪开!”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之间,古今施展出念道三阶分碎之力,攻向血鳞森蚺的肌理。
虽说他才初入三阶,分碎之力难以瞬间斩断其筋骨,但也能够在瞬息之间让其身体僵滞。古今早就料到会是如此,在施展之时还配合着仙剑小术一同攻袭。
“噗噗噗”眨眼间,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的七殇剑已经在血鳞森蚺的头颅上横劈竖砍了数十回,割肉之声不绝于耳。
“噗通”血鳞森蚺瞬间命丧黄泉,甚至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支撑在水面上的蛇身无力地跌落下去,掀起了遮天蔽日的波澜。
整个过程在顷刻间便结束了,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冯权和老鳖顿时惊得呆若木人。激起的泥浆避无可避,从两人的身上泼洒而过,等到周遭恢复平静,一人一鳖如同兵马俑一般杵在原地,若不是双眼圆瞪,甚至难以分辨真假。
许久之后,冯权和老鳖才回过神来,但依旧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
“莫愣着,快来帮忙。”直到古今略显不耐烦地呼唤,一人一鳖这才赶忙过来援手。
兵贵神速,古今凭借体纹之力的加持,将整个蚺身拖出沼泽之后,驾驭着七殇剑划开其肚皮,迅速地在腹腑之中翻找起来。
然而,除了一枚灵蛇胆之外,竟一无所获,古今不禁破口大骂道:“好个孽畜,当真是酒囊饭袋,成事不足,下水倒是挺快,晌午才吞的灵株,这会儿就已经消化干净了。”
知晓了他的目的,老鳖插话道:“小兄弟莫不是在寻找彼岸曼珠花?若是如此,那就无需担心,血鳞森蚺好歹也是东薮灵主,明知那株灵草尚未长成,定然不会如此暴殄天物。它之所以将其连根拔起,是将其视为禁脔,只是无奈你心怀不轨,想要夺取,它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见古今不住地点头,老鳖便继续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它应该是将彼岸曼珠花藏匿在老巢之中,等待有朝一日花果成熟。”
听闻灵株安然无恙,古今这才放下心来。
“小兄弟对冯权孩儿有救命之恩,我本该助你一臂之力,只是如今我老眼昏花,行动不便。倘若你肯护持我,我必定帮你寻出灵株。”老鳖言辞恳切,信誓旦旦地许下诺言。
“如此甚好,只是欲速则不达,如今我们人困马乏,不如先吃饱喝足,再做计较,岂不是更好?”古今摆摆手打断老鳖,从长计议道。
老鳖深表赞同,于是和两人一起将血鳞森蚺的灵肉烹煮,一番狼吞虎咽之后,酒足饭饱,这才心满意足。席间,古今有意掏出清酿诱惑老鳖,老鳖果然难以抵挡,讨得一口下肚后,便又滔滔不绝地夸口吹嘘起来。
“黄口小儿或许不知,想当年……”
从他的口中得知,这大九薮原本分为四方,各有灵兽镇守称霸,分别是东泽血鳞森蚺灵主、西泽乌脊兔狲灵主、南泽苍羽游鹄灵主,以及雄踞北泽的老鳖——青面洮鼋灵主,四位灵主原本各自镇守一方,相安无事。然而在百余年前,一次机缘巧合之下,血鳞森蚺灵主发掘出了藏匿于东泽泥沼中的荒碑,从那以后,它不仅修为大增,而且性情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多年之后,血鳞森蚺将其余三位灵主或是驱逐出境,或是果断斩杀,强行霸占了整片大九薮。所幸老鳖年事已高,被其认为毫无价值,这才侥幸躲过一劫,从此苟活于大泽的边陲之地。
言谈之间,老鳖的神色尽显凄凉,直到谈及冯权的出现,这才欣然释怀,没过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其实古今早就料到他深藏不露,毕竟倘若他真的只是无名小卒,又怎会对这茫茫大泽和血鳞森蚺的脾性如此了解,借着酒劲稍加试探,果不其然。
“呼噜”,冯权和老鳖已经鼾声如雷。古今轻声呼唤老鳖,试探一番,见他毫无反应,便双手抱球,释放念力,运转三阶分碎之力探入老鳖体内……
翌日清晨,正当两人酣睡之际。
“啊!”
一阵惊诧的尖叫声突然响起,将古今二人惊得猛地坐起身来,睡眼惺忪地打量着周遭。
见这喊声是老鳖发出的,冯权一个激灵,连忙询问缘由。
老鳖神情恍惚,使劲揉了揉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地自言自语道:“我看清了,我竟然看清了!”
说完便不由自主地手舞足蹈起来,哪里还有半点修行千年的高人风范。
冯权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花,而老鳖则细细端详着面前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少年,心中感慨万千。一人一鳖欣喜若狂,不约而同地转向古今。
“感谢……”
不等两人开口,古今便摆手打断。“打住,我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如今彼岸曼珠花不知去向,唯有八大王您深谙大九薮的地形状况,所以需要您助我取回。”
“这有何难,不过是寻回灵药,小事一桩,轻而易举。”老鳖说完,不等两人回应,便“噗通”一声跃入泥沼之中。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泥沼下便传来响动,不多时,只见浑身沾满泥糊的老鳖口衔灵药再次现身,抖落周身的污泥后,将灵药交到古今手中。
古今将彼岸曼珠花捧在手中,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烦恼,老鳖抢先开口问道:“小兄弟可是在发愁灵花未熟?”
