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迟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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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国师之悲凄

却见长信慢吞吞地往回走,他很明白,倘若尚诀不救她,他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他又有什么能力去救她?

与此同时,他和尚诀的心里又深深怀疑着一个人,与其说是怀疑,不如说是肯定,只是不能明着说出来,他明白,这笔仇,尚诀迟早会为宿棠报。

刚迈进了南熏宫的宫门,听到里面国师唤道,

“回来了。”

长信嗯了一声,低着头往里走。

“跪了吗?”

“嗯。”国师什么都猜出来了,他给王上跪,又不是给什么地痞流氓跪,堂堂正正,天经地义,没什么好丢人的,他也就承认了。

国师不动声色,望了他一眼,“收拾收拾吧,一会儿跟为师去见一个人。”

“谁?”他惊喜地问,抬头猛然触到国师的眼色,他苍老的面容如今看起来那么慈祥,神色中满是因宠爱而无可奈何的感情。

长信突然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他好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诶!”他高声应了一声,转身嗖地跑进了房间。

国师坐在那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望着离去的长信的背影,他挺拔的腰背一如当年故去的老友,那时他是那么年轻,正直,心怀着天下百姓。

“长信啊…”他不由自主地叹出了声。思绪飞回四十年前,那时他还是一位年轻的国师,如长信一般年纪,深夜,王上披着霜雪前来,问他,考已,可否有改变这国运的办法?他摇摇头,没有,他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王上沉默了,他偷偷侧眼去瞧王上的眼,他发白的双鬓使他显得过早苍老,那样一个扛得下天下万民的人,在他面前眼眶红得像个孩子。

他一言不发,不知该如何开口。那么考已,寡人拜托你一件事。王上沉默了半响突然回过头来同他说,他急忙道,王上请讲。他深深明白国运对于一个王室来说是何等重要,可是他没有想到,此刻坐在他面前的王室,心里揣着的,是万民的国运。他说,考已啊,寡人知道,寡人的王朝命不久矣,寡人同你一样,也拼尽全力,可是天下万民的命不该如此,倘若寡人的王朝气数已尽,寡人希望你,能帮寡人为这些百姓做些好事,这便是寡人一生所望。届时,你领着兵,攻入城池,不要伤及百姓,然后扶着新的王朝,再繁荣这临安城。

他诚惶诚恐,跪在了王上面前,他说万万不可,他愿与国共存亡。

“师父,师父?”长信的唤声将国师拉回现实,他看着这年轻俊郎的面庞,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情绪。

“走吧。”他走在前面,长信跟在一边,掩不住心头的喜悦。哼哼,老太婆,待会儿有你好看的。

长廊里鸟鸣声婉转悦耳,树影随着风动,碎花开在两边,石板路干净悠长,几个宫女莺莺燕燕地在扑蝶,长信想着,待会儿见了宿棠,她肯定受了许多委屈,师父去问那老太婆要人,我一见了宿棠就把她抢过来,再也不给别人。

再也不给别人。

“长信,你的功课都温习好了吗?”国师突然凭空问了这么一句,长信愣了一下,急忙道:

“嗯嗯,早温习好了。师父,我都多大了呀您还问这个?”

国师不说话,笑着点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师父您待会儿要怎么向那老太婆要人呀?”

“什么老太婆?”国师嗔怒道:“没大没小,方才你还说你不小了,日后说话可得注意。”

“是。”长信不耐烦地说道,平日里不见师父如此婆婆妈妈的,怎么今日话这样多。

“你日后不能像今日这般冲动了。王上毕竟是王上,比你我都要思虑周全,你万不可怀疑他,不可为难他,他既是你在这宫中从小长到大的兄弟朋友,更是你的主子,你可知道?”

“知道了,师父。”长信答道。他只觉得去跟那老太婆决战的满腔热血被师父浇得彻底没劲,哪里晓得国师现在心里想着什么?在他的眼前,浮现的早已不是长信这小小少年的身影,他耳边回荡的,也不是师父二字。

考已,考已。他记得他满面愁容站在他面前,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王上绝望地问他,他摇摇头,王上已经痛失两子,他经不起这样的变故,他面对着金石,上面清楚地写着,下一任的王是谁,百姓又是怎样的命运,如果王朝不覆灭,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血流成河。

王上那时又怎能不明白?他的那个被写在金石上面的儿子,生性残忍,自私愚蠢,哪里是做王上的料?可是他每想立一次别的儿子,刚写了诏书,那个儿子就离奇死亡。

没关系,王上,倘若我们撑过这四十多年,新王的孩子就会长大,也就是您的王孙,他是一位不错的君主。

没用的。王上摆了摆手,让百姓受四十年的苦痛,他做不来这样的事,他宁可子孙再不为王室,也不愿这天下的百姓白受这四十年的苦楚。

考已,倘若他出世了,你去杀了他,寡人知道王朝更替对于百姓来说是什么,寡人不准他再为王室,造就战乱。

不,王上。

他的身子在颤抖,他想着他那时还年轻,总觉得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他虽然卜出宿命,可此时此刻他哪里肯完全服从,其实他比谁都明白,这样的国运,最好的解决办法只有如此。

果然,等他随新的王上攻进临安城的时候,城中人都在传一个谣言。

祸女,祸女,有她生,有王薨。

他尽可能早些攻进来,企图阻止她出生,却没想到正好是她那一天,她早产,正好在她父亲的国亡的那一天。

“师父?师父!”长信将手来回在国师的眼前晃动,他急忙回过神来,这些故事他憋了半辈子,他想讲给她听,可又觉得没有必要,也似乎没有机会了。

“师父!叫您半天了,这长宁宫早到了,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