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数谏不闻
“文浩阳?”古今抬眸,见四下众人皆引颈而望,眼中满是期待之色,不禁心下生疑:这般人物,缘何能引得众人如此倾心拥护?
少顷,他心中隐隐有了揣测:“瞧这阵仗,想必便是宗门内的大师兄了吧?也唯有大师兄方能有这般威望,令众人翘首以盼。”念及此处,古今当下抖擞精神,严阵以待,双手握拳,指节泛白,周身气息流转。
反观所谓的文浩阳,却是一脸郁色,如霜打的蔫茄,无精打采地缓步入场。步履拖沓间,似有千般无奈、万种愁绪缠身。
二人见礼已毕,监斗也不多做耽搁,兴致盎然地大手一挥,高声喊道:“开始!”那声音仿若洪钟,在场中久久回荡。
然而,令众人始料未及的是,号令既下,文浩阳却依旧毫无战意,木雕泥塑般伫愣当场。古今见状,嘴角微微下撇,心中郁闷不已,却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只得静观其变,一时间,场中气氛凝结成冰,寒意彻骨。
直至场下一位白袍男子按捺不住,扬声高呼:“浩阳,愣着作甚?”文浩阳才大梦初醒,抬起头来,面对古今,脸上挤出一丝苦笑,涩声道:“这位师弟,你我便开始吧!还望莫要手下留情。”
古今听闻此处,更是郁闷难当:“这哪里像是要与我酣战的模样?分明就是一副心灰意冷、生无可恋的架势。”但他深知此时绝非掉以轻心之时,当下沉声道:“了然。”言罢,双手紧握,拳风呼啸,头顶之上,一柄七殇剑仿若灵蛇出洞,嗡嗡颤鸣,径直朝着文浩阳疾射而去。
再说那文浩阳,虽与古今有来有往,却不见半分精气神,整个人行尸走肉般,对古今的凌厉出招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毫无反击之力,直教古今胸中烦闷不已,如同蓄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之上,空有一身气力,却无处着手。
二人战至十数回合时,古今瞅准时机,身形一闪,瞬间欺身而上,一记刚猛拳风裹挟着雄浑之力,狠狠砸在了文浩阳的右臂之上。文浩阳受力之下,踉跄着向后倒去,脚步虚浮,身形摇晃。古今心中烦闷难解,终是忍不住停下手中攻势,低声喝道:“你还算宗门大师兄了么?”
“我……”文浩阳似如霜打的残荷,声音低沉而萎靡。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如此优柔寡断?战便战,不战则罢,何必这般扭捏作态?”古今气得吹胡子瞪眼,满脸怒容。
文浩阳闻言,脸上泛起一抹苦笑,涩声道:“若是寻常比试,我必与师弟酣畅淋漓地大战一场,可此番之战,我却实非所愿,奈何师命难违啊。”
“师命难违?不就是一场寻常比试么,究竟有何难处?”两人再度交手,招式纷飞间,暗通款曲交流起来。
“比试?”文浩阳听闻,瞬间怔在了原地,片刻后,他抬眸细细打量着古今,要从其脸上瞧出些端倪来,继而问道:“师弟你为何而战?”
古今闻言,不假思索,斩钉截铁地回道:“自然是为求一场痛快淋漓的战斗,难道这比试之中,还另有什么利害关系不成?”
文浩阳闻听此言,这才恍然大悟,心中暗忖:“原来此子竟是一无所知。”当下哭笑不得道:“我就说师弟为何能抛开诸多俗念,战得如此肆意洒脱,且以你这等年纪,还来参与此番擂台之战,原是你对此毫不知情啊。”
“难道其中当真另有隐情?”古今听闻此言,手上动作不禁缓了下来,二人依旧且战且谈,招式虽未停歇,却也多了几分敷衍之意。
只听得文浩阳轻声说道:“师弟,此番擂台战并非一般的比试,乃是宗主剑无名之女,即我等的二师妹剑曼曼的比武招亲之擂。二师妹如今年方二八,青春正好,宗主为其精心筹设此擂,言明若是谁人能技压群雄,拔得头筹,便可迎娶二师妹。这般内情,难道你竟一无所知?”
古今听完此言,霎时被一道定身咒定在了原地,浑身僵硬,一时之间石化了一般,半晌动弹不得,直至监斗的高声喝令将其唤醒。
他瞧了瞧文浩阳那怪异的眼神,又低头瞧了瞧自己,方才如梦初醒,喃喃自语道:“我说为何我一上场,众人便这般神色……”
回想起自己上台之后,台上台下众人那异样的目光和神情,古今这才后知后觉,心中暗叫不好:“此番当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刹那间,只觉尴尬万分,令他坐立难安。
知晓内情后的二人,再难施展出一招半式。古今站在场中,心中暗自寻思:“如此良机,本是与高手切磋技艺的绝佳时机,却未料到还有这般复杂的背景。”再瞅瞅文浩阳闷闷不乐的神情,古今心中顿时明了,两人此刻竟是陷入了相同的窘境之中。
“此战,无论我胜还是文浩阳胜,皆是不公。我若此时认输,那便违了文浩阳的本心,我观此人,亦是磊落坦荡之辈,心中对其印象不差,怎能行如此损人利己之事?可若我胜,却又……”
古今心中权衡利弊,反复思量,片刻后,他毅然伸手向台席示意止战。
场白见其举动怪异,不禁问道:“你有何话要说?”
