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相龙仙阶
不待老妪呼声出口,云中卧头顶的玉枕遽然化作游鱼灵影,于四方肆意游弋纵横。起初,古今目睹此招后心下并未起波澜,然经长久凝视,方觉其中暗藏深邃诡谲之机。
此刻,玉枕于空中勾勒出一道光影,挪移辗转,翩跹而舞,却未如他所料那般径直扑杀而来。其轨迹不似寻常法宝的旋舞那般循规蹈矩,而是癫狂脱缰的蛮牛肆意冲撞,全无章法可循。
“此乃何等路数?”古今心间疑云弥漫。随着时间愈久,那玉枕之威愈发凌厉逼人,不禁暗自警惕,忖道:倘若这玉枕之威击中,即便凭借他这等肉身,恐亦难以承受其锋锐,只是这云中卧既已施展如此强横功法,却为何迟迟不见发动攻势?
正值他满心疑惑之时,场下早已人声鼎沸,议论纷纭。
“师兄,云师兄所用招数,为何从未见其施展过?”一位女弟子向身旁男子轻声问询,难掩心中困惑。那男子闻得此言,亦是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唯有一味摇头。
“爹爹,云师兄的功法绝非等闲,可为何却不向十吟发动攻杀,只是自顾自地乱飞?”剑曼曼满脸困惑,向剑无名讨教。
剑无名闻言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一抹啼笑皆非之色,缓缓道:“你有所不知,此功法乃是我宗偶然获得的一道残卷,此前从未有人能够习得。也亏得云中卧天赋异禀,竟能将这残卷练就。老夫也只是听闻鹤姑提及,此法虽威力惊人,却因残章断篇之故,施展起来难以随心所欲,只得碰运气,赌谁更倒霉罢了。”
“这……”剑曼曼闻言,顿时语塞,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古今将踪无不定之法施展至极致,发觉那玉枕的速度虽不及自己,但也在身侧惊险地来回穿梭数回,而且这等身法极其耗费体力,照此情形,用不了多久,自己便会因力竭而不攻自溃。反观云中卧,此刻却优哉游哉,不慌不忙地拍打身上的尘土,而后就地躺卧,侧卧枕臂,嘴角含笑,悠然自得地望向古今,仿若置身事外。
“云师兄,你这是何意?既有如此强横招数,尽管攻来便是,这般戏耍于我,却是为何?”古今手忙脚乱,又羞又恼地说道,其面色涨红,尽显窘迫之态。
云中卧闻言,已然是一副昏昏欲睡之态,呵欠连天道:“咳……十师弟,实不相瞒,此功法我并未研习完整,只是一道残卷。名曰秋水,一经施展,恰如‘子鱼之乐’,即是说不分你我,故而我也只得听天由命,如今唯有赌上运气了。”
“……”古今闻言脸色焌黑,白了他一眼,心下暗忖:这世上怎会有如此荒谬之人?
思忖间谨慎闪躲,听着身边呼啸而过的玉枕之声劝诫道:“那将功法收回,你我痛痛快快一战,岂不痛快?这般阵仗,委实让人胆战心惊。”
“那可不行,我见你至此时仍未尽全力,可奈何我却黔驴技穷,若要胜你,唯有此招而已。”云中卧慵懒道,其姿态散漫,哪有半点顾虑。
“可若是你先中招,岂不是自断一臂?”古今调侃道,试图以言语扰乱对方心神。
“那又如何,总好过坐以待毙”云中卧不再多言,只此一句后,便闭目静卧,对外界之事不闻不问。
古今羞愤不已,自己在场中如同被人戏耍的猴子一般,跳蹲闪避,而对手却躺在场中惬意非常,不禁老脸一红,定了定神重拾斗志。
“哼,既然如此,那我也便赌上一赌,我就不信我的运气会比你……差……”古今索性放弃,依样画瓢敞开臂膀。
“噗……”正当其停下身形,昂首叉腰,话才说到一半,半空的翠影悄然而至,如同陨石流星一般,狠狠撞在古今后背之上,他瞬时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前飞出,身姿翩跹若惊鸿,口中鲜血随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呼哈……哈!教你装!”众人与云中卧见状,皆忍俊不禁,被这突如其来的滑稽一幕所逗乐,忘却了场中的紧张氛围。
正当云中卧幸灾乐祸之时,却发觉古今并未萎靡不振,而是满面鲜血,夹杂着渗人的邪笑,朝着自己飞来,速度奇快,且已然至面门。原来古今被玉枕击中,竟然灵机一动,借势攻向云中卧,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势。
此时撤招亦无济于事,云中卧大惊失色,仓皇起身欲逃,却被古今肉身如同碾车般狠狠撞上,而后二人一同朝远处飞去,直至撞击至广场外的华表之上,方才止住身形,飘摇跌落。
众人见此情形,纷纷围拢过来。再看此时的二人,古今满口鲜血,云中卧口吐白沫,皆是昏迷不醒。见状,众人皆无语至极,此番荒诞不经的闹剧,实在是让人啼笑皆非。看着二人久久不曾醒来,场白急忙赶到身边。
