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花落谁家
被绳索紧紧缚住四肢、呈四马攒蹄之姿的古今，像一只无力挣扎的待宰羔羊般侧卧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几位面容沧桑的老者分坐两旁，眼见古今毫无苏醒的迹象，便毫无顾忌地高声议论起来。
从这些老者的交谈中，古今敏锐地捕捉到，这座神秘的岛屿由四位拥有通天彻地之能的人物掌控，世人尊称其为“一主三老”。而且，从他们言谈间那自豪且敬仰的口吻判断，这四人在江湖中皆是以德高望重、正直仁义而闻名的正派高手。
时近晌午，马车在老马一连串的擤鼻声与喷吐声中，终于结束了一路的颠簸，缓缓停下。
“什么人？”
一声威严的呵斥陡然响起，抬着古今的那几位老者瞬间止住脚步，齐齐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银甲、身材魁梧高大、足有九尺之躯的守卫威风凛凛地矗立在前方，目光如炬地审视着他们。
然而，还未等这几位老者开口通禀来意，发声之人便再度粗暴地打断了他们。
“这不是玉灵湾的徐老头吗？怎么，才过了没几天，就把岛规忘得一干二净了？”那守卫的声音中满是不耐烦。
“禀统领，我等此次前来，实在是迫不得已，乃是奉了上头的命令，只为将擒获的外来贼人交予岛主发落。”徐笙赶忙抱拳，恭敬地禀报道。
银甲统领听闻此言，脸上露出一丝不屑，满眼鄙夷地说道：“哼，你还真当岛主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像这种渣滓，直接扔到海里喂鱼便是，岛主哪有闲工夫理会这些琐事。”
“统领所言极是，若是寻常的闯入者，我等自然早就将其驱赶至海外，可此人却非同一般，他知晓咱们禁地的秘密，所以我等才特意擒来，交由岛主审问定夺。”徐笙强忍着心头的怒火，沉声道。
银甲统领听闻此事，不禁神色一凛，认真地打量了一番仍在沉睡的古今，而后微微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你们且在此稍等片刻，容我前去通报。”言罢，便转身大步走进门内。
“有劳统领了。”徐笙等人面面相觑，只得耐着性子静静等待。
一刻钟过后。
“咯哒、咯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门内迅速传来，紧接着，那扇雄伟的大门缓缓敞开，神色匆匆的银甲统领快步走出，抬手示意众人将古今抬进去。
此刻的古今，任由众人摆布，其实他早已清醒，却没有露出丝毫破绽。突然，他感觉周围的空气变得愈发寒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但随即又装作仍在梦呓般喃喃自语。
“岛主，就是此人。”银甲统领单膝跪地，高声禀报。
“就是这个毛头小子知晓禁地的秘密？”一道雄浑而沙哑的声音在整个室内悠悠回荡。
“正是。”徐笙上前一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岛主听完之后，脸上露出一丝踌躇与忧虑，不禁轻声叹息道：“唉，只怕岛上逃走的那些人已经将秘密泄露出去了，没想到连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把他叫醒。”
“唰”一道刺骨的凉意瞬间扑面而来，古今佯装从梦中惊醒，故作诧异地环顾着四周。
只见此地竟是一座宏伟壮观的地下世界，鬼斧神工的天然溶洞宽阔得足以让骏马驰骋，中庭矗立着一根直径达丈许的钟乳石柱，仿佛连接着天地，穹顶上点缀着五光十色、光怪陆离的水晶，熠熠生辉。
在不远处的堂厅四方平台上，分别站着四位老者，外围的三位个个仙风道骨，白色的眉毛长垂过颊，一看便知绝非等闲之辈，而主位上的那一位更是气宇轩昂，一袭洁白无瑕的长袍随风飘动，只是那剑眉微微皱起之间，隐隐透露出丝丝邪气。
“小子，你姓甚名谁？来自何处？又为何来此？”正当古今扫视着周围环境时，位于中间的岛主厉声质问道。
