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痴颠是国师

“师父，你有没有想过复仇？”宿棠呆坐了一整个上午，快要吃饭的时候，她突然开口说话。淳见正背着药箱从外面回来，这几日他在一家药房帮人拿药，赚钱糊口。宿棠还是个孩子，沉浸在悲伤里一言不发。

淳见不是没听见这话，淳见听见了，他知道他虽然还俗，可有些事还是放不下。于是他假装没听见。等着宿棠知道自己说错了，把脸埋在胳膊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想继续练功了。”宿棠沉默了半天，抬头看着淳见又说，“我也想跟你学医。师父，你做我一辈子的师父好不好，不管我是素尺还是宿棠，你留下，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淳见放下药箱，将里面的东西收拾好，拿出在街上买的饭菜，准备热一热再吃。他听了宿棠这话，心里莫名有一丝触动。

“好。”他说。他的手捏着碗筷，紧紧的。

宿棠跳下地，打开门，中午的阳光晒得猛烈，宿棠吸了一大口的阳光，暖暖的。她转过头来给了淳见一个很灿烂的笑，回身去帮他弄饭菜。

此后淳见去药房的时候，她也要跟着去，淳见摇摇头，只好由了她。

“小兄弟，那把脉的大夫是你什么人呀？”一个长相平平的女子偷偷摸摸地来问宿棠，宿棠摸摸自己的光头，别过头去，故意不理她。

女子从怀中掏出一块麦芽糖来，宿棠把糖含在嘴里，边蹦跳边说，“是我父亲。”说完，一股脑儿跑了去。

一会儿，又有女子凑上来。“小兄弟，你师父没有头发，不会是和尚吧。”

宿棠故技重施，指指自己的嘴巴，女子急忙从路边买了一串糖葫芦给她。卖糖葫芦的又卖了一串糖葫芦直冲她竖起大拇指，使劲憋着笑。宿棠吃了一口糖葫芦，摇头晃脑地说道：

“当然不是了，我师父风流倜傥乃是俗家子弟，我有幸在他门下学医，剃了头发纯属是为了凉快。你们这些俗人怎么会懂？”

女子连连称是。

“我师父那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专门来给你们人间化解灾难，举止行为自然脱俗。不信，你们看他瞧过的病人，哪一个不是药到病除的？”

众人连称是是是。

宿棠满意地吃着糖葫芦，索性师父那边看病的人极多，他又专心致志，才没有听到她讲的一派胡言，她愈发开心地大吃了一口糖葫芦。

临安城的街道繁华异常，每有高官的轿子顶着耀眼的流苏走过，顶上雕刻的花纹和神兽无一不炫耀它主人的地位。高头马昂首挺胸地穿过人群，沿街叫卖的商贩一个接着一个，应接不暇的女子的裙衫直扑得人满面香尘。一辆载着舞蹈，乐师的车队走来，庞大的独角兽走在队伍前面，上面一个穿着五彩羽毛的老人泰然自若地坐着，像睡着了一般。

“这是什么人？”两边的百姓都向独角兽上的老人不停地鞠躬，行礼，仿佛在祈求什么，又好像在祝福什么。宿棠望一眼那老人，老人忽然微微抬起眼皮看一眼她，宿棠吓得直直抖了一下。

“那是国师，小子！”一边的大汉将宿棠的头生生按下去，宿棠冷不防地向那五彩老人鞠了一躬。

“他看我！”宿棠道。

“废话，谁让你刚刚叫那么大声。”大汉叱责道，“向国师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而不是像你一样大吼大叫，懂吗？”

“每年都有吗？”宿棠觉得那国师看她并不仅仅因为她大吼大叫那么简单。于是她没有将大汉的话听下去。

“是，每年。你这小孩哪里冒出来的？这传统古时候就有，你不知道？”

宿棠转过身嘿嘿一笑，“我刚随师父下山来，并不懂着许多事啊。”

汉子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宿棠去看师父，淳见也正看着她。该回去了，宿棠跨步去找师父。

聒噪的乐队震耳欲聋，牛角沙鼓震得耳膜发响。宿棠两口将剩下的糖葫芦吃个精光，抹抹手正要走，却感觉领口一紧，双脚便离开了地面。

“谁拽我？快放开饶你一顿打！”宿棠被人生生地拽着后领子提起来。的拳头在空中挥舞着，此时上不得下不得，真是全身的劲没处使。

“男孩？”一个老头子尖细的声音自脑后响起，宿棠不由得打个哆嗦。

“真可惜，若是个女孩就好了。”脚离地面越来越近，宿棠又被稳稳地放下来。自己被一个妖怪一样的老头子来回打量一番，总感觉浑身不自在。此间淳见加急两步上前去，一把将宿棠拉在身后。

“小孩子不懂事，国师莫要见怪。”淳见刚要合十的双手握拢，向那老头深深作揖。老头斜眼看一眼淳见。

“回宫。”老头阴阳怪气地念了一句，不知是轻功还是别的什么，像燕子一般，又稳稳地坐回那独角兽背上，乐队再奏，声音更大了，老头子摇摇晃晃地随着队伍走远了。

淳见拉起宿棠的手，回身收拾行李，向掌柜告了辞，师徒两个也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师父，今天有好几个姐姐向我问起你，问我你是我的什么人，还问你可曾婚配。”

“那你是怎么答的呢？”淳见微微笑道。

“我说，师父您是我的父亲，娘亲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淳见皱皱眉，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故意装作很失望的样子，看着宿棠微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