古今略作整理思绪,而后神色恭敬地朝着高席上的众人抱拳行礼,朗声道:“宗主大人何在?”
众人闻言,皆是面露惊疑之色,心中暗忖:此人身为剑辰宗弟子,怎会不知宗主是谁?当下皆朝着席位上宗主所在之处望去。只见台上一位身着华服、正襟危坐的男子缓缓站起身来,双手背于身后,声如洪钟般说道:“不知你有何话要讲?”
古今再次整理了一下言辞,恭敬说道:“不知宗主可真心怜惜令嫒?”
宗主剑无名听闻此言,心中虽是疑惑不解,不知这古今为何会突然问及此事,但还是微微点头,沉声道:“那是自然,只是你为何有此一问?”古今神色坦然,不卑不亢地说道:“既然宗主疼爱令嫒,那可曾为其真心考虑过?”
宗主闻言,并未即刻作答,只是神色平静地示意古今继续说下去。见此情形,古今又问道:“那宗主又为何要举行此次比武招亲之擂呢?”
“当然是为我爱女招一位如意郎君,这又有何不妥之处?”宗主剑无名满脸疑惑,不知古今究竟要表达什么。
见时机成熟,古今当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继而说道:“古言常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如今时代不同往昔,既然宗主对令嫒疼爱有加,那为何不考虑她是否真心愿意接受此种招婿方式呢?”
此言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划破了平静,剑无名顿时怔在了席位之上,久久未曾言语,仿若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剑无名心中暗自思忖:“此子所言,确有几分道理。我虽望爱女日后能有所依靠,生活安稳幸福,此番行事前虽已告知曼曼,但却是以长辈姿态直接安排,委实未征得她的心意,当真有些糊涂。只是身为一宗之主,且事已至此,又怎能自打耳光?”
片刻后,剑无名神色一正,义正言辞地说道:“你又非我爱女,怎知她的心思?倘若她愿意呢?”言罢,剑无名强装镇定,神色平静地朝剑曼曼看去,心中却暗暗叫苦:“女儿啊,千万要应‘是’,莫要让为父陷入这尴尬境地……”
古今亦随之望向剑曼曼,然而令其匪夷所思的是,剑曼曼先是狠狠地白了自己一眼,充满了嫌弃与不屑。继而又将目光转向文浩阳,待目光触及文浩阳的瞬间,仿若换了一个人似的,眼神顿时变得温柔似水,满目含情,仿若世间万物皆在其眼中化为虚无,唯有文浩阳一人。
古今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果不其然,剑曼曼被其身侧的导师轻掣手肘后,恍然大梦初醒,随即娇羞的粉面含春道:“小女全听父亲安排。”
古今闻言,心中暗忖:“真乃花痴一个。”此番自己自讨没趣,瞬间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得快速思忖应对之策。剑无名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冲破云霄,震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不愧是我爱女,当真是善解人意。小子,你名叫十吟吧?不知你此番还有何话要说?”
正当古今迟疑之际,剑曼曼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蛮横无理地轻啐一口,娇嗔道:“我既为宗主之女,自然当以父亲之命是从,无论父亲说什么,我都欣然接受,何时轮到你这一介外人在此指手画脚?”言罢,还不忘含情脉脉地朝文浩阳暗送秋波。
古今见此,一道灵光闪过脑海,心中顿时有了计较:“哼,只怕你是心爱文浩阳过甚,难以推拒吧?既然你已认定文浩阳必胜无疑,那我便有法子教你哭着求我。”思量已定,古今点头称是道:“既然如此,那我便知晓了。也就是说,最终无论谁胜,你都要嫁于他,是吧?”
剑曼曼闻言,掩口嗤笑出声,不屑地说道:“那是自然。只是你既然如此问,难道还妄想着能胜过浩阳师兄?莫要做这等白日梦了!”