古今扭动了一下身躯，转过身来回答道：“晚辈来自大陆的一个偏远角落，久闻海上仙山有诸多高贤居士，心中仰慕已久，故而前来这蓬莱仙岛求仙问道，追寻证道之法。”
“一派胡言！还不快如实招来，否则，就让你葬身鱼腹！”岛主愤怒地斥责道。
“呵呵，向来听闻蓬莱仙岛的仙民热情好客、和善友善，今日一见，却实在是让人大失所望。莫非那些外人所言皆是虚妄之语？又或者说，是有什么外物扰乱了此地的安宁，才致使如此呢？”古今并未正面回答，而是话锋一转，巧妙地将话题引向别处。
没想到他话还未说完，便被一位长老怒声打断：“放肆！蓬莱仙岛向来如此，不过这也要看是对谁而言。若不是你心怀不轨，定然……”
然而，这位长老尚未把话说完，便被岛主抬手拦下。岛主转而饶有兴致地问道：“既然如此，那你倒是说说，这偌大仙岛会受到何物的扰乱？倘若你所言有理，说不定我还能饶你一命。”
“岛主，此处人多嘴杂，您当真要我直说？”古今嘴角微微上扬，打趣地说道。
岛主被他这一句话噎住，面色微微一变，随即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神色阴晴不定地说道：“你休要在此挑拨离间，在场的皆是自己人，你但说无妨。”
“既如此，那我便直言不讳了。要说这扰乱仙岛的神物，正是那座石碑……”古今毫不避讳，开门见山地说道。
“住口！”万万没想到，就在那禁忌之词脱口而出的瞬间，一股强横无比的气势扑面而来，瞬间将古今的话语打断。再看对面的岛主，此时浑身散发着强烈的威压，面色阴沉得可怕。
岛主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下情绪，无奈地向三位长老及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见状，立刻心领神会，纷纷识趣地退出了大厅。待确认周围再无旁人偷听后，岛主才不耐烦地摆摆手道：“说吧！”
“实不相瞒，根据我与徐老伯等人的交谈得知，这仙岛在十几年前突然发生了一场变故，往昔的繁荣盛景一去不复返。而对于这变故的始作俑者，不知岛主您了解多少呢？”
古今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岛主的神情变化，见他并无不满之色，反而微微点头示意，这才继续说道：“既然岛主您不说话，那我便权当您不太清楚了。蓬莱仙岛之所以会变得天翻地覆，皆是因为受到了一件外来之物的影响，而此物正是一座石碑。这座石碑具有吸纳灵气、致使草木荒芜的诡异能力，故而被称为荒碑。”
说到此处，岛主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嘴唇紧闭，依旧沉默不语。古今见状，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蓬莱仙岛之所以会在一夜之间生灵涂炭、草木凋零，正是受此碑的影响。如今海外的人依旧对蓬莱仙境心向往之，却全然不知此地如今的模样。而在下恰好略通一些奇门小术，所以知晓其中的缘由。倘若岛主信得过我，便让我去化解此碑的业力，还仙岛昔日的繁荣昌盛，这也正是我此行的真正目的。”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当古今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只见满脸青筋暴起的岛主再次气息汹涌澎湃，如排山倒海般向古今直逼而来。古今心中虽不慌乱，但也不敢有丝毫轻视，全神贯注地严阵以待。
半空中，一柄七尺长的青锋剑裹挟着强横的功法呼啸而至，古今瞬间放开念力，身形左闪右避，惊险万分地避开了要害之处。在接招之际，古今本不想反击，可没想到岛主的招式一招比一招凌厉，杀意层层叠叠，显然是想要将他置于死地。
古今心想，若再继续被动挨打，情况只会愈发危急，于是当机立断，挣脱了绳索，猛地站起身来，祭出自己的七殇剑，毫不犹豫地迎头而上。