“弟子退让!”他拨开围观的众人,蹲下身来,看着二人此刻的模样,亦是满脸无奈。过了盏茶工夫,便吩咐众人将二人抬了下去。
傍晚时分,古今从梦中惊醒,一睁眼,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周遭环境极为熟悉,乃是李大嗓安排住处。他欲要挣扎起身,却发觉浑身酸痛,难以动弹。
“师弟,你醒了?”艰难地转头看向发声之人,强颜欢笑,轻轻点了点头。
“师兄,胜……负如何?”古今急急问道,其眼中满是焦急与渴望。
李大嗓闻言,却未回应,而是面带诡异笑道:“你猜。”
“我猜你……个鬼”古今心急气躁,又喷出一口鲜血。尽力回想似有答案。若所料不差,应是自己输了,毕竟自己全盘承受了玉枕之力,而云中卧只是受到牵连。
“自然是师弟你!”李大嗓猛拍古今的胸膛,哈哈大笑道。
“你……”被雄浑厚重的掌力拍中,古今又连吐几口鲜血,伤势加重。
“抱歉抱歉,竟忘了你身负重伤。”李大嗓意识到自己的过错,有些不好意思地憨笑着挠了挠头。
古今先是白了其一眼,而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气若游丝地道:“细说”。
李大嗓闻言,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原来二人昏死过去后,众人静待一盏茶的工夫,却依旧不见动静,一时间场面陷入僵持。正当众人皆以为将以平手告终之时。
“呃……疼……”一道蚊蝇般微弱的呻吟声传出,众人目光齐聚低头看去。待看清,发声者正是古今。此时的他浑身如同车裂般疼痛难忍,难以动弹,微眯的双眼望着面前之人,发现是李大嗓后轻声唤道:“二师……兄”。
“师弟莫要说话。”李大嗓按住古今,他却执意要起身,不得已只得将其扶了起来。待到场白手托古今臂膀,高喝一声:“此战十吟胜!”只见古今才面带微笑,再度昏厥过去。
听闻完李大嗓所说,古今强行回忆,却发觉全然无印象,便也不庸人自扰,总归是自己胜了。另外,当听闻云中卧并无大碍,只是在巨力冲击之下磕着脑壳,故而昏厥过去,待到醒来之后,火气愤涌,誓言要接连三日不合眼,以作自惩,据说此乃他自懂事以来首次这般久不入眠。
古今只得静心养伤,直至几日后的某个清晨。正待古今洗漱之时,房门轰然洞开,李大嗓火急火燎地闯入屋内,全然不顾还未整装的古今,拽起他的臂腕,转身便走。再说古今,一路上如风中飘摇的旌旗,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一脸茫然,不知所措。不多时,待到古今思绪追上肉身,才发现二人已至窥相阁。
定睛看去,此时阁内早已人头攒动,围成一团吵吵嚷嚷。古今探头看清,发现众人围拢的乃是阁厅内钟山石台上的一座墨玉水缸,围观众人各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唯独古今不明所以,仿若一个局外人。
“师兄,众人围着一缸清水作甚?莫不是宗内山泉截流了?”古今询问道,其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与好奇。李大嗓闻言,险些被雷倒,当即扶额,对其细细讲解。
原来,眼前的并非普通水缸,水也非寻常清水。此缸名为海纳缸,水是镜花水,乃是用于测试念道修行天赋所用。若是将个人念力投入其中,镜花水则将念力吸纳,从而显现奇形,以古往今来之说,其中出现的奇形共分九层,分别对应龙之九子模样: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螭吻。以此将念道天赋分为三六九等。
听闻此中门道,古今亦好奇心盛搓手顿足。正当现场喧闹声此起彼伏之时,一道震慑人心的浑厚声自人群后传来,众人当即噤声,纷纷瞩目。来者正是宗主剑无名,身边陪同的是阁师。
见人群主动分立,让出一条通道,阁管导师穿过人群,立定在墨玉缸边,清嗓朗声道:“话不多言,规矩依旧,此次开放窥相水为尔等天赋评测,诸位弟子莫要藏拙,尽力施展。”其声音洪亮,仿若洪钟鸣响,在大厅中回荡。
在场弟子闻言后,皆不约而同地点头示意,仿若达成了某种默契,整齐而又庄重。
“那么便依序先由十吟开始!”随着阁师最后一字落下,现场则拉开了一场天赋较量的序幕。
古今被唤也不拖沓,朝前一步站在海纳缸之前,低头面向镜花水面,施展念力浸入其中。可令在场众人疑惑不解的是,当其念力注入其中半晌后,却并无半点动静,仿若投入了一颗石子,却未激起一丝涟漪,平静而又诡异。
“莫不是海纳缸和镜花水失效了?”众人皆疑云重重,似被迷雾笼罩。良久过后仍无动静,见此,云中卧无奈上前,拨开古今,低头将念力注入其中。随着其念力探海纳缸内的同时,镜花水霎时翻腾起来,似要挣脱缸的束缚一般,化作一头洪荒巨兽向外挣扎,威猛震撼。