古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自己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若是如此,那就不必烦恼,我有办法。”老鳖这出人意料的回答让古今喜出望外,他双手紧紧箍住老鳖的甲壳,迫不及待地追问起来。直到老鳖被捏得双眼翻白,气若游丝,古今才回过神来,尴尬地松开手。
老鳖咳嗽连连,白了古今一眼,这才缓过气来,低声说道:“彼岸曼珠花,在俗世也被称为黄泉使,与普通的花草不同,它不爱肥沃的土壤,反而偏爱恶魄邪灵,这也是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而如今这大九薮中被困的灵魄都被镇魂珠所收纳,所以即便它生长百年,也未必能够长成。”
古今听得津津有味,急切地等待着下文,老鳖也不卖关子,继续解释道:“好在镇魂珠在你手中,而且其中封存的灵魄更是数不胜数,你只需将魄灵作为养分让彼岸曼珠花汲取,便可使其快速催熟。”
闻言,古今恍然大悟,依照老鳖的教导,将镇魂珠放置在花瓣之中。
当镇魂珠摆正的瞬间,丝丝玄浊阴气顿时绕着珠壁涌向花蕊,发出嘶嘶的响声。随着花茎摄取养分,赤红的彼岸曼珠花瓣肉眼可见地枯萎变暗,没过多久便已经凋敝,镇魂珠也由曜石色泽褪为乳白。古今满意地打量着茎蒜榾柮,心中欣喜不已,把玩一番后收入玉戒之中。
“喏,这颗弹丸对我已无用处,就赠予你吧。”古今将镇魂珠扔向冯权说道。冯权小心翼翼地接过镇魂珠,捧在手中,视若珍宝。
“你当真情愿割爱?”冯权不知该说什么,老鳖率先惊呼道。
“对我来说已经无用,况且他不正缺一件趁手的宝具吗?”古今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说道。
旁人或许不知,老鳖却深知镇魂珠的贵重程度,不禁重新打量起古今,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神情。
“感激不尽!”冯权抱拳郑重地说道。然而还没等古今回应,便又看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
只见冯权手执镇魂珠举在半空,重瞳之中射出金光穿透珠体,经金光照耀后,镇魂珠中瞬间有万千白色魂灵迸发而出,朝着四面八方分散消失不见。
“孩儿且慢!”老鳖见冯权将镇魂珠中封印的魂体全部释放,顿时大惊失色。
眨眼之间,镇魂珠已经变得晶莹剔透,老鳖则像一只泄气的皮筏一般瘫坐在原地,懊恼不已。
“镇魂珠之所以威力无穷,全在于封藏魂体之力,你为何将其放走,这岂不是暴殄天物!”
“洮爷莫要懊恼,我知道您是为我着想,只是我见不得生灵遭受厄运,即便只是残魂,也应该重入轮回,而不是被困在这其中。”冯权神色从容,出言宽慰道。
闻言,老鳖在惋惜之余,长叹一口气,却也不再多言。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正当冯权转身之时,古今突然感应到密密麻麻的灵能如同罗天织地一般涌来,他抬头一看,不禁愣在当场。
只见漫天的隐白魂灵以风驰电掣之势飞射而来,如同箭雨一般密集。环顾四周,正是方才散去的魂体,数量之多,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骤然增加了数倍,也不知是从何而来。
“唰唰唰”魂体迅速凝集而来,接连不断地再度遁入镇魂珠中。直到最后一道魂体隐入珠内消失不见,此时再看,镇魂珠竟然变成了雪白之色,不仅如此,还朦胧地笼罩着一层光晕。
见此情形,冯权心急如焚,想要用重瞳金光再次释放魂体,可无论他如何努力,镇魂珠却纹丝不动。
“孩儿,莫要焦躁,这些魂体并非是被镇魂珠强行摄取而来,而是心甘情愿受你差遣,所以即便你想尽办法遣散,也是无用。”老鳖摇着头解释道。
“洮爷,孩儿不明白,他们为何不早早进入轮回,却要无端受人驱使呢?”冯权百思不得其解。
老鳖得意洋洋地为他解惑,冯权这才明白其中缘由。
原来灵魂与灵魄各有善恶之分,灵魂向善,灵魄主恶,而这些灵魂之所以暂时放弃重生的机会,是因为他们看清了冯权的善良品性,所以想要跟随在他左右,助他行善,从而广积善果,积累福报,以待重生。
冯权恍然大悟,知晓了其中的缘由后,便不再遣退这些魂体,转而立志要清朗乾坤,造福众生。两人一鳖环顾远眺,打量着周遭这清明天地,朗朗乾坤,不禁感到欣慰开怀。
古今嘱咐了几句后,便拜别两人,朝着远方奔去,直至消失在天际。
“变!”待古今走远,消失得无影无踪,老鳖突然低喝一声。随后,他竟然在冯权惊诧的注视下,迎风见长,化作一只八尺长、通体黄灿的金色巨鳖,歪着头示意冯权乘坐上去,然后也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多年后,民间广泛流传着一位重瞳圣子乘坐金鳖普度众生的故事,世人尊称其为灵鼋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