古今闻言,却也不反驳,只是嘴角上扬,露出一抹不屑的邪笑,继而说道:“宗主大人,既然如此,那便是我多嘴了。只是我此番须说一句话,还望您到时能秉持公正。”
剑无名闻言,神色微微一凛,点头示意道:“你且说来听听。”
“此战,我必胜!”古今一字一顿,每个字都有千钧之重,掷地有声。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瞬间安静了下来。紧接着哄堂大笑起来,那笑声如汹涌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剑曼曼亦是笑得前仰后合,哂笑着世间最荒谬之事。
古今见此,却仿若未闻,神色平静地继续说道:“并非我狂傲自大,亦非我轻视大师兄之意。但此战我取胜后,倘若宗主爱女心生反悔,倒也并非不可。只要她能对我敬茶赔礼,我便接受。我所言已尽。”言毕,众人依旧哄笑不止,难以自制。唯有寥寥数人,面色凝重,紧紧盯着古今的双眸,心中暗自思忖着什么。
古今说完,转头看向文浩阳,神色诚恳地说道:“大师兄,此番我或许有些失礼之处,但我确有此信心。还望接下来你我全力一战,莫要留手,不然若是被我瞬息秒杀,虽说契合你自己抗拒之意,但却会有违你的强者之心。”
文浩阳刚欲开口说些什么,但听闻古今此言,不禁对其重新打量起来,见其神色坚定,不似玩笑之态,当下神色凝重,若有所思的点头应道。
再说场中,此时古今与文浩阳皆是神色肃穆,周身气息仿若实质化,凝重而压抑。随着监斗一声令下,古今瞬间将修罗体催动至极致。刹那间,他脖颈处青筋暴起,一道、两道……最终,竟停在了十八道。周身亦被一层浓烈的赤红之霭紧紧包裹,上身的肉刻体纹仿若古老的图腾,缓缓浮现而出,散发出一股雄浑而霸道的气息,令人望而生畏。
文浩阳见此情形,只觉被一股强烈的危险气息笼罩,心中警铃大作,当下不敢有丝毫懈怠,连忙摆开架势,双手握拳,眼神中满是警惕之色。
古今施展游龙步,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待其再度出现时,已然鬼魅般出现在文浩阳身侧,双手紧握摩诃二掌断水逆,携着雄浑无匹的力量,朝着文浩阳的背腰狠狠袭去。与此同时,头顶一道漆黑的二尺剑影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紧随其后。
正值古今拳脚即将落在文浩阳身上之时,其浑身紧绷,身形一闪侧身躲避。古今的一掌擦着衣衫而过,另一掌却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其右肩之上。文浩阳受力之下,顿时施展身法向后疾退。再看时,其方才所立之处,此刻已变成了古今的身影,而他自己却早已在五丈之外。
仔细打量,其右臂经此创伤,已然无力地耷拉在身侧,肩头处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染红了衣衫。而其头顶的一柄青光剑,在与古今的七殇剑激烈碰撞之下,各自弹飞,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两人身形停顿的一刹那,在场众人被无形的力量定住般停止了哄笑,转而化作了瞠目结舌之态。不多时,皆忍不住交头接耳,窸窣言语起来。即便是席位之上的众导师,亦有回过神来之人,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扶案站起身来。
“方才还嘲笑此子狂妄自大,却万万未料到,他竟有如此惊人的战力。其之秘法,当真厉害非凡!”众人心中皆是这般想法,心中满是震撼与惊愕。剑曼曼见此情形,亦收起了先前的轻蔑之色,神色变得郑重起来,紧紧地盯着场上,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再说场上两人,瞬间分开后,仿佛两颗相互吸引的磁石,又电光火石般碰触在了一起。此时的文浩阳亦将手段尽数施展,心中对古今再无半分轻视之意,全力以赴,招招致命。
两人身影仿若鬼魅,瞬息间消失在一处,刹那后又再度在另一处酣战。半空之中,青光剑与七殇剑相互纠缠,你来我往,剑影纷飞,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笼罩场中。
话说古今此时并无念道功法,唯有御七殇剑横冲直撞,凭借着肉身之力强行突破。文浩阳在此方面却更胜一筹,故而青光剑偶有贴古今身侧穿行而过,避之不及的,衣衫之上皆被划出几道不大的伤口。幸得古今肉身之力极强,以青光剑之威,也只是划开了几道皮肉之伤,并未伤及筋骨。
古今深知自身劣势,故而如跗骨之蛆紧随文浩阳的身形,与其拳掌肘膝激烈交战,招式变幻间,有来有往,毫不示弱。文浩阳见古今肉身强悍无匹,难以攻破,便不与他硬碰硬,只是凭借着灵活的身法,且战且走,不断寻找着古今的破绽。
在场众人看得眼花缭乱,置身于精彩绝伦的剑舞表演之中,目不暇接。此番下来,众人再对古今先前之言无半点蔑视之意,且愈发郑重对待起来。
不多时,两人已战两百余合,此时的二人无论御器亦或是肉身,皆已有所折损,气息微喘,衣衫褴褛,却依旧生龙活虎,不见半分疲态。又过百余合,文浩阳心中暗自思忖:“如此下去,定会被这小子拖垮。”当下,他不再迟疑,立即双手结印,面色凝重,轻喝一声:“一剑行空!”
待其最后一字落下,便见其所御的青光剑刹那间被注入了灵魂,以一往无前之势,斩开空气,发出“呲呲”的尖锐响声,朝着古今的门面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