“叮”伴随着一声清脆悦耳的金属碰撞声，两道锋利的剑锋各自旋转着飞回主人手中。
岛主见自己的奇招未能奏效，不禁重新审视起古今来：“我还道为何你这毛头小子年纪轻轻便敢口出狂言，原来是个深藏不露、扮猪吃老虎的主儿。”
即便如此，岛主的自信依旧没有丝毫减退，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见他操控着手中的剑锋，招招致命，再次向古今凶猛袭来。
二人你来我往，转眼间便交手了十余回合，激烈的打斗声远远地传出了大厅之外。其他几位长老听到动静后，立刻匆匆赶来，见两人打得难解难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即施展各自的功法，一同朝着古今围攻而去。
反观古今，以一人之力对抗众人，非但没有丝毫力不从心之感，反而愈发兴奋激动。他已经许久未曾遇到如此强劲的对手了，以往所面对的敌人，皆是一招便可轻松击败，即便是那些凶猛的灵兽，也不过寥寥数合便被他制服。如今这般激烈的战斗场面，对他而言，恰是一次难得的练手机会。于是，他瞬间开启修罗体，毫不畏惧地迎头而上。
空中，念器相互盘旋交错，一柄七殇剑在电光火石之间与四道形态各异的念器激烈交锋。片刻之间，双方已经战斗了不下百余回合，古今身处四面楚歌的境地，却不见丝毫疲态，反而愈战愈勇。
此时，无论是联手围攻的四人，还是躲在门口远远观望的徐笙等人，见到这般情景，皆被惊得目瞪口呆、骇然不已。他们何曾料到，如此强横无比的岛主和三位长老联手出击，竟然都斗不过一个年轻的少年。他们的心中不禁暗自怀疑：“莫非如今海外的人都已经这般强悍了吗？”
再说回场中激烈争斗的几人，古今年少气盛、血气方刚，打得酣畅淋漓、意犹未尽，而那几位老者却渐渐体力不支，形势急转直下，已经气喘吁吁、力不从心。
不多时，随着四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刀、叉、剑、戟四柄念器凌乱地倒飞而回，深深地插入钟乳石壁之中，嗡嗡作响。几位老者也依次瘫倒在四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此番战况，最终以古今的胜利而落下帷幕。或许是因为在战斗之中，古今巧妙地运用了荒碑业书的咒文之力，此时岛主与三位长老的情绪竟意外地稍有缓和。
“岛主，如何？如今是不是该带我去寻找荒碑了？”古今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只见岛主满脸疲惫之色，眼神中还夹杂着些许忧郁。他先是沉默不语，随后微微顿了顿，长叹一口气后，心灰意冷地说道：“你还是杀了我吧！”
“岛主误会了，我绝非奸诈狡猾之徒，更不是喜好杀人越货的恶徒。我只是希望能够取得荒碑，顺便解决岛上的这场恶业罢了。”古今连忙解释道。
“你不必解释，从你我交手的过程中，我便能看出，你明明有机会伤我等性命，却处处手下留情。只是……”岛主欲言又止。
“那是为何？”古今不明白，为何这明明是一件一举两得的好事，岛主却如此决绝，不禁追问道。
岛主又是一声长叹，随后缓缓开口，道出了其中的真正缘由。
“你有所不知，那石碑具有侵扰人意识的诡异能力，而我多年来苦苦抵御，如今神识已然如同强弩之末。倘若我带你去寻找石碑，一旦见到它，我必定会神志失守、精神崩溃，到那时，我定会与你拼死争夺，不死不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况且，我深知那石碑的威力巨大，又怎能让你去以身犯险呢？”
岛主的话语诚恳真挚，令古今听后心中百感交集。他稍作思索后，郑重地回应道：“岛主您多虑了，您只需将我引到那地方，后续之事便由我独自前往即可。至于石碑侵扰神志之事，您更不必担心，我既然敢揽下此事，自然是有应对的妙计。只是在这期间，恐怕还要委屈各位了。”
“小子，你擅自做决定，可曾问过我手中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