“嘶,竟然是睚眦!”众人皆大呼起来,此乃头三等中的睚眦之相,顿时窃窃私语之声鹊起,议论纷纷。“数年以来,能达到睚眦之相者,寥寥无几,可谓是凤毛麟角,不愧是云师兄!”众人称赞道。只是此人还未言毕,便被另一人打断道:“这又有何,难道你忘记前几年的那位师兄了么?”其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与质疑,仿若在挑战众人的记忆。
闻者忽然一怔,而后仰头长叹道:“数十年以来,睚眦之相者堪堪三人,然即便如此,也不及四五年前古师兄的囚牛之相,虽未亲眼所见,但委实更胜一筹。”其话语中充满了怀念与感慨。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待到云中卧试毕,转身将古今再度推到海纳缸跟前,慵懒道:“缸与水皆没问题,再来一次。”古今闻言,只得又将念力探入其中,可时过半晌却依然如前次一般,迟迟不见半点涟漪。
这般怪象将剑无名吸引过来,只见其靠近海纳缸前探头一看,先是怔了一息,而后定睛拭目,直至确信所见,竟散发出海啸山崩的气势,而后慢慢收敛,待到消散之后,剑无名久不能言,陷入了沉思。如此阵仗将周遭体质较弱的弟子吓得倒退数步,浑身被汗浸透。
“宗主,宗主,您这是如何?”阁师强行将剑无名拉回现实,不禁询问起详情。只见剑无名整理思绪,方才颤颤巍巍念叨一句:“又是龙相之念!”其声音中带着一丝震惊与难以置信。
众人皆是茫然,一缸水平静如镜,何来的龙相,更何况,三六九等,更不曾听闻此相?剑无名见众人不解,便长舒几口气解释道:“尔等有所不知,念力天赋实则分为十重,囚牛之相之上更为精纯者,其念力天赋则显现龙之相,只是这十重以往只存在于传说,几年前我宗曾出现过龙之相者,我与众导师商定后,为了保护他方才对外只宣称囚牛之相,此人正是你们熟知的古剑生。”其语带无奈,讲述尘封的故事。
“怎料时隔几年竟又出一个龙相之念,难道百年难遇的龙相已如此廉价了么?”剑无名喃喃自语,依旧难以置信。众人闻言,当即反问道:“可是宗主,这水波澜不动,何来的龙之相?”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与渴望。
剑无名则魂不守舍地双指指向水底,呢喃一句:“仔细看”。
众人瞪大眼睛审视,待看清后顿时愣作木雕。果见那水底有一道水流环绕流动,细看之下,形态威武霸气,身姿飒飒,仿若沉睡千年的巨龙苏醒,散发着威严的气息。不禁众人惊愕不已,古今亦是如此,久久不能回神。
阁师轻敲令牌,待清脆的金鸣将众人唤醒,方才示意测试继续。此番测试结果,除古今是龙之相之外,天赋最佳者便是云中卧的睚眦之相。测试完毕,几人被接引至一座静谧清幽的院落安住,暂歇身心,静候领取各自应得之奖励。
午后时分,古今将蒋吴田三人与李大嗓邀至一处,众人围坐,珍馐罗列,推杯换盏,欢声笑语回荡不息,往昔之艰辛与磨砺,皆化作相聚之欢畅,情谊在觥筹交错间升温,对未来道途之憧憬亦愈发炽热。蒋吴田三人已跃龙门初入内门,虽尚未声名远扬,却也凭此契机在心中燃起了熊熊烈火,坚定了于修行之途的信念。
翌日,领取奖励之日如期而至。十名弟子皆汇聚于天梯塔传送坛前,面庞之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期待之色,内心的激动如汹涌浪潮,此起彼伏。
但见指引导师鹤姑褙袖一挥,伴随眼前光芒一闪而逝,众人缓缓睁开双眼,眼前显现的乃是一片广袤无垠的虚空,寂静而深邃,而在这虚空之上,一道方石台阶悬空而立,宛如一条通往天际的神圣之路,笔直朝上伸展,细数之下,共有整整百阶,每一阶皆似蕴含着无尽的奥秘与可能,散发着古朴而神秘的气息,引人探寻。
“咦?”古今立于石阶前,环顾四周,在这片虚空中仔细搜寻,却发现除此巍峨石阶外,再无其他,心中满是疑惑与好奇。李大嗓洞察出其心中困惑,上前一步,抬手轻拍古今肩膀,神色关切又带着几分神秘,缓缓开口道:“师弟,想必你此刻正满心疑惑,为何此处空旷无物,唯见这百阶石台罢?”
“嗯!”古今微微点头,目光紧锁在李大嗓脸上,眼中满是求解的渴望,急切地等待着他的解惑之语。
李大嗓也不再卖关子,神色庄重而又带着几分对这石阶的敬畏,娓娓道来:“眼前这石阶非一般凡物,乃是宗门门主不辞辛劳,自遥远大陆的一处仙山圣地之上带回。这每阶石阶皆被赋予了独特异能,其神秘与强大超乎想象,非凡俗之力可及,师弟你可先登梯感受,试探一二。但需谨记,此乃千载难逢之机遇,务必倍加珍惜,莫要错失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